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推开房门,南夏就大大地松了口气。
刚结束的工作,令她疲倦到了极点。连续三天都在会场度过,早上8点到岗,晚上10点还不一定能结束,全天面带笑容,应对各种各样的客户,还要运用心理战术想尽一切办法成交他们。三天连轴转下来,整个人就像被扔到岸上的鱼,干涸到虚脱。
下班路上也是不能轻松的,北京这座超级大大大大大城市的公共交通上,每节车厢都挤满了人,密不透风,个子不高的南夏挤在人群中没处抓没处挂,全靠一口气吊着才安全到站。
只有回到这处六环外的小出租屋时,她才觉得终于可以松弛下来。
出租房在东六环外一个老小区,原本的格局是三室一厅,房东为了增加收入把客厅隔出了一间小隔断,租给了一个在附近餐厅工作的厨师,他因为工作性质的关系,在家的时间很少,只需要一个睡觉的地方就可以,这虽逼仄但便宜的隔断房,对他而言最合适不过。
南夏住的是朝南的主卧,有个阳台,冬天的时候太阳从窗户照进来洒在床上,被子都是香香暖暖的。在人人都是孤岛的北京,这是她能给自己最奢侈的安慰。
“你回来啦?”听到开门声,隔壁次卧的女孩探出头来问道。
“这几天你不在家,房东来过两回,说下个月要涨房租,我们说等你回来跟你商量。”
“又涨?半年前刚涨过一次的啊!”南夏气哼哼的。
这房子原是南夏从中介手中租得的,住了不到半年,中介公司却倒闭了,南面次卧和隔断间之前的租客因为到期已经退租了,只剩南夏和北面次卧的一个胖胖的男生还住在这里。房东太太上了年纪,中介一倒闭,她也懒得再折腾,就跟南夏和胖男生商量优惠些让他俩整租下来,空出的两间由南夏和胖男生做二房东往外租,租金收多收少她不管。南夏合计合计,觉得这样挺划算,自己实在不想搬家,做二房东可以将另两间房价格租高些,还能贴补点自己的房租,当下就跟房东签了协议。
房子转租也不费劲,没过两天胖男生就介绍自己的同事搬进了南次卧。隔断间则在贴了一周广告之后,搬进了两个小男生,但隔断毕竟太小,人都住不长,没几个月小男生就搬走了,现在住着的厨师已经是第四拨了。
南次卧的女孩,叫葛沐清,东北人,是胖男生的同事,两个人因为玩游戏有共同爱好,既是同事也是朋友,工作也稳定,所以也就一直住到现在。
胖男生虽和南夏一样是二房东,可他不是很爱说话,平时在家都是在自己屋里打游戏,即便大家都在家也很难碰到面,房东太太要找他就更不容易,久而久之,出租屋的一切事务就归南夏全权代理了。
半年前房东太太跟南夏说他们原来签订的一年的租房协议到期了,后面再续租就要涨500块。这个小区虽然老破,但胜在周围比较便利,往东走七八百米就是个很大的农贸批发市场,往西又有地铁站,南夏去往市区的任何一处都要从这个地铁站出发,最重要的是,在北京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相比于靠近市区的位置,这里的房价是南夏尚能接受的。所以在房东提出要涨价的时候,南夏也就同意了,逢续租必涨价,这是租房界不成文的规定了。
只是没想到,刚过半年,房东太太居然又来了!
南夏打开自己房间的门,鞋子脱了放在房门外,把包一把丢在床上,接着走进葛沐清的次卧。
“这会儿就咱俩在家吗?”在一起住了一年多,南夏和葛沐清也很熟了,进屋自己搬了个凳子坐下。
葛沐清坐在电脑桌前玩游戏,画面里的人物穿着古风服装,拿着雕花纹饰的刀砍来砍去,是南夏敲破脑壳也看不懂的世界。
“嗯,就咱俩在家,胖胖昨天回河北老家了,后天回。隔断间的大哥你懂的,没这么早下班。”葛沐清眼睛紧盯着电脑屏幕,完全顾不上看向南夏。
“那你怎么想的?涨房租。”
“我无所谓的,反正也不是涨很多,房东太太说再加500块,四家平摊下来也没多少钱。”
“钱确实不多,只是半年前她涨了一次,当时就不肯签协议,咱们都是因为住时间长了也相信她,就同意了没签。现在刚半年又涨价,有点不讲信用了吧。”
南夏并没有预料到房东太太翻脸这么快。之前的一年多住在这里,每次收水电费燃气费跟房东太太打交道时,南夏感觉这个小老太太还是挺和蔼的,并没有很多本地老太太身上那样的豪横之气。这一次这么短时间涨价,估摸着是后悔上一次涨的幅度太小了。在利益面前,人情什么的果然不值一提。
葛沐清听出了南夏语气里的不悦,暂时停下了操作键盘的手,半是调侃半是讽刺地说道:“地主存在的主要作用就是剥削,信用这种东西对他们来说太廉价了吧,还是人民币香。”
不愧是东北姑娘,透着一股大喇喇的爽利气。
“你无所谓的话,那胖胖估计也无所谓了,他向来视钱财如粪土。”的确如此,作为一个准拆迁户,这点钱对他来说真不是事儿。葛沐清笑了笑表示认同。
这两人都无所谓,那就只剩厨师大哥了。他现在还没下班,只好等明天早上再问了。
南夏回到自己的房间,推开刚扔的包,躺在床上,眼睛呆呆地望向天花板,心里却开始飞速盘算起来——现在每个月房租是1000块,再涨500块,自己主卧怎么也要摊到150块,加上每月水电燃气费,光花在租房上面也要1300块。日常开销3000块已经是紧紧巴巴过日子了,没办法缩减。还有其他的一些人情往来开支也在1000元左右。自己目前的工资只有5500块,每个月只能盈余200元,还是不出任何意外的情况下,一旦有什么突发情况需要用钱,自己是一分也拿不出来的——想到这儿南夏不禁焦躁起来。
搬家还是接受涨房租,这是个问题。其他室友是不想搬的,坦白说,南夏也不想搬,搬家真的是一件非常耗元气的事。可是不搬走换一个便宜些的房子,自己就要承担不起了,总不能去找房东吵架,那也没有用。
何况南夏真的很喜欢现在房间里这张大床,黑色的铁艺床架,复古的雕花,厚实弹软的床垫,铺上厚厚的褥子和被子,冬天睡在上面就像睡在云朵上一样。每次连续在外开三天大课后回到家,只要在床上躺一会儿,南夏就觉得自己全身都回血了。
不行!这松松软软的床就是我的回血机,决不能就此放弃。既然钱不够用,那就想办法赚钱!
南夏总算缓过劲儿来,走向厨房,打开冰箱拿出食材,给自己做起了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