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季节,草果就要成熟。老爸在草果地里盖了座小木屋,每年有一两个月的时间我们要住在那里,为了更好地照顾草果,和预防小偷。
一直都是老爸驻守草果地,有时候不得不回家办什么事的时候,才让我和弟弟小住几天。住在山林里,周围没有人烟,我莫名地心生向往,希望家里事务杂生,希望老爸回来,让我们哥俩替换他住在草果地的小木屋里。
我们不可以长时间住在山林里,如果老爸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就会请别的大人来看管。我们在老爸有事回家而又呆得不长的时间里,才有机会到山林里住,住进那个小木屋。这难得的一两天,却让我记忆深刻。
白天,我们要做很多事,主要是巡逻、除草、捡柴等。隔一段时间就要绕草果地走一遍,看有没有人偷偷摸摸地进来,有人值守的话,大规模的偷盗是不会发生的,就是有人会翻进围栏割一两串;还有人会乘着进来割猪草或者找竹笋,偷偷地塞点草果出去,这样的行为很讨厌,他们光明正大地来跟我们要,想要做点药材和菜的作料,都是合情合理,我们也不会拒绝不给他们的。还有就是除草,这也是一项极重要的工作,我们地方雨水丰沛,草木生长极快和茂盛,及时除草,避免草木和草果争养分、阳光,保证草果更好地生长、结果。除草的时候,我们也要割猪草,给妈妈带回家;还要捡柴,木屋里需要大量的柴火。
木屋盖在山林里,四面都是大树包围,很潮湿,就会滋生各种虫和吸引各种小动物和蛇,我们要在小木屋里生起火,保证它的干燥、温暖。这样就会需要大量的柴火,这些爸妈早就预备好了,我们白天捡的只是九牛一毛,只够我们烧个饭,再大的用处就没有了,我们还是乐此不疲。
天黑下来以后,我和弟弟就不敢出门了,巡逻就更是免谈,我们是不尽职的守园人。我们所做的,就是在木屋里生起大火,大声地聊天,表明有人守着这些草果,警告夜行侠不要胡来。有时候我们也会唱歌,歌声会传得更远,可是很少唱歌,如果在深夜的山林里有歌来和,或者吸引了什么鬼魅来,吓死我们都不够的。所以我们就只是坐在火堆旁聊天,边聊边添柴,让火势更旺,让这人间烟火的气息充满小木屋、弥漫在整块草果地里,以警告图谋不轨的人,以排斥不食人间烟火的鬼魅神灵动物众生。等到我们要睡去,就多添几把柴,保证能烧到天明,浓稠的夜色包围着小木屋密不透风,屋里的柴火燃烧得旺盛,火苗跳动着光辉映在弟弟的脸上,安详又温暖,我不敢一个人醒着,也要快快睡去。
清晨,唤醒我们的是美妙的声音。鸟儿在鸣唱,四面八方相呼应,鸟儿扑棱着翅膀从林稍飞到林稍,树叶哗啦,溪水淙淙。就算没有声音,山林里满溢的氧自个儿进入身体,唤醒了每一个细胞,给它们活力,也由不得我们不醒过来,那时候,起早既然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晨雾从谷里生起,氤氲山林,树叶上沾着露水,天空、山峦,目力所及的一切一如初洗,闻到的空气也干净清凉,就好像夜晚,给了白天一个新生,你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被这山林强烈地欢迎。
草果地里有一股流水,不够称溪,不能叫泉,我还是称它为小溪。小溪就是早上唤醒我们的淙淙流水,起来,我们就用它洗脸。洗过脸以后,加大了屋里的火,我和弟弟就去找野菜,草果地里的野菜很多,种类多,数量多,虽然我都不认得它们的名儿,但我认得它们的模样,它们长在水边,藏在草丛里,隐没在山林的每个地方。不多一会儿工夫,就采够了一顿的量,也是在小溪里洗。弟弟洗菜,我淘米,乳白的洗米水倒在小溪里,一会儿就被冲散尽了,融进了这清澈的流水中。而屋顶升起的烟,绵延不绝。太阳出来了,它的触角穿过树林,抓破了升起的烟,落到地上,落在人的脸上,变成温暖的手,温暖地抚摸。
吃罢饭,妈妈也从家里来到,我们就要开始一天的工作,巡逻、除草、捡柴,猪草由妈妈全权负责了。晚饭也是妈妈来做,老妈手艺好,晚饭比早饭美味了不知多少,她乐意做,我们愿意吃,做好饭,她有时候和我们一起吃,有时候还要赶忙回去给爸爸做,就撇下一桌饭菜和弟弟我两个人,走进残阳暮色。
晚饭后的时间清闲,我们就到草果地底的一个草坪上玩耍,孩童的乐趣不知来自哪里,源源不断,就着一块草坪也能滚半天,我们就这样消磨这一天少有的闲暇。等到夜色将要吞没山林,我们回到小木屋里,开始大声谈话,或者放声而歌,歌声越过山林,也许惊动了哪个鬼魅,正循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