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集:唐家才起隋家败,世态有如云变改
山坡羊·洛阳怀古 元·张养浩
天津桥上,凭栏遥望,春陵王气都凋丧。树苍苍,水茫茫,云台不见中兴将。
千古转头归灭亡。功,也不久长;名,也不久长。
山坡羊·潼关怀古 元·张养浩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第52集,皇帝与高相在弘文馆的那一席话,非但是整部剧权谋线的高潮,更是整部剧主题思想之所在。皇帝与高相,只是各自轻轻巧巧地说了一些话而已,他们没有任何肢体冲突,更没有任何情感爆发,但却各自唱念做打,一应俱全,让我这个看戏的人,抚掌称叹。
要知道,不管是皇帝也好,还是高相也好,都只是本剧的配角而已。他们的戏份,相对于男女主人公,其实并不多。尤其是高相,他都可以十几集都不出现,哪怕出现,也不过是惊鸿一面,寥寥数语。而且,高相一直在装病,给人一种恹恹的感觉,但是在第52集中的高相,展现了他在为了保全孩子们的性命,尤其是在保全他爱女的性命时,那种无所畏惧又诚惶诚恐的气魄,与之前整部剧中,他谨小慎微又老谋深算的模样,形成鲜明比对,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编剧在权谋线上埋下的主题,也是深刻而鲜明的。高相是皇帝的忠臣、功臣、能臣、重臣,哪怕他称不上一个“贤”字,但对皇帝而言,对朝廷而言,也是披肝沥胆,呕心沥血的。不过,在一门心思只想坐稳皇位的皇帝眼中,才没有什么忠奸贤愚之分,就只有“功高盖主、兔死狗烹”这八个字。功名富贵,向来便不是什么久长的东西,为了得到它,一批又一批的人,争先恐后地为皇帝抬轿子;然后,再被皇帝一批又一批地利用,为皇帝做尽脏事;最后被皇帝像厕纸一样丢弃,一批又一批地屠戮殆尽——皇帝杀完了人,还能再说一句,我之前都是被奸人蒙蔽了,现如今拨乱反正,也算是慧眼识奸、激浊扬清了吧?(做出这种事的皇帝,还有李承鄞,真是叫我发自内心地恶心。)
在这一过程中,无数平民被所谓的“家国大义”蒙骗,在皇帝卸磨杀驴以后,再来吹捧皇帝是旷古贤君,对其顶礼膜拜,并以自己的性命和血汗,为不受制约的公权力这个磨盘,填上无数的能量与润滑剂。于是,这几千年的封建王朝的历史,便成了“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的历史循环。是啊!你为朝廷的丰功伟绩、虽远必诛自豪,也是需要花钱捐命的嘛!朝廷要对外征战,朝廷要雁过拔毛,你可不要叫苦连天!因为,你不是觉得,“家国大义”是不刊之论,还把豊朝皇室当成是自己的国、自己的家吗?!
君不见,李北海,英风豪气今何在?君不见,裴尚书,土坟三尺蒿棘居。少年早欲五湖去,见此弥将钟鼎疏。
第二天一大早,高相就亲手写了一封书信,吩咐道,“坤儿,你火速派人,把这封信送到你大哥手里,送到之后……”高坤一脸的惊诧,高相只沉吟了一下下,又说道,“你最好也火速离开。”
1.昨晚,高相在听到高坤说,皇帝既没有召见宗奂,也没有召见奚清卓,只是召见了太子以后,就立刻回过味儿来了。高相觉得,即使鸣玉坊刺客案他还能在皇帝面前分辨一二,举子案,还有他之前耍出来的养寇自重的把戏,把皇帝惹怒的事,他也是分辨不得的。高相自觉大势已去,所以就想为孩子们安排退路。
2.高相知道,皇帝生了那么大的气,却还是暂时没动自己,是因为裴况还没有从高丽班师回朝,但是,浸染朝局多年的他,也知道,裴况回来的时间,已经是指日可待,于是,高相立刻先写了一封书信给高显,让他不要再留恋西境安护府的兵权,赶紧逃命要紧;同时,他示意自己的二子高坤,你送了这封信以后,也要打点行装,带着妻女,找个借口火速离开。至于高相自己,他是打算,在两个儿子逃生之前,留在上京,给他们争取时间,同时,看自己即将临盆的女儿能不能顺利产下龙嗣,到时候,皇帝想要杀母保子的时候,高相想用自己的性命,换爱女一命。
高坤本来是一脸懵懂,他不知道举子案是太子设计出来针对他们高家的,但是在高相的解释下,高坤便明白了,原来,太子先从李承稷的太傅那里,求来了血书,又神不知鬼不觉地交给了奚清卓,叫他来弹劾父亲;然后,太子举荐表面上是高家的人、实际上却是高家的仇敌宗奂来彻查此案,以麻痹父亲;最后,太子派人杀了太傅,再放消息给我们,逼迫父亲耍弄养寇自重的把戏,为的就是逼迫皇帝清算高家。
高坤接过了父亲的手书,问道,“父亲,难道我们,没有一点儿回旋的余地吗?”高坤还是想着,即使是太子在设计我们,我们高家势力这么大,也不见得什么也不做,就这么任人宰割吧?
