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静开始在敞篷车上大喊:“各位警察同志,你们都听好了!如果不想让她死就先放了盛玮。我绝不是在和大家开玩笑!”
“如果不想让她死就先放了盛玮。我绝不是在和大家开玩笑!哈哈哈哈。”季琳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边重复罗静的威胁一边还得意地用手摆弄着自己的大辫子。如复读机般的她丝毫未感觉到自己正面临着巨大的危险。
同和她一起赶往现场的季满军走失后,季琳是在路上遇到罗静的。当时,罗静正坐在车中焦急地等待执意要来这里收最后一笔杀人佣金的盛玮。不仅如此,她的前夫还要在这里亲自枪决已答应奉送最后一笔巨款的周明宇。盛玮做梦都想为赵宥纯报仇。只有亲眼看着仇人横死,他才愿意与前妻一起逃离上海后从南山省偷渡至加拿大。但当枪声第一次划破天际之时,罗静却见到一辆辆警车、救护车纷纷在自己刚租来的敞篷车前急驰而过。此刻,她才预感到盛、周两人可能都逃不出去了。
在听到第二次枪声后,罗静恰巧见到了正在车外游荡的季琳。此刻,将季琳作为人质去营救盛玮成为她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
她这辈子实在是亏欠盛玮太多太多!自从与他在加拿大结婚后,罗静就开始变得越来越物质与嗜赌。但在她陷入于赌博的漩涡时,是盛玮一次又一次地原谅与包容了她。而在他们身无分文时,又是盛玮拯救了这个濒临破产的家庭。尽管如此,罗静却是屡次三番地令爱她的丈夫失望。最终,在加国一贫如洗的三口之家几乎到了要以乞讨为生的境地!
冷血的盛玮这辈子似乎只对宥纯与罗静好得掏心掏肺。他为了刺激罗静尽快戒赌,居然选择了与她们母女一拍两散!在他们两人离婚后,盛玮却又要为女儿的肾移植手术而到处筹钱。但罗静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为何她的男人在回国后还会有其他女人。而且那位新欢不是别人,居然是他仇人周明宇的前妻。罗静起初觉得盛玮这样做,纯粹只是为了报复周明宇。但她并没有料到盛玮为了筹钱居然肯替周明宇杀了傅芳华。她相信如果傅芳华当初愿意给他一笔钱,盛玮也一定会先杀了周明宇!
而如今,她一直都深爱着的男人再一次让自己万分牵挂,悔恨的泪水仿佛已经滴穿了自己的灵魂。幡然悔悟的罗静除了拿命去搭救盛玮,也早已是别无他求。就在罗静回国之前,他们两人的女儿已经在手术后离开了这个世界!
此刻,现场所有人都被这场闹剧的第二次反转而震惊。人群中的季满军与虎子却在这一片静默中声嘶力竭地大声叫喊季琳的名字。而无论是各当事人还是无聊的看客们,其中那位最癫狂、最兴奋的角色居然是原本已处于绝望状态下的周明宇!
“盛玮已经中弹身亡了!请你现在往我这里看,他的尸首就在我身边。你男人是被那姓施的警察当场击毙的!哦对了,杀你老公的刽子手叫施兰因,他们两好像原本就是相互认识的!“周明宇继续向河堤下的罗静大声喊话:“你现在赶快带着女人质上河堤与我会合。这样我们的手里就有两个人质,彼此之间也可以有个照应!你瞧,我身后有一个装满现金的皮箱子。说好给盛玮的钱一分都不会少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罗静笑得极其凄惨:“他死了?他为什么会死?哈哈哈哈哈哈,他死了我还要钱干嘛!盛玮!你们父女俩为何不带我一起走啊?呜呜呜呜呜呜!你起来!是我错了还不行吗,真的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出去烂赌了!呜呜呜呜呜呜。老天爷,你现如今还让我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干嘛呀!”又笑又哭的她在车上吼得歇斯底里。罗静的情绪已然处于崩溃的边缘。
“罗静!你别听那姓周的在这里信口雌黄!”施兰因也大声叫喊道:“事实是周明宇这混球中弹之后一直在装死,他是乘盛玮未防备时才伺机开枪打死他的!如果你不信,可以亲自去问问在场的所有群众们!”
