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科丽蔓双手撑着冰凉的地面,抬头目视前方,尤金逼近的脚步。
自身状态良好,已经基本从刚才的冲击中恢复;其余通联使依然被压制,没有威胁。问题不在这里。她需要做的,仅仅是在克里斯汀丧失作战能力、古兰多笛完全启动的状况下,击败尤金这名帝国情报局顶尖的神通使——仅仅是。
透过阳台窗外,依稀可以感受到夜的寒意。午夜,窗外的灯光已并不多,客厅里的光线似乎在溢到窗外的一刹那就会被吞没。刚才爆发的辉光已经消逝,此时眼前的一切更显得黯淡不堪,浓重的黑夜似乎要让人窒息。
“呐,说起来其实我并不一定要杀你。要不然跟我回去吧,我和那边的人说说,也许还能替你谋到个地位呢。我可是很期待我们以后能有机会共事的呀。”尤金摊开手,对托科丽蔓说。
托科丽蔓没有理睬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面,尤金迈来的双腿。没有一丝动作,甚至连呼吸的起伏都感觉不到,好像要和这夜色融为一体。
“唉,既然你不同意的话,我也没有办法喽。”尤金无奈地笑了两声,举起了古兰多笛。他向前踏出一步,紫光在长笛尖端汇聚,这次不再是符文,而仅仅是纯粹能量的聚流,向下直冲而去!
“去吧,该结束了。”尤金说,“很高兴能……等等?这是什么?!”
他猛然后退一步,与此同时,两道刺眼的蓝光从托科丽蔓胸前射出,直奔尤金的双瞳而去,将他的瞳孔映成了纯粹的蓝色,顺着双眼直穿进大脑!
寒玉精魂!对所有通联使的压制在一瞬间解除,蓝色灵石将其迸发出的恐怖能量全部汇聚于面前的神通使。心灵控制,最为常见的高阶蓝色魔法之一,然而此时在寒玉精魂的加持下,远非普通的心智操纵可比。尤金早前构建好的精妙心灵屏障转眼被击穿过半,而另一半也全面收缩,勉强顽抗。
正如那些闻名遐迩的神器和灵石一样,寒玉精魂所代表的,也是多重宇宙中的众多概念之一。如黑曜石权杖所代表的“世界”,龙鳞所代表的“时间”,血灵剑所代表的“限制”,寒玉精魂代表的正是“心灵”本身。多重宇宙中的“心灵”这一概念,以寒玉精魂为媒介与现世链接,投影于其所在的平行宇宙。纵使是神通使,在多重宇宙的规律面前,也没有半分反抗的余地。
托科丽蔓死死握住胸前的灵石,光芒从指缝间迸发出来,缠绕在尤金的颅骨四周。无数束光四散发出,在空中划过完美的弧线,直奔尤金的大脑,千万光丝汇聚于一处,代表智慧与诡计的蓝色法术力,控制思想的心灵魔法,强行撬开了尤金的思维壁垒,侵入了这名神通使的思维!
“不!!!!!”尤金捂住头部,身体奋力地挣扎着,抵抗侵入的蓝色法术。他的双眼同样发出蓝光,自身的防御体系正在全力运作,与寒玉精魂的攻击相抗。而另一边,托科丽蔓也已是浑身战栗、咬牙坚持。全部的法术力刚一提取就流向寒玉精魂以维持心灵魔法上不间断的压制,浑身上下的回路在毫无顾忌的超载下愈发灼热。不需要再有什么保留了,即使烧断回路,也要用寒玉精魂将你的灵魂彻底碾碎!
只要再有十秒……托科丽蔓在心中默念,只要再有十秒,我就可以成功掌控尤金的思维,到那时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回路虽然已经接近极限,但是只有十秒,可以撑得住!最后的时间了,坚持住啊……
一道白光闪过,不是从身前,而是从侧面,轰击到了托科丽蔓的身躯。其余的通联使!她突然想到,自己竟忘了这些人!当寒玉精魂全力攻击尤金的时候,自然也就取消了对其余人的压制,因此现在他们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然而在当前的状态,即使水平高过他们,自己却没有丝毫能力与之对抗!
又是一道黑色的法术,从正上方向托科丽蔓袭来。挡住,还是不挡?如果挡住,就需要放松对尤金的压制,他很可能趁着机会摆脱寒玉精魂的控制;如果不挡,自己毫无疑问会受重伤,到那时候战局将会变得更加难以预料……
没时间考虑了!她下意识地在身后用法术力凝聚起屏障。黑色的洪流袭来,狠狠地砸在屏障上,轰鸣声之中激起浓烟滚滚,黑焰烟消云散,屏障则是毫发无损。
然而就在此时,尤金双眼里的蓝光陡然加强,缠绕在他周围的光丝瞬间被绷紧,拉伸到了极限,只差一步就要断开!