高相沉吟道,“太子和陈征筹谋在一起,这把剑早就对准了我。”高相冷笑了一声,又说道,“千防万防,放过了最该防的一个!果然是我看着长大的!”高相知道,皇后就是太子和陈征一起筹谋,扳倒的;高相也知道,太子扳倒皇后,扳倒高家,都是为了为他的母亲复仇;高相更知道,太子在西境,有西州与丹蚩两张牌,在上京,又有皇帝、裴家和明月这三张牌,裴况也快回京来了,我们高家本来就处于下风,宫里还有如意做人质,不如不要困兽犹斗,还是保全性命要紧!
高坤又问道,“那皇上就不念一点儿旧情吗?”高坤还是想着,不如试一试,去皇帝面前陈情,看能不能在皇帝面前求得转机。高坤以为,父亲这么些年,对皇帝忠心耿耿,辅佐朝政也十分尽心,当初还帮皇帝扳倒了顾如晦,妹妹也有身孕了,皇帝不见得非要把我们高家连根拔起吧?
高相听了这样的话,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一下。他是觉得,也没必要给高坤解释了,反正自己的儿子,即将离开朝廷,保得性命,若是说得多了,只怕他就不肯走了。
这时,有奴仆匆匆忙忙地跑进来,禀报道,“大人,从宫里来的太监总管曹芨,往府里来了。”听到这个消息,高相和高坤都愣了。高坤呢,他是真的不明白,曹芨是皇帝身边最得脸的人,传旨就传旨吧,派他这个太监总管来做什么;高相是怀疑,此人来者不善,但是又觉得奇怪,裴况不是还没回来吗?皇帝难道不忌惮我们高家还握有西境安护府的兵权,立刻就要清算我们?但是高相还是毫不畏惧,他只叹了一口气,就立刻下定了决心,镇定地站起身来,挺直了脊背,走出去了。高坤也赶忙侍从着父亲,跟了出去。
曹芨带着披坚执锐的神武军,直接就进了相府。高相又开始装病了,他拄着拐杖,迎出门去,高坤还是像从前那样,假意搀扶着父亲。高相问道,“曹公公进宅,不知所为何事啊?”说着,他就笑着吩咐儿子道,“坤儿,看茶!”高相想要先以曹芨肯不肯饮茶,来试探此事的轻重缓急。
曹芨当然不肯饮茶,他赶忙拒绝道,“高相,不用客气了,贵妃突发重疾,恐怕凶多吉少啊!皇上请高相即刻进宫。”
曹芨的话,当然是皇帝的话,皇帝是在暗示高相,若你不肯进宫,今天你的女儿就会突发重疾,魂断黄泉!
这里出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皇帝不是本来忌惮着高显手里的兵权,在等着裴况得胜回朝吗?他为什么又不等了,只用高如意为饵,来诱杀高相呢?我觉得就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皇帝昨夜是在一怒之下,为了明月,打了高如意一个耳光,把话跟高如意挑明了。但是,皇帝惟恐高如意不肯安分守己,跟高家通消息,把高家逼得谋反,便一边把高贵妃严密地看管起来,不准她跟母家通消息;一边拿高贵妃来威吓高相,断送高相的性命。
皇帝是在想,反正我手里还有高如意这个人质,高相那么看重他的女儿,不怕他不上钩——是你们高家自愿把女儿送进皇宫,任我淫辱,又主动授人以柄,我为什么不能用?再说了,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我把高相杀了,高相的那些党羽,自然就树倒猢狲散了。即使高显起兵谋反,他远在西境,还没来到上京,裴况就回来了,我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果然,曹芨只说了一句“贵妃突发重疾”,高相就回过味儿来了。高相那么看重自己的女儿,他哪里舍得牺牲女儿,自己逃生啊?他猛地瞪大了自己的眼睛,为了爱女,他是非要进宫,任由皇帝杀他不可的。
之前就已经分析过,本剧中,每一个人都败在他最最看重的事情上,李酽为救宣德王被射杀,宣德王为救李酽谋反而死,皇后死在了她对李承鄞的母爱里,皇帝则因为爱重顾淑妃被李承鄞扳倒,柴牧死在了“家国大义”里,明月死在了亲情和她对皇帝的感情里,而高相,则死在了他最最看重的亲情里。非常可笑的是,高相竟然荒谬地认为,让爱女嫁给他的政敌,靠着自己做母仪天下的皇后,得到天底下独一份儿的尊贵,才是最大的幸福。
如意和小枫其实很像,她们都有一个认为,让女儿靠着自己做皇后,就是为她打算为她好的父亲。后来,西州被高显折辱,大妃自杀,国主疯癫,小枫的哥哥继任西州国主以后,因为小枫在豊朝做太子妃,又不得不忌惮,不能为父母复仇,直到小枫逃回西州,他才敢孤注一掷,小枫被李承鄞与她的哥哥,打着爱她的名义,活活逼死,都是命中注定。
高相听到自己的爱女有生命危险,立刻就吓呆了,他是真的害怕,真的舍不得爱女被自己连累。而相对而言没那么有心机的高坤,同样看重自己妹妹安危的高坤,赶忙插嘴道,“什么?!妹妹身体一向康健,怎么会突发重疾呢?!”见曹芨什么也说不出来,高坤又对父亲说道,“是不是腹中的皇胎有恙?”
