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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五回老家办一些手续，刚好碰到了去县城接孩子过周末的表姐，于是载了他们一程。
表姐家是农村的，离孩子上学的县城有30华里。孩子成成今年九岁，在县一小上学，由于家远，表姐家里经济实力一般，无力在县城购房，于是成成从一年级起就一直住托班，周五再回家。
我看到成成时几乎是认不出来的，我印象中的这个小男孩还是五年前肉嘟嘟的模样，白白净净，可是现在的他浑身的衣服脏兮兮的，脸也像是两三天没洗过一样，靠近一些身上还有一股臭脚丫的味道。
一路上我听到表姐和孩子的对话都是在学校冷不冷，吃不吃得饱，有没有学生欺负你之类的，我听着听着就问起表姐，不是每周都回家的吗，你这么问倒像是很久不回家的样子。
表姐揽着孩子跟我说，孩子太苦了，我总是担心他吃不好穿不暖。
我很诧异。
表姐接着说，我和你姐夫没钱在城里买房，孩子只能住在托班，城里的托班住的大多数是成成这样的农村孩子，二三十个小孩子分成男生女生两个大宿舍，睡的上下铺，一个宿舍里住一二十个孩子很正常，可是却只有两三个托班老师，他们根本没有精力管好这么多孩子，八九岁的孩子需要自己照顾自己，托班条件也差，冬天冷，夏天热，孩子还小根本照顾不好自己，有时候成成回家我看他穿的衣服还是上次走的时候穿的衣服，自己根本不知道换一套，鞋子袜子就更不用说了，一周可能都是那一套，托班没有那么多热水，孩子嫌冷水太凉根本不洗脚，有时候也就不洗脸了，托班提供的饭菜也不一定保质保量，每次孩子回家都像是几顿没吃饭似的狼吞虎咽，我看着真是心疼的不行。
表姐说着擦起了眼泪。
于是我连忙安慰说，这样成成也能早点独立，也有好的一面呀。
我安慰的很是勉强。
表姐叹了口气很无奈的说，我宁愿他守着我也不要他现在就被逼着独立。
其实，表姐说的情况我早有耳闻，好多农村的家长为了让孩子享受好一些的教育，一般都会想办法让孩子去县城上学，经济条件好的家庭会在城里买套房，每天接送孩子，条件一般的家庭就只能让孩子住在托班里，于是很多八九岁的孩子早早的就离开了父母，住在二三十个孩子组成的托班里，闻着各式各样的被窝和脚丫子的味道，吃着并不营养可口的饭菜，从家里拿来衣服怎么拿来怎么带回去，因为他们有的还不知道秋衣应该穿在毛衣里面，脚丫子和袜子是需要至少两天洗一次的，洗脸刷牙应该早晚各一次。
我也好多次的听家长说起过，见到孩子从学校回来脏兮兮的样子时的心酸，看到孩子狼吞虎咽的把饭时的伤心，摸着孩子皴裂的小手时的难过，以及再从孩子回托班时的不舍。
但是他们最后都是同样的一句，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条件就是这样的条件，我真的没有办法给他更好的了。
2
单位小刘是从农村走出来的大学生，父母靠着几亩薄田和打短工将他送入了大学，又靠着省吃俭用下来的毕生积蓄帮衬着小刘在城里付了房子的首付。
因为父母觉得，没有房子小刘就没有办法和正在谈对象的女朋友结婚。
其实，的确如此。
现在在城市的生活成本已经很高了，小刘的工资除去还房贷，衣食住行，偶尔请女朋友吃个饭，几乎所剩无几，他虽然憧憬着结婚，可是摆在眼前的新房装修他也捉襟见肘。
如果生活就是这样风平浪静，也许在他和女友感情加深之后，或者小刘职位升迁之后他们就可以冲破眼前经济条件的桎梏结为连理了，但是命运从来不会给人喘息的余地。
今年10月份小刘的父亲在工地干活突然晕倒了，紧急送往医院，查出了食道癌，晚期。
癌症晚期，意味着什么，大家一定知道。
从医院得到的消息是如果接受化疗，吃昂贵的药物可以维持两三年，如果保守治疗就只能看着病人一天天的走向死亡，生命最多维持半年。
每次小刘去医院看父亲，都是强颜欢笑的对父母说，医生说没事，只要接受治疗，就会好起来的。
