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这话一点都不假。
2011年,我家大宝出生了。大宝的到来带给全家人无限的紧张和惊喜。可暑假过后,面临上班,由谁带孩子成为摆在全家人面前的难题。之所以说是难题是因为我们一家三口分居在三地。老公在济南上班,而我在平原当老师,孩子出生我坐月子都是在临沂婆婆家。辞职不现实,那么谁来带孩子呢?孩子才6个多月,放在家里实在太小,而婆婆和妈妈都生活在农村,都不太愿意离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最后权衡利弊,力排众议,排除万难,协调各方面的关系,由我妈和我一起去平原带孩子,谁让我是她的亲闺女呢。
那一年我们还没有买车,光去平原的路上就一波三折。首先由在莱芜回家探亲的小姨开车把我、我妈、我六个多月的闺女接到她家住一晚上,第二天再由我小姨夫开车送到济南汽车站,由我老公接站,我们四个人坐客车到平原。到了平原之后,求助好心的级部主任开车把我们送到住处,因为当时租的是他的房子,所以感谢把好事做到底的他。
简单安顿下之后,老公就回济南了,因为第二天还得上班,还要养家糊口。我和我妈煮了一锅面条,我妈扒拉了几口,就扭过身看孩子去了。我妈眼窝浅,转身的时候她用袖子拭去泪水,还怕我看见。我知道,这泪水里有太多的担忧。担忧她的闺女背井离乡、居无定所,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我知道也有埋怨,埋怨我当时不听她的听话,如果当时毕业回莒县当个老师,离家近,他们隔三差五还能看看我,给带孩子也方便。
一宿无话,日子还得继续。为了孩子,还得忍耐。
我当时带初三毕业班,很忙。每天早出晚归,时间一长,人生地不熟,她的话越来越少,饭量也越来越小,只喜欢吃我不让她带而她执意要带的煎饼,可是煎饼总有吃完的时候。好在每天的快乐时光就是给我爸打电话,只有给我爸打电话时才流露出少有的兴奋,问东家长李家短,谁家的狗跑了找不到了,谁家的老母猪下崽了,村里啥时候盖老年房了。每每带我闺女的时候都会哼唱:“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
好在寒假很快到来。她巴望着快放寒假,哪天是几月几号她都一清二楚,日子都用指头数着呢。终于熬到我放寒假,我们借了同事的车开车回家,她提前打电话让我爸准备好她最爱吃的豆沫子,煎饼、大饼。一路上她的话也多起来,絮絮叨叨的说我们,得改变现状,不能分居三地,这不是过日子。我使劲劲儿的点头。
回到家,她闭着眼睛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家乡的空气,恨不得把半年没有吸过的空气全部吸完,她喂喂鸡,摸摸狗,薅几把地里的菜,拌成小咸菜,狠命的吃起豆沫子,大快朵颐,仿若无人。第二天醒来,爸爸说,昨夜一宿没睡着,因为我妈的鼾声实在是太大了。我明了,在家睡觉踏实。
2013年我考入长清,成了长清区的一名教师,在长清买了房子,至此结束三地分居局面。
2017年老二出生了,产假结束,这次轮到婆婆来看二宝,婆婆常年腰疼、胃疼、眼疼,老毛病了,本打算请保姆,婆婆不让,毒保姆太多,不放心。为了孩子,只能隐忍。婆婆家也是农村,在我看来,生活条件极差。房屋及设施停留在六七十年代,面积也就二十来平米,墙是用极简单的白石灰刷过的,里面的水泥砖清晰可见,睡的床还是七十年代为了预防地震专门打造的防震床,屋的正中央有一个红漆木的老式柜子,右边摆放着一口用来装粮食的极大极大的缸,斜对面还有一张桌子,靠近一股很大的烂木头味,桌子旁边又是两个盛粮食的略小点的缸。做饭的炉灶是公公自己和泥用手糊的,柴火是玉米桔梗和玉米骨头。最接受不了的是厕所,露天的,自己挖坑造的。婆婆家也并不是穷的揭不开锅,只不过他们觉得生活习惯了,所以还是保持一贯的简朴,他们认为节俭是优良传统。
话说回来,婆婆来给看孩子,第一次,不敢坐电梯,闭着眼紧张的拉着我老公的手,好几天才敢坐电梯下楼。不习惯睡我们的床,觉得我们的床太软,导致她腰疼加重。不习惯用热水器洗澡,喜欢用盆淋,觉得端起盆来从头淋到脚才过瘾。不习惯用马桶,加上生活作息紊乱,七八天不大便。饭菜几乎没有合口的,二宝白天晚上哭闹,吃不好睡不香,眼看着瘦,一个月下来一称,瘦了十多斤。婆婆是个典型的话唠,没有人和她说话憋的难受,我们平时上班,只要下了班,婆婆就会跟我们一直说一直说,啥都说,不管我们爱听不爱听,只有这样才能解闷儿,长期憋闷无交流,用她的话说比坐牢还难受。我们说,把你送回家吧?她担心孩子被保姆照顾不好,又心疼路费,说忍忍,到放寒假吧。
两次中毒彻底打破了她的坚持。 冬天开暖气干燥,她浑身难受,嗓子冒烟,晚上咳嗽,睡不好觉,第二天无精打采,硬撑着看孩子。吃不好,导致胃疼加剧,抱孩子累,导致腰疼加剧,睡不好,眼疼加剧,抵抗力下降,感冒发烧随之而来,耳鸣耳聋,去医院看,开了一大堆药,看她咳嗽老是不好,我便从一个朋友那里买了一瓶蜂胶,听说治咳嗽有奇效,可就是这个差点要了她的命,她喝完胃里翻江倒海,紧接着上吐下泻,爬不起来,全家人吓坏了,打120去医院,打了吊瓶才渐渐的好起来,医生断定是药物中毒。几天后逐渐好转,一天晚上吃了绿豆芽,估计绿豆芽农药过多,婆婆身体太弱,又一次食物中毒。婆婆再也经不起折腾,担心给我们添麻烦,主动提出回家。我老公还想让她再观察几天看看,怕农村的医疗条件不行,想等她彻底好转了以后再让她回家,我催促必须让她回家养身体,回家心情好,病能好一半。
回到家,通过调理,病果然渐渐的好起来了,现在在家喂喂猪,喂喂鸡,做做饭,跳跳广场舞,天天开开心心。婆婆又开启话唠模式,我们也就放心了。
没有受不了的罪,却有享不了得福,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草窝再乱,却惬意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