编剧在这里埋下了flag,最后,高如意就是因为皇帝非要堕掉她腹中的皇胎,被连累小产血崩而死。在皇帝心里,我只答应高相,留如意一命,可没答应留如意的孩子一命,皇帝又不想麻烦,待如意顺利生下皇胎以后,单独杀死这个孩子;更不想冒风险,皇帝还以为,太皇太后可能不同意单独杀死这个孩子,不如打着小产的名义直接流掉他(皇帝真的是想多了,太皇太后才不在乎如意和她孩子的死活),才害死了如意。
曹芨又一脸阴诡地催促道,“高相?”高相被吓傻了嘛!好久都在魂飞天外,在曹芨再次催促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于是他转过身,示意自己的儿子一下,高坤赶忙含着笑,把自己手上那只价值连城的玉扳指取了下来,想要送给曹芨。高相想要再借着曹芨肯不肯收财物的态度,来试探此时女儿的处境,到底还能不能求得转圜。
曹芨昨晚就知道,高贵妃先挨了皇帝一个耳光,又被皇帝幽闭起来的事;曹芨更知道,皇帝就是派他来哄骗、威逼高相进宫,进而想杀高相的事,要不然,他带着披坚执锐的神武军来做什么?所以,曹芨是惟恐自己的差事有误,被皇帝清算,他当然会断然拒绝,“这是做什么?!”
高相借由两番试探,终于确定了心中的猜想。高相也知道,曹芨只是奉命行事;高相更知道,曹芨他是得罪不得的,因为他只能尽可能地保下女儿的性命,等我死了,高家在朝堂的势力被连根拔起,女儿被废掉位分,曹芨这个太监总管,也是可以随意轻慢女儿的,我何必给女儿的未来找不痛快?
于是高相十分客气地对曹芨说道,“此番有劳公公了,容我片刻,前去交代一下。”这里出现了一个细节,就是高相并没有对曹芨撒谎,他明言道,我会进宫受死,不过,请公公容我片刻,去交代一下后事。
曹芨道,“皇上吩咐了,要即刻进宫,还请高相快些更衣,别让奴才为难。”这里再次出现细节,明明高相说的是他想交代一下后事,但是曹芨说的,却是请高相快些更衣,免得让奴才为难——他是在打着等高相更衣的名义,尽可能地给高相行方便了。所以,高坤才能顺利地从高府逃走,那封信也被送了出去,如果如意能活下来,曹芨也会像当初对待先皇后那样,不会在生活细微之处苛待她。
这便说明,曹芨在内心深处,对高相的态度,和对先皇后的态度是一样的,就是他也满怀怜悯之心,他是怕他办不好差事,被皇帝问罪,但是这不代表他认可皇帝的所作所为,皇帝已经连他身边一直侍候他的曹芨的人心都失去了,那么,他被太子扳倒,也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这也是曹芨这个人物人性的闪光之处,他人微言轻,但却知进退,明事理,他可不信什么可笑的“家国大义”,而是随波逐流,在尽可能地保全自己的同时,做了不少扶助弱小的好事。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人多起来,才能真正地清算皇帝,叫他受到报应。)
高相那个人精,他当然就听懂了曹芨话里话外的意思了,于是他满怀感激,立刻给曹芨行了一礼(之前曹芨刚进府的时候,只有曹芨行了礼,高相和高坤谁也没行礼),“有劳公公。”高坤见父亲行礼,也赶忙行了一礼,曹芨立刻礼数周全地回了一礼,瞧着高坤扶着高相走了。
因为有曹芨行方便,高相和高坤得以再次单独进入书房。在高坤把门阖上以后,高相猛地站直了身子,一脸坚毅地说道,“记着我跟你交代的事情!把信稳妥地送出去,然后即可离开上京!妻儿财物一律不要!切勿犹豫,一刻都不要停留!记住了!”