父亲大约是心里知道一些的，时不时的会说，咱回家吧，不要花那些冤枉钱了。
小刘都会说，爸，你有合作医疗的，能报销，花不了多少钱。
可是，明明医生说，用的大多数药物都不能报销。
眼看着银行卡上已经差不多为零的余额，小刘开始动了卖掉婚房的想法。
可是卖掉房子就意味着他最近几年是不可能再买得起房子了，女朋友肯定告吹了，自己辛辛苦苦在城里奋斗过的唯一的那点小成就烟消云散了。
不卖掉房子，父亲就没办法继续就接受治疗了。
犹豫再三，小刘跟女友坦白了要卖房的事，跟女友和平分手了。
卖掉房子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看到了自己的以后，以后的路一定很辛苦，父亲会在两三年后离开自己和母亲，那时手里不再有积蓄，不再有房子，甚至还会负债，可是他没有选择的余地，他的生活就是如此，他太普通太平凡，根本经不起生命的变故，哪怕这变故只是一个亲人的生老病死。
他也无奈，他也痛苦，明明想努力打拼，让自己和父母的生活一点点好起来，可是命运终究没有给他机会。
3
我不知道你看到这里时怎么想的？有没有怪这类父母子女的无能？
但是我想说请不要埋怨家长的无能，要知道好多生活在底层的家长，是真的拼尽全力也无力支付一套学区房，也无力抛开工作每天来回跑好几十里路接送孩子的，他们能做的就是看着时间一点点的熬着，熬着熬着孩子就学会了照顾自己，可这慢慢熬着的两三年时间在他们心头就是根根利剑每分每秒都在刺痛着每个父母的心。
不是我不够爱你，孩子，是我真的无能为力。
也不要去怪罪作为类似小刘这样的子女的不孝，这就是他们的阶层，那个拼尽全力走出农村混迹于大城市的孩子是真的经不起家庭的变故的，他几乎承受不起自己买一套房的压力，也承受不起父母高昂的医疗费，他们没有一双退休职工、退休干部身份的父母，也没有已经为他们准备好房子车子的父母，更没有看病可以高额报销的父母，他们有的只是地地道道的农民身份的父母，省吃俭用勒紧腰带才能付一套房子首付的父母，去好医院看病报销比例极地的持有农村合作医疗卡的父母，除此之外他们真的没有别的了。
如果你看了我说的上面两个真实的故事，非要跟我讲讲同样生活在逼仄环境下的某某逆袭的事情，或者某某某靠着自己的一腔孤勇在多少年之后成功站在了金字塔的顶端，那我真的不想听，我知道人是可以在艰苦的环境下逆袭的，也知道会有人通过不断的打拼最终完成经济汇集，可是，如果彼时彼刻就是当时那种父母面对幼小的子女、子女面对重病的父母无奈的时刻呢，就是你哪怕拼尽全力都无法负担生活的重担的时候呢，你怎么能将那些所谓的逆袭，所谓的励志讲与他们听呢?
难道，你去对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说，你不要自己自怨自艾，你要努力，你要奋斗孩子就不会受这样的苦了。
难道，你去对一个能力有限的儿子说，你不要屈服，你要像生活发起挑战，你可以赢得最后的胜利的。
是的，我不否认，通过努力可以得来好一些的结果，可问题是眼前的弱者，正处在当时那种环境下的弱者他们真的真的，无力承担，无力改变，无力回天啊！
生活本来就不容易，也真的不是每个人的生活都是王子和公主的浪漫故事，更不是床头吵架床尾和的夫妻情趣，如果走在中下层的人群中我们看到的，遇到的更多的是买菜需要讨价还价，买衣服需要货比三家，看病需要考虑国产药和进口药的报销比例，给孩子提供好一点的生活就要从大人的衣食住行里削减开支。。。。。。
没有人不会过好日子，享受生活这门能力绝大多数人是无师自通的，但是在底层更多的人是大半生都过不上好日子的，因为他们生活在中下层社会，他们的前半生在努力的打拼，努力的向上攀岩，他们辛苦的为了孩子为了父母，为了可以在后半生松口气一直不敢停歇。
这就是你所不知道的底层社会，没有哈根达斯，没有欢乐谷，没有冬暖夏凉的底层社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