快,补强……维持压制,建立稳态,进入相持,不要失稳,不要失稳,不要!!托科丽蔓再次将全部力量汇于寒玉精魂,想要重新恢复对尤金的控制。
然而……终究是慢了一步。法术力结构一旦失稳,就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发生连续的崩坏,更何况是心灵魔法这种精细的结构。
清脆的弦声,如悠扬音乐响彻空间。千万蓝色流光在刹那间寸寸断绝,化作无数碧蓝的发丝,纷纷扬扬落下,恍若飘起一场鹅毛大雪。身后,法术力撞击的硝烟仍在弥漫,黑色魔法互相碰撞的轰鸣声依旧,而面前的尤金,双眸又一次平静如初,其间蓝光逐渐黯淡了下去。
“果然,还藏着底牌吗?”尤金表情严肃,方才的一丝戏谑早已消迩无踪。“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不过这种程度的心智操纵,真的是出乎我的意料,墨特菲尔夫人。”
他摆摆手,客厅里的通联使在同一时刻停止了攻击,四散退去,围在了窗户和各个出口。尤金古兰多笛向前直指,凝望半跪在地的托科丽蔓,没有急着出手,只是盯着她,不发一言。
“这里没有结界的痕迹,所以……是神器吗?还是灵气?”过了片刻,尤金又说道,“我不相信单凭你自己的实力就能做到这样。”
然而托科丽蔓依旧维持着沉默。风透过半开的窗户吹进室内,带起些许衣角,更衬出了这片刻的沉静。
见到托科丽蔓依旧是拒绝回答,尤金开口道:“不过,这也不要紧了。你应该知道,同样的把戏不可能被用两次。所以,虽然有一些有趣的小插曲,但最终还是没有改变这一幕的结局呢。”他的唇间带上一抹谐谑的笑意,再一次举起古兰多笛,通联上了黑色法术力。
七道紫光发散,一齐闪向托科丽蔓。她向一侧翻滚避开,紫光如影随形跟在他的身侧。瞬间传送!帝国内少有人通晓的高阶魔法在此时发动,原处的托科丽蔓变为虚影,真身出现在尤金的斜后方,黑气如剑分十余道刺去。尤金左手汇起一团蓝光,限制术!原本只能用于人或物的咒语以高超的技巧被用在法术力的凝结之上,无数根蓝线上下翻飞,将黑气全部消弥于无形。
然而与此同时,一道紫光竟然从尤金另一侧直射而来!那是克里斯汀的偷袭。虽然身受重伤,但在此时他依旧抢出一道咒语,直切尤金的死角。尤金右手古兰多笛仍在收招,左手限制术正在发动,紫光刁钻的角度让尤金根本没有闪避的空间!
既然不能闪避,那就……统统消灭吧。
古兰多笛再一次焕发出刺眼的光芒,无论是直冲而来的那一道紫色箭矢还是限制术的蓝色丝线相形之下都黯然失色,箭矢更是转瞬就消散开去。能量从笛的末端爆散,席卷整个室内,烈风扫荡下,空气几乎也要化为灰烬,亮光灼烧人眼,也遮挡了内部的一切。
趁此时,寒玉精魂,再一次发动!在光影的掩护之下,触及尤金身前半米之内时才被他发觉。半米,对于法术力而言根本不算距离,到了此时,根本没有为他留下一刻的反应时间,对方毫无觉察之下的突发心智操纵即使对于神通使而言也是致命的!