高相特意强调了一句,“妻儿财物一律不要”,因为他惟恐自己的儿子在离开上京的时候,还看重一些细枝末节,无法逃出生天,保全性命。在高相眼中,到了最后,他唯一想要保住的,就只有自己孩子们的性命,至于高坤的妻儿,不过是财产,不值一提。
高坤的眼泪一下子就要往外涌,他含泪道,“父亲,那您呢?”高坤再傻,也该反应过来,这是皇帝要诱杀父亲的圈套了,他开始担心父亲的安危。
高相淡淡道,“我进宫也好,或许能给你争取点时间!”说着,高相就抬头望了望天,因为他的眼泪也要涌出来了。
面对这样的生离死别,无奈的高坤一下子就跪下了,给自己的父亲行了一个稽首的大礼,高坤也知道,父亲进宫,也是为了保全妹妹的性命,他除了以跪礼来叩拜父亲,别无他法。
听见儿子哭了,高相淡淡道,“不要哭……不哭……”说着,高相一手抬着拐杖,一手就把儿子扶了起来,“不哭,留得青山在,走!”高相明明心里非常难过,他还是挤出了一丝笑容,让儿子走。见儿子不肯走,他才发了火,一把把儿子攘了出去,“快走!”高坤便在高家心腹的陪同下,在曹芨刻意的行方便之下,从侧门逃走了。
然后,高相来到了自己的卧室,在侍女们的服侍下,像往常一样,穿上了官服,戴上了官帽,做好了进宫的准备。
这里出现了细节。1.铜镜前的高相,在被侍女们服侍更衣的时候,是闭着眼睛的,因为他觉得,他的眼神像极了当初的顾如晦,他是心有戚戚焉的——我终于、还是走到了顾如晦的结局。不过,在背对着铜镜的地方,高相就慢慢张开了眼睛,露出了坚毅的眼神了,因为他想要和皇帝把一切讲明,因为他要保全爱女的性命。
2.铜镜的后面,那幅书法作品,节选自屈原的《离骚》,“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皇览揆余初度兮,肇锡余以嘉名。名余曰正则兮,字余曰灵均。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汩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朝搴阰之木兰兮,夕揽洲之宿莽。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
这里面,最最重要的一句,也是镜头中看得最最清楚的一句,是“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这句话翻译成现代白话文是,“时光迅速逝去不能久留,四季更相代谢变化有常。”编剧在此暗示了本剧权谋线的主题——功名与富贵就如同时光的逝去,不能久留;权力的更迭就如同四季的更替,变化有常。
之前,在赵府也曾经出现过屈原《离骚》的选段,就是在宣德王去见赵敬禹,把他拱上镇北侯之位的时候。这一处构景上的细节,实际上是在暗示,赵家即将成为第二个高家,当然,也必将步高家的后尘。
在神武军看似护卫、实则挟持的跟随下,高相拄着拐杖,走进了一道道宫门紧闭后的入宫的甬道,这里阴森,闭塞,让人插翅难逃。高相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来时路一眼,然后问道,“曹公公,这不是去华熹殿啊,这好像是去弘文馆的路啊!”高相这么说,暗示了高相想要再见女儿一面,确认她身体无恙的心思。
曹芨当然知道,高相已经识破了皇帝的奸计,他笑了一声,说道,“高相好记性啊,皇上正在弘文馆等您呢!”这时候的曹芨,甚至有了一种,想和高相这个结识了大半辈子、并即将死去的故交闲谈的意思。
编剧为什么要安排这场权谋线上的重头戏,在弘文馆而不是华熹殿上演呢?1.弘文馆为前朝,华熹殿为后宫。当初,小枫来弘文馆修西境志,还惹得儒生们好大的不自在,在儒生们的眼里,弘文馆和太极殿也差不多,是只能由男人涉足的读书、摄政之所。再说了,在皇帝和高相眼中,向来是前朝为主,后宫为辅,编剧当然要选弘文馆,而非华熹殿。
2.编剧实际上是在呼应剧本前期,李承鄞与裴照在弘文馆一起商议查铜钱案,还有李承鄞在落水并反复低烧以后,裴照哄骗李承鄞的情节。要知道,李承鄞与裴照,和皇帝与顾如晦、陈征、高于明的关系很像,李承鄞也曾经因为小枫、因为顾剑猜忌过裴照,并且他一直在利用裴照,但是裴照却很会收敛自己,也向来奉李承鄞为主君,再加上裴照是平南长公主和骠骑大将军裴况的儿子,还娶了珞熙公主,才能顺顺当当地和李承鄞走到最后,没有落得个兔死狗烹的结局。
