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瘦,很白,鼻梁挺拔,额头,脸颊,嘴角,轮廓异常分明,似乎用刀在汉白玉上削出来的。一见她,就令人想起古希腊的女神雕像,不同的是她的头发浓而密,散披肩上,更衬出脸的洁净无暇,如果血色再好一些,活脱脱一个芭比娃娃。
当午后的阳光洒遍长廊,大家搬出凳子,围坐,她说喜欢书法、篆刻,爱看书,看电影,讨厌打牌下棋,因为那要绞尽脑汁,甚至多看一眼就觉得累,喜好收藏地图……
太多的共同语言,自然就引发相见很晚的感觉,蓦然不觉日已坠天已暮,当送饭车隆隆推来时,谈兴正浓,竟悄然生出几分不舍的情思,久未谋面的快乐,萌动起来,以至影响了后续的睡眠……
年关临近,寒风一天紧似一天。长廊里日见冷清,她的同室都出院了,病房里只剩她一个。
进门时,她正盘坐床头发呆,眼角里闪烁着晶莹,见到我,她微微一笑,两颗钻石从白玉的脸庞滑落。她拭了拭,“真不好意思,都走了,我挺难受的”,接着摇了摇头,笑道:“真傻……”“不傻”我说:“怎么叫傻呢?”我在她对面坐下,她看了我一眼,我对她笑,她她也笑。沉默了一会,我们不约而同,对视一下,然后又笑。完了,是许久的沉默。蓝色的门窗玻璃,把床位,床头的鲜花,和她,都染上了忧伤。我嗫嚅道“这玻璃不好,怎么是蓝色的呢?”“是的,不好”她说:“应该出去……”说完,她跳下床来,穿上鞋,伸展四肢,“走,我们到外面去……”
廊外,悄悄飘起了雨夹雪,天地灰蒙蒙一片,毫无生气。她回过头来,苦笑着说:“看来,是逃不开了。”“逃得开,逃不开,也许不在天,还是在于人吧……”我安慰她,却更象安慰自己。
她凝视廊外,又开始发呆,我不知该说什么,心头沉重,只好任由沉默再次包围。
雪越下越浓,世界渐渐苍白,寂静笼罩着一切,所有活动的东西,似乎都已被冻结。她的脸,被洁白的雪,映得发亮。蓝绿的毛衣,和鲜红的裤子,也有些晃眼。一圈光芒包融了她,仿佛灵光里的天使,随时都会飞升起来……
两天后,雪终于停息,金红的阳光撒在银白的雪层上,清脆明亮。蓝天里,几个麻雀激动地飞舞不止,热烈欢快……
她出院了,没有与我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