然而,防御依旧在尤金的正前方展开。不,这并不能叫做展开,因为防御的帷幕并不是通过法术力从一点扩散开去,而是……整个出现在了他们面前。黑色的帷幕在紫光映衬下清晰可见,将绚目的蓝色光华统统吞噬。
古兰多笛的自我防护。开启这一功能会降低神器本身的威力,或许可以说是弊大于利,但这一选择在此时却正成为战局的关键点。古兰多笛的反蓝保护让寒玉精魂的心智操纵无效化,这一次三段的联手偷袭就这样被全部化解。
“不要以为我没有防备你,克里斯汀·墨特菲尔。”尤金说,“你们这个等级的通联使,那种法术杀不死你们。不过,现在,你还能做什么呢?”黑气从他指尖激射而去,肉身化尘!强横的瞬杀咒语,在他此时的状态下已经不可能被防御。帷幕被轻松击穿,破坏物质的黑色法术力爬遍克里斯汀的每一寸身躯,躯体转眼间消散,只余尘埃散落,在灯光之下仍映衬着星星点点的微光。
尤金并没有多看这结局,转身之中,古兰多笛扫出,一道冲击波向托科丽蔓射去。“放弃吧,完全体的古兰多笛……不是你们所能抗衡的。”
冲击波将托科丽蔓的身躯完全击飞,落到身后早已布好的法术阵中。在半空中她依旧放出了一道咒语,不过蓝光泛起,反击咒语早已备好,没有留下任何的可能性。紫色的光柱从天而降,将其下的一切都灼烧殆尽。法术过后,只留下焦黑的身躯和不曾闭上的双眼。
风声停息,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房间里的灯已不知在什么时候熄灭,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漆黑的夜色里。法术力的余波不再摇曳,话语声不再响起,只有死一般的沉寂。
大概是过了很久以后,一个黑色的身影才终于从走廊末端浮现。迈步走向客厅里,脚步很轻,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像幽灵一样飘过。拨开坚实凝结着的夜色,像在水中潜行,潜行了许久,也不曾浮出水面换一口气,最终只能望着水面上的光,沉入这不知有多深的深渊。
她的指尖亮起一簇照明的蓝光。艾伦娜·墨特菲尔,她躲在那间地下室里,透过心灵的眼睛看到了一切。从开始,一直到结束。
蓝光照在她空洞的瞳孔里,没有映出丝毫光泽。
她轻轻地走到母亲的尸身旁边,跪了下来,握住她的手。那只手早已被烧焦,现在连最后一丝火焰的温度都已经散去,变得就像这夜一样凉,一样硬。即使在蓝光下,那只手也依然是黑色的——它不会再有另一种颜色。黑色法术力,不会留下除了黑色以外的任何一种颜色。
握着这只手,已经暂时压抑下来的情绪又开始在她心中颤抖。她有点想哭——尽管刚刚已经哭过一次。但这一次,她忍住了,没有让一滴眼泪滑落自己的脸颊。她的嘴角在轻轻颤抖,双手紧紧地抓住了母亲的那只手,直至碳化的肌肉与骨骼几乎要在她的手里解离为灰烬。
她不应该哭泣,她没有资格哭泣。她明白这一点。这两人的死亡,对帝国的局势造成的影响,远比对她这样一个小女孩的伤害要严重无数倍。虽然她对政局的了解并不多,但即使从常识也能推想出来,这种等级的通联使被杀害,其背后是多么庞大的一场动乱。而这些,都与她无关。相比元老会里那么多股势力的争斗,她什么都不算。没有人会去在意的——那些杀害她父母的人并没有恶意。他们只是做出了选择,追逐自己的利益罢了。这些和她都没有关系。这并不是她所能选择的。
然而,这并不代表,她不会去恨。
人死不能复生,即使是魔法也做不到这一点。她无法改变这一切;她甚至无法去改变元老会里的势力斗争,无法去改变当权者对这些斗争的态度。此时此刻,她甚至无法找到一块墓地将母亲安葬。
她所能做的,只是在未来,寻找到今日的那些加害者。用他们的鲜血染红父母坟前的白玫瑰,用他们的骸骨装点美丽的墓园,用春天的柔嫩柳条穿起他们的眼球,插在泥土里,让微风拂过,作为迟来的祭奠。虽然这样可能不是很好看,不过他们应该是不会介意的呢。
哦,还有,把古兰多笛做成一段项链,埋在母亲身前。这样,大概就足够了吧?