高相也开始和曹芨闲谈起来,他回忆道,“当年我和顾如晦陪着皇子们读书,我们卯入申出,这一晃几十年了!”高相突然开始感慨起来了,“当年皇上也是众皇子当中的一个,后来被立为储君,我们都说伴对了,你说我们当年伴皇上,到底是伴对了?还是伴错了?”曹芨那么聪明,当然明白高相的意思了,他一脸的冷峻,什么也没说。曹芨何尝不是和顾如晦、高于明一样的人呢?在高相只剩下赴死这一条眼前路的时刻,曹芨开始为自己思虑身后路了。
顾如晦说,他给皇帝做伴读是伴对了,应该是指,在尚未登基的皇帝面前,他得以施展自己的才华与谋略,把非嫡非长的自己的主君拱上了皇位,为自己挣来了一分位极人臣的功业。
高相说,他给皇帝做伴读,是伴对了,并不是因为他扶立皇帝登位有功,而是在说他站对了队,让尚未出人头地的自己,也能得到委以重任的机会。后来,他一手扶立李承鄞登上太子位,但并不像顾如晦那么天真,反而一直在试图摆布李承鄞,就是不想重蹈顾如晦的覆辙。
编剧让明知前面是死路的高相,突然感叹,“你说我们当年伴皇上,到底是伴对了?还是伴错了?”实际上是在为后面的情节和本剧的思想主题做铺垫——不管是顾如晦,还是高于明,他们都伴错了,因为不管他们怎么做,都逃不掉兔死狗烹的命运,还不如从头到尾地不要勾兑于权力,不要为皇帝卖命,也不至于落得个家破人亡的结局。(在爱情线上,主题也是这个,编剧一直在试图告诉观众,那个虚假的顾小五才是一个完美的情郎,因为他最大的烦恼是卖不出茶叶生意蚀本,养不活他心爱的娘子;至于那个拥有权力的李承鄞,无论哪个女人,千万不要和他有一分牵扯,更不要爱他,否则必会被他害得家破人亡。)
高相在进入弘文馆以后,又颤颤巍巍地用自己的拐杖捶了一下地,才站定了身子。抬起头来的他,瞧着皇帝的背影,这里还是他们几个当年读书的地方,高相突然有了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剪辑师适时插入了高相的回忆。
那时候,皇帝、顾如晦、我、陈征四人,还处在弱冠之龄,我们一起在太傅的教导下,读《礼记·大学篇》,“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始终,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大学》是我小时候读过的书,读这个的时间,和读《论语》、《孟子》的时间差不多,因为我出生在山东一个很传统的家庭,从小受儒家的文化影响非常深。后来考上大学,学的也是中文系,在大学老师的指导下,又重读了幼年时读过的这些书,才慢慢发觉了儒家文化本身的短板和荒谬之处,将我的整个价值观推倒重塑。
我先来说一下我对编剧提及的、这一小段《大学》篇目的理解。所谓“大学”,即“大人之学”,是相对于幼学与小学而言的,这是一篇讲究立身治世基本学问的文章,主要说的就是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一套需要君子一以贯之、贯彻始终的基本人生道理。(当初李承鄞就对裴照说过,“大丈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堂堂一个东宫太子,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可知,那时候的李承鄞,还是发自内心地信服这些立身处世的大道理的。)
这段文字翻译成现代白话文,就是,“大学的道理,在于彰明自身所本有的灵明德行,再推己及人,亲近平民并感化他们,使之人人都能除去旧染之污而自新(“亲”通“新”),最后达到至善至美之境并坚守不移。一个人能够知道当止之至善至美之境,然后才能志有定向;志有定向,然后才能心不妄动;心不妄动,才能所处而安;所处而安,才能处事精详;处事精详,才能得其所止,坚守至善至美之境。世间万物,都有本有末,世间万事,都有始有终,能够明白这本末始终的先后次序,也就可以循序而行,渐进至善至美之境,近乎大学之道了。”
首先需要正名的一点就是,我对儒家推崇君子修身养德的主张,十分赞同,我也十分推崇儒家“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见解,觉得现如今很多人与人之间的矛盾,就在于一个人(一群人)喜欢打着一定的名义,去胁迫另一个人(另一群人),却忽略了人人生来即应当享有的基本自由。
