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关于地皮菜的记忆大概终止于1983年。那一年,我去了镇上的中学住宿读初中,周一到周五都被圈在校园里,周末和暑假即使在家里,也基本上把时间用来学习。而且,随着自己渐渐长大,似乎也已经不愿意再跟着母亲去捡地皮菜了。
地皮菜,在我们那里叫“地家皮”。我现在怀疑正确的说法应当是“地之皮”,只不过因为方言的原因,说成了“地家皮”。
地皮菜其实有很多种叫法,也叫地耳、地衣、地木耳、地皮菌、雷公菌、地软儿、地瓜皮等,据说富含蛋白质、多种维生素和磷、锌、钙等矿物质,对老年痴呆症有很好的疗效。我国的一些中医著作中多有记录,如《本草纲目》就记载说:“气味甘、寒、无毒,明目益气。”《名医学别录》说:“主明目,益气。”《纲目拾遗》也说:“清隔,解热,利肠胃。”
根据记载,地皮菜生存范围很广,对气温的适应幅度也非常大,从寒冷的南极洲到炎热的沙漠,从雪山到火山熔岩流过的地方,都能生存、繁衍,而且耐旱性强,对土壤要求不高。
而我记忆中的地皮菜是生长在夏天的,也许就是暑假中最热的那一段时间。
夏天的雨后,空气湿润清新,舒缓的山坡,有流水潺潺而下。在水流过的草丛里,地皮菜旺盛地生长了出来。
每到这个时候,母亲就会带着我去捡拾。
那是一小片一小片的碧绿的东西,就像没长大的木耳。
母亲和我把地皮菜一撮一撮地捡拾起来,放在篮子里。回家后,母亲用清水淘洗干净,加青椒、肉片炒,清香扑鼻,是很好的下饭菜。
青椒肉片地家皮,清爽的、满满的母亲的味道、老家的味道。这童年的经历,母亲的味道,深深地种进了我的记忆里。
若干年后的某一天,我到湖南南部某地出差。在餐桌上,出现了一盘地皮菜炒鸡蛋。
我惊讶于这里也有地皮菜,并跟当地的朋友说起童年的往事。当我说已经十几年没吃这个菜的时候,陪同的同志都善意地让我多吃点。我贪婪地几乎把一盘菜全吃光了。
因为久居城市森林,我似乎已经忘记了像湖南这种夏天湿热的地方,其实是地皮菜最好的生长地。
这几年,国家实施精准扶贫,我所在的公司也有对口扶贫任务。购买当地的农产品,也是扶贫的方式之一。公司工会每年都会从对口扶贫县购买一批农产品发给员工。
这其中就有地皮菜。
第一次收到地皮菜的时候,我急不可耐地把地皮菜放在盆子里,用开水泡发,再用凉水淘洗干净,炒了满满一大盘地皮菜炒鸡蛋。
味道真的好。
关于地皮菜的回忆,慢慢散开,然后又更深地留在了记忆里。
随着扶贫电商的开发,吃地皮菜已经不是难事。想吃的时候,打开手机,进入扶贫馆,下单,几天后就能到货。
我吃地皮,有以上两种吃法。我还根据产品说明书,把地皮菜淘洗好,凉拌,做汤,或者做馅。不同的口感,相同的味道。
我想起了远在家乡的母亲。
母亲年龄大了,也已经早就不再去捡拾地皮菜了吧。而且,随着新农村的建设,家乡的生态环境也发生了很大变化。
但我不知道在新的环境里地皮菜是否还会生长,我不知道已经年老的母亲是否还记得地皮菜。
再回老家去看母亲的时候,我一定要带一些回去。我要亲自炒给母亲吃,和母亲共同回忆我们一起捡“地家皮”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