此时,众看客们七嘴八舌地应和着施兰因的话。然而他们每个人的声音却被更多的声浪所淹没,场面再一次显得有些杂乱。
但似乎有些平静下来的罗静再一次转向警方的位置大声喊话:“施兰因!自从我们认识后,你就没说过几句真话。再说你和盛玮表面上是普通朋友,却始终互相瞧不上对方!但我没想到你竟会公报私仇,直接开枪射杀了他!傅芳华是盛玮与周明宇合谋杀死的不假,但这事本就与我无关。现在,你立即走上河堤去给盛玮三鞠躬,我们之间的恩怨就算是了断了。到时候,我自然会立刻放了傻丫头!”
施兰因当场就喊道:“好!你男人虽然不是我击毙的,但是为老朋友三鞠躬还是应当应分的!”说完,施兰因迈步往前走。此时,刘宇与孙琳却默契地一人拿把手枪分别往施兰因左右两个裤袋里塞了进去。他们的动作既隐蔽又迅速,就连边上的大头都没有察觉到他们三人之间有任何异样。
施兰因走到罗静的车前。车上的季琳却急着叫喊道:“兰因哥哥,兰因哥哥!你来开车带我和罗静姐姐兜风吧!”
施兰因笑道:“乖,等哥哥把他们叫下来再陪你玩。”
他刚想爬上河堤,罗静却向周明宇叫道:“周先生不亲自爬下来搜他的身么?难道你不怕他上去就一枪打烂你的头?到时候我岂不是就要孤立无援了。不如你还是跳下河堤吧。反正我这里还有个人质。”
此时,施兰因从左侧裤兜里拿出刚才那两把枪中的一把手枪扔在了地上:“怎么样,罗小姐和周先生?现在我可以上去了么?”
周明宇却大声喊道:“都给老子退后,都特妈的不许上来!”他先是用左手勒住傅一鸣的颈部,并用右手拿着枪对准他的脑门。接着他在傅一鸣身后慢慢地挪到盛玮的尸体边。最后周明宇竟用脚艰难地将尸体踢下了河堤:“你们女人就特妈的会来事。我只允许这小子在河堤下祭拜你的男人。”
没等他把“人“字说出口,竟先后有两颗子弹在周明宇与傅一鸣的身上爆炸!他们两人都来不及反应便一起向后仰,转瞬间这对继父子居然同时跌落到了河里!”
施兰因扔下第二把枪,迅速爬上河堤后也跳入了水中。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的枪口是瞄准了周明宇不慎露出的腹部。那为何会有两声枪响?难道傅一鸣也同时中弹了么?借着灯光,他竭力游向周、傅两人。施兰因发现跌入水中的傅一鸣扑腾了没多久便已然不动。他向这个刚失去母亲的在校大学生伸出了右手。当他终于拉住毫无反应的傅一鸣时,早已待命的水警船也迅速开了过来。没过多久,好几个警员七手八脚地把昏迷的傅一鸣拖到了船上。接着施兰因又反身去拉住了周明宇。中弹的周明宇刚上船就被两个警员带上了手铐。
施兰因是最后一个爬上船的,精疲力尽的他在刚站稳后就顿觉不适!他开始胸闷、头晕,并伴有剧烈的咳嗽。持续的咳喘让他产生强烈的恶心感。全身发麻的施兰因不断抚摸着自己的胸口,脸上已然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河水。就在众警员们纷纷上前想要搀扶住他时,施兰因突然头一歪,竟也昏死了过去!