但是,“大学之道”里推崇的,以自身的德行教化平民,进而移风易俗,淳风化俗的主张,我就不认可了,因为在这个过程中,极容易产生柴牧这种,打着推崇“家国大义”却忽略旁人意志、戕害旁人利益的伪君子(柴牧是如何利用小枫并打算害死小枫的呢?是如何利用、拿捏李承鄞的呢?是如何逼迫顾剑复仇的呢?是如何不理自己妻女的死活,只想为君尽忠,为友尽义的呢?)——这便是儒家文化中的短板和荒谬之处,它忽略了人人平等这一基本的伦理准则,但是,任何一种法律与道德,若不以人人平等为前提,那便是“恶法”,便是“伪道德”。
更何况,在我眼中,孔子可不仅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更说过“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就这种特权阶层的代言人,喜欢给上位者生生世世骄奢淫逸出主意的老古董,我为什么要发自内心地信服他?!皇帝喜欢豢养御用文人,以种种复杂、深奥的方式,论证独裁存在的合理性,并把这些东西,以“家国大义”的方式,灌输到臣民的脑中。可是,官方与民间,朝廷与社会,本来就有思想上的巨大鸿沟,前者把持着话语权,不代表后者对其心悦诚服,我的脑子,总还是属于我自己的。
在他们四人念到“在止于至善”这一句时,摄影导演立刻给了皇帝的背影一个正面镜头,暗示反讽之意。皇帝,是本剧的“至恶”,而非“至善”;至于故事后期的李承鄞,是“止于至恶”,而非“止于至善”——他们心狠手辣,冷酷无情,奸淫掳掠,恶贯满盈,简直就是芝麻汤圆,心里黑成污泥,面上还一副圣主贤君、正人君子的模样,倒尽人的胃口。
在他们四个念到“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的时候,摄影导演又给了高相一个正面镜头,暗示一直在装病的高相,心不妄动,才有了一段时间的所处之安;一直奉皇帝为主君,一直想要扶立李氏子孙登位、从未有过谋朝篡位心思的高相,才能处事精详,有了位极人臣的机会。
在他们四个念到“知所先后,则进道矣”这句话时,摄影导演再次照了无恶不作的皇帝的背影,他正不可一世地叉着腰,等着杀高相呢!所以说,这句话在这里是一句谶语——我先杀顾如晦,再杀高于明,最后杀陈征,是为“知所先后”;我一个又一个地杀尽曾经为我所用的能臣干吏,以坐稳我的皇帝位,是为“则进道矣”。皇帝才不相信这套拿来哄骗臣民的“大学之道”,他只相信“帝王之术”——对臣子,知人善任,赏罚分明,当断则断,该杀就杀;对平民,则是壹民(统一思想,愚民之术),弱民(国强民弱,国进民退),疲民(为民寻事,使其疲于奔命),辱民(剥夺平民的自信与尊严,让他们互相揭发,生活在恐怖的环境中,这样才能看见皇帝膝盖软),贫民(除去生存必需,剥夺余粮闲财,使其终其一生都在养家糊口这件事上奔波,无暇顾及他事),若是这五招都不成,直接杀掉。
高相定了定心神,才拄着拐杖,缓缓地走了进来,下台阶的时候,曹芨虚扶了高相一把。曹芨禀报高相到了的时候,高相还一左一右地瞧了瞧从屋顶悬挂延伸下来的、正抄了一半的书卷。皇帝头也没回,只是抬手示意让侍从退下,曹芨还有所有的小黄门,便赶忙都退下了。
高相歪着脖子,给皇帝见了礼。听到皇帝突然念了一句“大学之道”,吓了高相一跳,他真是没想到,皇帝也想起了当初,他们四个一起读书时的模样。
皇帝背对着高相,念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剪辑师适时穿插加入了皇帝关于他们年轻时读书的记忆,“……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始终,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从皇帝的这段记忆中,再加上之前高相的记忆,可以看出他们四人的不同性情。李赜在尚未登位之前,很会收敛自己,也很会做出一副知人善任的圣主贤君之态,所以,他才能对有谋略、有才干,能帮他登位的顾如晦物尽其用。“赜”这个字,出自《易经》,为精奥玄妙之意,编剧实际上是在暗示,李赜这个人,表面上求贤若渴,实则阴谋诡计特别多,所有的臣子,在他心中,都只是工具而已。
顾如晦这个人,有谋略,有才干,对皇帝也始终很忠心,但是这个人,太过意气风发,不懂收敛自己,所以,他被皇帝暗示高于明害死了。
