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跟爸爸吵架了,她却骂歪头表舅舅。
“你个该死的歪头,你怎么不死在娘胎里,生出来就是个祸害……”
在我看来,表舅舅这骂挨得莫名其秒,他明明什么都没做说啊,则呢就挨骂了呢。
但是表舅舅却不恼,站在厨房门槛上讪笑,笑里省甚至带着点羞愧。
我一直很喜欢这个某年夏天出来出现,从此就借住在我家的表亲戚。他不知道什么缘故,脑袋永远都伸不直,永远固执的靠向他的右肩膀。所以他不管做什么都有股滑稽劲,也有点可怜。
我开始喜欢他,是源于他的大方。我已经不记得他借住在我家是干嘛,借住了多久,只记得有一天午后,他蹲在我家厨房后门的水桶边洗衣服,然后他差我去上面的小卖铺买烟,然后说,多出的钱你可以给自己买冰棍。
我买了烟,又给自己买了一根最便宜的一毛钱冰棍,毕竟跟他不熟,不好意思。然后我一路走回家,将烟、找回的钱给他。
他仍旧蹲在那里洗衣服,他扭过半边身子问:“你给自己买了什么!”
我举起手里吃了一小半的冰棍给他看。
“怎么才买了一毛钱的啊,你该给自己买最好两毛钱的那种呀!”
我心里闪过三重复杂的情绪——你怎么不早说、两毛的冰棍大好多和他真的好大方。
就这样,我喜欢上他了。此前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这种话,这种“你该给你自己更好的”的话,即使是后来,我也不记得还有谁这么对我说过。
那个时候我小学三年级,但是歪头舅舅应该已经四十多了,他十分的苍老。永远穿一条军用裤子、一双解放鞋加一顶软踏踏的八十年代男人常戴的帽子,加上永远歪着脑袋,人旧而痞,低层人的痞。
我不晓得他自己的家在哪里,不晓得他以什么为生,很久很久之后才知道他有家人,不过知道的时候据说都不理他了。
但是他貌似常去我们村,因为妈妈嫁给爸爸前,他就是在我们村认识爸爸的。
那个时候爸爸快三十了,外头表舅听说爸爸爸仍旧是单身汉,马上拍着胸脯说“包在我身上”。然后他带着爸爸到外公家,然后妈妈就嫁给了爸爸。
所以妈妈才会骂他,所以他才会讪笑着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