……。
“施队,施队!你终于醒了!”施兰因苏醒时发现自己已躺在了病房之中。一旁的施建国与孙琳正万分紧张地守候在自己身边。
“我这是‘睡了’有多久了?”施兰因一醒来就向两人问道。
“三天!医生说你刚做完心脏手术且伴有严重的高血压。加上长期处于过度的疲劳与紧张之中,因此你才会在极度亢奋的抓捕过程中昏死过去。而且……而且……而且你……。”施建国显得吞吞吐吐。
“爸,到底是而且什么?”施兰因急道。
:“没什么!而且你朱叔与刘宇也来看过你。刘宇已经守了你两个晚上了!”施建国明显是在王顾左右而言他。
此时孙琳赶紧为施建国解围 :“施队,朱支与大伙都知道你一醒来就会问616碎尸大案。现在就由我来向你汇报!傅一鸣中弹后受了重伤。他现在正躺在这家医院的重症监护室中接受抢救,但至今依然昏迷不醒。犯罪嫌疑人盛玮已被周明宇当场毙命。犯罪嫌疑人周明宇的中弹部位并非致命,他正在指定医院接受治疗。根据周明宇与傅一鸣的中弹痕迹来判断,你那一枪是打在了周明宇的身上。而罗静射出的子弹恰恰是打中了傅一鸣!根据罗静事后交代,她当时明明把枪对准了周明宇。据她交代,因为无论是谁射杀了盛玮她都会先杀周明宇。这原本就是盛玮多年未完成的心愿!我们猜测是因为她根本不会用枪导致最后中弹的却是傅一鸣。现在罗静已被我们警方刑事拘留。但她事后主动放开人质并有下车缴械的自首行为。法院应该会对此酌情考虑。”
施兰因深深地叹了口气。十八年前赵宥纯的车祸事件居然延伸出太多人的恩怨与是非。这其中的因果循环竟还牵涉到好几个当事人的前世今生!民国时期的徐凤仙、莫友三、陈兴奎与赖虎,他们又一一对应着谁的前世?如果赵宥纯是徐凤仙,难道盛玮就是惨死的陈兴奎而那个伪满军官赖虎便是周明宇么?那谁又是坚持抗日的土匪头目莫友三呢?还有死去的傅芳华与昏迷中的傅一鸣又会是谁?此外,盛玮另一世中的郭氏兄妹与今生的他们是否也有着一定的关联?而此生的赵宥纯与盛玮都是被周明宇害死的。他本人又曾极力抓捕盛玮与周明宇两人。另外施兰因在多年前曾间接导致了赵宥纯的死亡。难道这些都是巧合吗?
施建国与孙琳见施兰因一直未开口便都以为他累了。施建国对正在沉思中的儿子说道:“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我先去送孙琳回家。她车上的保温瓶中还有今天熬好的稀粥。你在这美美睡上一觉!主治大夫很早就预计你今晚有可能会苏醒。他让你醒来之后不要说太多话!明天一早就会有专家来为你会诊,待会见!”
目送他们两人离开后,施兰因顿时感觉有些无聊。虽然他依然很虚弱,但他还是想先找到自己的手机。如今的中青年们大多已经不习惯没有手机的生活了。正如二十年前的人们很难想象没有电视机的日子应该怎么过。
当他终于在病床边的抽屉中找到了自己的手机后,便立刻开机给母亲邹虹发了条语音微信:“妈!周一我们通话时总感觉你的声音非常微弱。现在,你身体好些了么?我这几天都忙于破案。”
发完语音,施兰因却迟迟等不到母亲的回复。现在是温哥华时间早上八点多。按照邹虹的生物钟,她应该早已开始准备一天的工作。施兰因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在他昏迷的三天中,母亲都没有发过一条信息给他?就连她朋友圈的动态也都是好几天前更新的。他的心跳频率又一次如晕倒前那般极速加快!哪怕施兰因一直在安慰自己要冷静,却依旧是无济于事!
就在他万般焦急之时,手机发出的微信提示声仿佛转瞬间又把他从地狱拉回到了人间。但施兰因很快就发现,那提示声并不来自于他自己的手机。不久,他就找到了父亲施建国遗留在病房中的手机。他通过已知密码打开了父亲的手提电话,在微信中竟有莫姨发给施建国的即时消息:施先生,离您前妻离世已经有两天了。现已查明,邹虹是因突发心脏病而在家中不幸猝死的。我知道兰因还在昏迷之中,他小姨的电话却一直联系不上。我现在只有通知您,我将同邹红的代理律师一起尽全力操办她在加拿大的后事以及遗产归属等相关事宜。节哀!还有请您放心,即使兰因醒来后我也会对他暂时隐瞒的。”
施兰因突然有一种山崩地裂的不真实感。他没有哭,脑海中所有与母亲朝夕相处的七彩画面瞬间龟裂为黑色碎片。那碎片又以极快的速度组合成无边无际、浑然一色的平面并在不断冲击着自己的心脏。施兰因的身体开始不停颤抖,一种严重的缺氧感向他汹涌袭来。他强烈地感到胸闷、心悸、气短。更糟糕的是,这些感受正在不断地加强!很快,他的意识已经逐渐模糊。施兰因甚至出现了抽搐的症状。他的呼吸与心跳也变得很不规则。
渐渐地,他不再挣扎。他很快便停止了呼吸。三十六岁的单身汉施兰因死了。由于严重的心脏病,他猝死在医院的病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