至于陈征,因为他从小在顾家长大,和顾如晦亲如兄弟,皇帝对此十分忌惮(如同李承鄞忌惮裴照与顾剑的私交),所以,他在暗示高于明害死顾如晦的时候,连陈征都没有放过,直接一举铲平了事。
这四个人当中,最不起眼的就是高于明。当初,李赜不得不依仗顾如晦,捎带着陈征也沾了顾如晦的光,所以,高于明成了这四个人当中,最边缘化、最不起眼的人。而且,年轻时的高于明,谨小慎微到畏手畏脚的地步,后来位极人臣,高于明也是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
高相若有所思,皇帝则慢慢地转过了身来,说道,“这是我们在弘文馆里学的,第一篇文章。那时你坐在那儿,如晦坐在我旁边,在这里。”
编剧在这里暗示了皇帝之所以非要在弘文馆里清算高相的理由——他想要有始有终。毕竟,顾如晦也好,高于明也好,都是他的伴读,我们的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好了。皇帝想要告诉高于明,顾如晦,还有陈征,都已经死去,而你,也即将步他们的后尘(此时的皇帝,知道了陈征的下落,但是他在高相面前装作懵懂不知,为的就是名正言顺地清算高相)。
高相才不在乎什么顾如晦,什么读书时的旧事,他心里就只有保全自己爱女性命这一件事,他进宫来,甘心受死,也是为了这一件事。于是高相岔开了皇帝的话,说道,“曹公公传旨,贵妃染病,让臣进宫探望,臣斗胆问一句,贵妃如何了?”高相是惟恐自己的女儿已经遭到暗算,所以先问了这句话。
皇帝才不把高如意这种专门供他淫辱的女人放在眼里,他洋洋得意地叉着腰,在那里踱来踱去,自顾自地说道,“当时,如晦啊,他背得最快,于明,你是最后一个背完的,所以,被太傅罚你把这篇文章抄了十遍,当时我们还取笑你愚笨,可是真没想到啊,日后,你会成为朕最最重用的宰相!”皇帝冷笑了一声,又说道,“你想一想,挺有意思啊!”
这里出现了细节。1.皇帝对顾如晦,对高于明的称呼,他拿出了他尚未登基时的称呼,亲切地去掉了他们两个的姓,只唤他们两个的名,如同李承鄞唤裴照为“阿照”。
2.皇帝说了一件他十分看重的小事,就是他和顾如晦、高于明、陈征一起读书的时候,觉得高于明好蠢笨。这暗示了皇帝对高于明的轻蔑——我真是没想到,读书时那么蠢笨的你,竟然后来把持了大半个国政。
3.皇帝明明很忌惮高于明,被高于明逼迫了足足五十几集的篇幅,但是,他并不承认,而只是说,你是朕最最重用的宰相!这代表了皇帝这个权力至上者,面对臣子时的妄自尊大,他再也不是年轻时很会收敛自己的李赜了。
高相继续装傻充愣,以为自己求得转圜,高相知道,他若能为自己求得转圜,也就是为爱女求得转圜了,于是高相垂着眼眸撒谎道,“臣现如今仍然愚笨,仍然搞不懂皇上的意思。”
皇帝当然知道高相的心思,于是他决定把脸皮彻底撕烂,皇帝紧盯着高相,逼问道,“高于明,你可知罪?!”高相还是垂着眼眸,撒谎道,“不知!还请皇上明示!”说着,他又礼数周全地给皇帝行了一礼。
皇帝冷冷地明示道,“你这么一直歪着头说话,不觉得累吗?”高相真没想到皇帝一直都知道他在装病,惊讶地抬起头,瞧了皇帝一眼。皇帝轻蔑地吩咐道,“好了,抬起头来!”皇帝这是把最后一层窗户纸都捅破了——我早就知道你心里的那些弯弯绕!你别以为我由着你糊弄!
高相道,“臣明白了,这就是皇上所说的臣之罪。”说完,高相就挺直了脊背,把头也抬起来了。皇帝冷笑了一声,高相一副丝毫不把皇帝放在眼里的姿态,自顾自地在皇帝面前,不守礼节地摇头晃脑起来,又像说笑一样,接着说道,“哎呀,装病久了,连自己都信以为真,皇上是什么时候发现臣装病的?”
1.皇帝为什么会知道高相是在装病?这一点很容易解释,就是皇帝和李承鄞一样,在高相府中埋入了眼线,却没有被高相发现。
2.高相说,“臣明白了,这就是皇上所说的臣之罪”,这说明,高相一听到皇帝点明他装病这件事,就明白了,皇帝是要和他彻底说开了,和他进宫来,为了和皇帝彻底说开,进而保全爱女的性命,是一样的。
听到高相问,是什么时候发现他装病的,皇帝又叉着腰,一副不可一世、目中无人的姿态,轻蔑道,“朕早就知道。”
高相问道,“那为何不戳穿?”高相觉得好奇怪,皇帝为什么任由我装病近二十年?
皇帝得意道,“你还记得我们年轻的时候,在围墙上面看狮子捕猎野羊吗?狮子它不在乎,那只羊到底是老的,幼的,残的,还是病的,它在乎的是自己有没有饿!规则是狮子定的,不是野羊。”皇帝又轻蔑地说道,“高于明,你太看重你自己了!”