她从母亲的脖颈上,摘下那颗璀璨发光的寒玉精魂。把它戴在自己身上,紧紧握住,放在胸前。蓝光仿佛浸透了她的胸膛,寒玉精魂与她的回路相交织、相融合,直至最终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这个过程还要进行很久,现在只是刚刚开始。
她站起身,凝望着母亲,轻声说道:“妈妈,你会为我骄傲的。你一定会的。”说罢,她转身离开,推开门,走进寒风凛冽的夜里。
次日,帝国元老会。
军部总长的面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她死死地盯着圆桌对面那个泰然自若的男人——财政总长。
帝国情报局的113名通联使中,策反37人,其中包括唯一的神通使尤金·布鲁斯;清除25人,其中包括最高阶通联使托科丽蔓·墨特菲尔和总共13席高阶通联使中的另外4人。当她看到这份名单时,她完完全全地被震惊了。这很难令人相信,但事实便是如此,帝国情报局在一夜之内折损过半。
她感到自己的嘴唇在微微颤抖,往日里张口就能说个不停的她此时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指控他们这种令人发指的行径吗?可惜,她没有证据。
他们的行动做的滴水不漏。整个情报局事先竟然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次袭击的来临,纵使他们对禁军和御前侍卫的监视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无孔不入吗?当然不是,还差得远。这次袭击就完美地说明了这一点。而正因为如此,他们无法对财政总长以及其所掌管的御前侍卫作出任何有效的指控——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空谈罢了。这次动乱已经被完美地解释为了情报局的一次内乱,毕竟有如此多策反过来的人,重塑事情的真相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
事到如今,只能保持沉默。提及这件事不过是授人以柄,让对方有了攻击自己的切入点。假如真的发生这样一次内乱,那对于帝国的核心组织而言,确实是足够耻辱的了。
“很遗憾情报局蒙受了这样的损失。”财政总长说道,“不过我们还是要继续正题。其实从另一个角度想想,这完全可以成为一个契机。以情报局现在的人手,恐怕不足对我们实行以往那样的监察了吧?那不如正好趁此各退一步,情报局不再对帝国禁军和御前侍卫进行监视,而我们也既往不咎,如何?
军政总长依旧没有发话。她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难道就这样答应?这怎么可能?!那样的话就相当于承认她在这一次斗争中的失利,向财政低头。而低头从来不是她会去考虑的事——不论在任何时候。
片刻之后,教皇终于打破了沉默的气氛:“他说得没错,财政和军政的确应该趁此机会缓和一下彼此的矛盾了。那么军政总长,你意下如何?是否可以取消对财政部门的监视?我想,财政总长是可以被信赖的,并不需要这种程度的监控。”
军政总长一怔,转头看向教皇。这是……在劝她妥协?按说她和教皇在之前已经私下达成协议,通过他们的势力制裁财政总长的权势,然而为什么此时却要妥协?难道之前的协议是一个骗局?还是说……教皇有别的想法?
思前想后,她还是觉得教皇不应该会这么轻易妥协,大概还有别的考量吧。而且既然教皇都已经如此发话了,那她也不好再做别的表示。反驳的话语被生生地从嘴边咽下,她艰难开口说:“好的,军政部门和情报局愿意接受这个提案。”
财政总长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么接下来……”正当他要继续时,教皇伸出一只手打断了他。“陛下?”他停口看去。
“民协的问题暂且先放一下,有一件更紧急、也更重要的事需要放在这里讨论。”克拉玻斯示意门口的侍卫走进。“而且,行政总长,我需要你的解释。”
侍卫怀抱着婴儿走进大堂。那是帝国新一任继承人,伊莉安·尼兹。脚步声回荡在空荡的大厅里,还有元老会众人的呼吸声。他们没有一个人知道,为什么教皇会把继承人带到这里?
侍卫走到克拉玻斯斜后方站定。克拉玻斯从他的手中接过婴儿,横抱在胸前。他面色凝重,抬起右手,轻轻地触碰了婴儿右手的手掌。指尖触碰到掌心的一刹那,魔法开始运转。
解构——投影。伊莉安体内的魔法回路被以这种方式投影到外界,形成无实体的虚影,但是和内部结构毫无差别。这是投影魔法本身所具有的特性,谁也无法改变。而克拉玻斯这样做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告诉在座的各位这一个惊人的事实。
意料之中,看到这一景象的众人,无不倒吸了一口冷气。
成形的黑魔法回路,奔涌不息的魔力流,这当然不可能是一个连话都还不会说的婴儿自己创造出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外界替她构筑了这条回路,而这样做的原因……
“我在伊莉安的体内,发现了2曼拉的黑魔法流。”克拉玻斯一句话掷地有声,尽管对这种答案有所预期,但是依然没有人敢相信,事实真是如此。因此,一言既出,满座皆惊。
“这……不可能……”军政总长摇头,喃喃自语着。帝国的继承人竟然被人恶意灌输了黑魔法,这种事情可是事关国运的大案,一定会有人因此而承担罪名,甚至背负上死亡的惩罚。一旁的行政、财政总长一样是面如死灰。这件事的确不是他们所为,但依然需要他们去负责。御前侍卫本身就承担了保护继承人安全的责任,现在出现了如此重大的事故却无人知晓,御前侍卫的管理无疑会承担极为严重的后果。
“行政总长,在你前来任职之后,御前侍卫就是由你来负责?那么你可否解释一下,出现这样的情况,究竟是什么原因?!”克拉玻斯的声线甚至带上了一丝怒意。这倒不是他在伪装自己的情感。作为教皇,他理所当然地重视下一任的继承人,可以说她同样将会成为他未来生命中的重要一部分。然而现在,却有人将这一片纯净的土壤染上了危险的毒药,这不仅是他从国家的层面所不能接受的,从他个人的角度,这同样无法被容忍。
行政总长此时早已心乱如麻。这究竟是为什么?他当然也不知道。但是现实已经摆在这里,没有任何辩驳的余地,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在这种状况下还能勉强维持冷静,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最好了,至于完美的应对,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在这样的死局里,怎么可能还有破局的一步棋?