编剧在这里批判了社会达尔文主义这种可笑的社会思想。在传统社会中,因为不受制约的公权力的存在,使得整个人类社会,成了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丛林社会,也便是“社会达尔文主义”。说出这番话的皇帝,还有那些发自内心地崇拜强权、喜欢李承鄞的人,往往都是社会达尔文主义的拥趸。
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就是,在这个世界上,一个正常能劳动的人,无论他从事多么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他创造出来的价值,必定要远远大于他所消耗的价值,人与狮子、野羊是不同的,因为人可以以劳动创造价值,而狮子、野羊就只能捕猎、吃草(体现在这个故事中,就是垄断权力的皇帝,说他是狮子,可以随意吞噬野羊,可是,若把所有的平民都杀了,他还是皇帝吗?皇帝本身的权力,本身就是靠一个个臣民用血汗和性命来供养的,是先有了平民再有了皇帝,而不是先有了皇帝再有了平民,皇帝、国家并不是人类社会一诞生时就存在的东西)。而且,是先有社会不公引发阶层固化,而不是阶层固化是社会不公存在的理由(你肯定听过这样的论调吧?穷人就不应该生孩子,要不然他的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也是受罪)。若是一个人信奉社会达尔文主义,难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难道我们这个社会,不应该通过缴税建立起来的公共财政,来施行社会救济,以让一时陷入灾殃和生来就不具备劳动能力的人,得到生活下去的物质条件?!
从整个社会的角度来看,无论是从社会安定这一普遍需求来看,还是从激发个人与社会的创造力来看,尊重个人的价值都是必须的。福山在《历史的终结和最后的人》中说,历史从根本上而言,由人们寻求“承认”的需要(而不仅仅是生存或者利益的需要)所推动,这种对“承认”的追求是人区别于动物的根本属性。可是在社会达尔文主义大行其道的地方,在固化的、严格等级制度下的“承认”,是不可能令所有人都满足的。一是因为皇帝与臣民之间的“承认”不均衡,容易引发社会矛盾与制度演变;二是因为皇帝与臣民之间的“承认”建立在强制与依赖的基础上,这不可能有真正的心理上的满足(李承鄞是想要让小枫爱他这个人呢?还是想让小枫爱他太子这个身份呢?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尤其不能忽视的一点就是,也许豊朝这个封建王朝,还可以靠“社会达尔文主义”的信条存续下去,可是现代社会,在世界上大多数国家都不信奉“社会达尔文主义”,而是推崇人人平等的价值观的时候,单独一个国家,是不可能靠延续这个信条存续下去的。因为它会磨灭掉自己民族国家的活力与创造力,让这个民族国家在激烈的国际竞争中败下阵来,这也就是李鸿章所说的“数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历史的车轮总是滚滚向前的。
在皇帝说到“它在乎的是它有没有饿”、“规则是狮子定的”这句话的时候,高于明是冷笑的,这说明高于明并非发自内心地信服皇帝所说的“狮子与野羊”的理论,也就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理论。
这里出现了一个问题,皇帝为什么那么容易扳倒了高相呢?是因为他比高相更聪明吗?是因为他比高相更有实力吗?其实并不是。是因为他比高相更没有底线——他卑劣地拿捏住了高相看重、而他不看重的高如意这张牌,以高相的女儿来要挟高相,才叫高相一败涂地。若是高相不在乎爱女的性命,若是高相一门心思只想谋朝篡位,皇帝能不能斗倒高相,还两说呢!毕竟,利敦王不是杀了之前的朔博国主,取而代之了吗?当年他们豊朝的开国之君,不也是原封鄞州的一位地方将领,在谋朝篡位以后,因为名不正言不顺,因为内外交困,所以才叫明远公主和亲西域了吗?
这也是皇帝那么容易被李承鄞扳倒的理由——因为李承鄞比皇帝更加没有底线。皇帝对李承鄞,是很讲父子之情的,他任由顾淑妃被皇后毒死,都留下了李承鄞(参照皇帝对高贵妃孩子的态度)。他宁可牺牲他的结发妻子——皇后,都要修复他与李承鄞的父子之情。可是李承鄞对皇帝,却一丝情面都不讲,所以,他才能利用明月搞鬼,先把皇帝搞到风瘫,再在合适的时候害死皇帝,自己登位。
但是,在听到皇帝说,“高于明,你太看重你自己了”这句话的时候,高相的情绪就平定下来的,因为他看重的女儿的性命捏在皇帝手中,他哪里敢惹怒皇帝呢?为了他的女儿,他连曹芨都不敢得罪。(果然,耍弄权力的人,就得六亲不认才行,高相看重亲情,他只能在皇帝面前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