“陛下,这……是属下的失职。属下有罪。还望陛下给我十天时间,十日之内,我一定查明这件事是何人所为!”行政总长答道。这种时候,任何推脱都是没有效果的。承认错误,戴罪立功,或许还能保住一条活路。至于权力,那就不要再有念想了。都未必能活着走出沃克莱亚,还谈何权力?
然而教皇毫不犹豫地开口了:“驳回。为了继承人的安全,不可能再允许你接触与此相关的一切事务。司法总长,从即刻起将行政总长软禁,直到此案彻查清楚为止。监督不力的罪名已被坐实,如有蓄意谋害,依教会法令严惩!”
此言一出,即使是与此案无关的司法和民权总长,面色都发白了几分。教皇既然都如此发言,那就说明行政总长这次恐怕多半是难逃一劫了。光是责任事故本身就可以剥夺他的一切职位直接入狱;假如最终定罪为蓄意谋害继承人——历史上仅出现过两例的罪行——那么只能判处死刑,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
财政总长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甚至不敢把丝毫目光投向行政总长那边。按说行政总长作为他所扶持上来的人,他理应对其有所庇护。但是一来此事太大,假如他在这上面和教皇唱对台戏,那多半既救不出行政总长,就连他自己也要搭进去。再者,他可没有忘了,他同样也是御前侍卫的直接统领,这个责任担在他身上一样没有问题。现在教皇只提行政总长一人,不提他的责任,那就是摆明了告诉他:不要试图去保行政总长,要是你敢说半个不字,就连你的罪一起治,你也脱不了干系。
没办法,看来只能舍弃行政总长了。虽然这是一个巨大的损失,但总比把自己变成阶下囚要强。说到底,还是这件事太出乎他们的预料,备案里完全没有应对这种情况的方法。或者说,这种情况本身就没办法应对。面对极小概率发生的偶然事件,没有人能事先做出应对。
教皇看到财政总长毫无动作地保持沉默,心下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按说这本应是扳倒财政总长的一个好机会,但无奈财政的势力太大,光凭这一个案子恐怕很难彻底摧毁。而且假如财政总长真的下马,那如何找到能替任并压住场子的人也是一个难题。所以现在只能先逐步剪除财政总长的羽翼。这就像治病,一味下猛药是不可取的,病去如抽丝,只能循序渐进。
因此他把责任全都推到了行政总长身上。行政总长初来乍到,根基不深,假如财政不去保,在此情景之下恐怕很难立足,只能被迫离职。看来财政总长也是理解了他的意思。假如教皇和财政总长现在就斗起来,那只能是两败俱伤,谁输谁赢都说不好。财政的赢面更大,但教皇同样能把财政打疼。既然都不想正式开战,那局势就维持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行政总长被一边当成目标,而被另一边当成弃子,他本身已经不再有选择的余地。
行政总长自己也早已明白了这一点。他长叹一口气,跟着司法总长走出了会议厅。该说命运弄人吗?第一次列席帝国六位元老之一,第一次当上了御前侍卫的统领,这两份喜悦叠加在一起,又带来了更多的喜悦,本应该有了梦幻一般的时光才对,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皮这一下就很开心)
自己终究还是考虑得不够周全吗?不,这种事怎么可能考虑得周全!这并不是他自己的过错,无论是谁也无法改变什么。
只是……还是不甘心罢了。
那么久的追求,那么久的向往,统统要在此时付之一炬,他不能接受。他渴望用自己的力量去改变世界,为此不惜一切代价,也正因如此,他才有资格从残酷的政治斗争中生存下来。
现在,教会已经不再是他的容身之所。可是那又如何?他的目标不会因为这一件事而改变。假如有什么阻挡在他面前,那么……
摧毁掉不就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