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寒交迫的,那一次说跑就跑的马拉松

从大学开始就知道杭马,身边也有体育系的朋友去参加。我第一次萌生跑马拉松的念头已经是毕业四年之后了,那年我开始跑步。就是阿甘的那种心态,一开始也许只能跑两公里,慢慢想是不是可以围绕宝石山跑一圈,估计有八公里;后来跑得多了就想,围着西湖跑一圈也许可行,估计有十三公里。就那么跑着,结果还真就跑下来了。剩下的就是想跑个马拉松了。

以前经常骑车,有人就建议我去报名参加自行车骑行大赛。不过我是一点都没动过心。上学的时候可能是我人生当中最懒惰的时候了,我现在越想越觉得出来工作真的是一种解放,或者是一种新生,让我的身体重获自由。自行车大赛从没听说过,但杭马倒是非常流行。2014年我就卯足了劲儿,想要报名。

可惜,想要跑的人太多,真正能跑的人太少。而我属于报不上名的人中的一员,后来有个补报,还被我忘掉了。我这人的脑子好像有毛病,每天都在想着那件事,等真到了那天,一件小事一打断,就什么都忘了。

那也没关系,既然11月份的马拉松我不能跟大家一起跑了,那我自己跑个也没啥不可的。那年的国庆节10月5号,我一个人整装出发,按着自己计划的路线,想要跑个马拉松,目的地就是崇一堂,跟朋友约好那天中午一起吃饭。为此我还买了一双跑鞋——淘宝上的便宜货。

这双便宜货把我整惨了。十公里之后我就受伤了,膝盖疼得难受。后来半跑半走地穿过梅家坞,我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就直接坐车去了教堂。朋友说,人老了就别那么拼命,好好养伤吧。也确实,整个十月份我没跑步,净养伤了。有个朋友是国家一级教练,他为我的受伤给出的解释就是:你老了!好吧,当时我也接受了。

不过我还是想跑步,等过了十月份,慢慢恢复跑步之后,我给自己买了两双质量好一点的跑鞋,还添置了几套运动衣。我就是觉得之所以受伤,不是因为我的年龄慢慢大了,而是因为那双跑鞋——质量太烂了,便宜货不能再买了!

那年的11、12两个月是我计算跑步轨迹的最疯狂的两个月,我几乎每天都会跑步,而且每天都会跑十公里,到了周末还会骑车25公里去教会聚会。直到现在,我最想念杭州的,不除了我所在的恩典教会,我的朋友和师弟,等等,还有那绵延二十多公里的跑步和骑行路线。

我这个人有一种神经质,就是有了一种疯狂的想法之后,就要立刻实施。虽然事后在很多人看来简直疯狂,但自己一定是非常享受的。2014年12月31号,那是个星期三。晚上我去孔家教会聚会,回来将近十点了。我突然就想到一个问题:既然现在无事,何不来一个说跑就跑的马拉松?

于是整理行装,准备开动步伐。12月整一个月我晚饭是不吃的,我在为我跟小燕子的交往禁食祷告。为了能维持体能,我还冲了一杯豆奶。然后穿上运动衣,围上护膝,戴上手套,挂上耳机,差不多十一点半的时候,打开手机里的咕咚,用GPS计算轨迹,然后就正式出发了。

马拉松一共42公里多一点点,虽说很长,但以我计算,跑下来应该是不费力的,尤其是前20公里,很快就能跑下来。我的计算基本正确,因为我记得跑到二十五公里的时候,我还能活蹦乱跳。当时有个画面,路过梅灵隧道下来,有个非常长而陡的斜坡,我几乎是跑着下去的。有些人慢慢地走着,回头看着我,然后我骄傲地蹦过他们,耀武扬威似的告诉他们,看我多牛!!!

那会儿是牛,接下来就不怎么样了。25公里左右就到了浙江大学,然后就要从杨公堤返回。也就是到了杨公堤的时候,我就没力气了。是啊,25公里绝对是巨大的体能消耗,无论是水还是热量都已经差不多了。当我还要继续跑时,问题就出现了:膝盖开始隐隐作痛,口干舌燥……

如果是白天,停下来也行,打电话找朋友,或者就地买点水吃点东西,都未尝不可。然而,现实就是,当时是夜里两点钟,商家已经关门,朋友已经睡觉,甚至出门我都忘了带钱!更可悲的是,我跑的路线都是景区,除了花草树木就是公路,人烟稀少,就算白天人都不算多。眼下,穿着单薄的运动衣,后半夜的空气越发冰凉,刚才25公里所流出的汗干得差不多了,前不着村后不找店,停下来就是冻死,努力跑回去估计是残废。一句话:不作我就不会死!如今,我是找死!

我不想找死,但我很清楚,如果我停下来,即便我不会死,但也会冻个半死。想要活命,那就只能踉踉跄跄回到住所了。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继续往前走。走走停停,走走跑跑,路线都是我熟悉的,唯一的问题就是速度。实在不行了,我再坐下来休息一下。

但是,我渴啊!出门儿没带水,我怎么可能知道要带水!说跑就跑,啥都没带,要不是拿着手机耳机有电,我现在更是要寂寞死的。万幸的是,在我最渴的时候,我看到了虎跑路上的一间公共厕所。有厕所的地方就会有水,我走过去,打开水龙头,大口大口地喝水,顾不上水有多冷了。顺便还洗了个脸,毕竟都凌晨了,我也困啊!

过了虎跑就是之江路。说实话,到了之江路还有十公里要熬,当时我已经虚脱了,就算是走都快走不动了。到现在我记得很清楚的就是,我坐在之江路钱塘江堤的对面,昏黄的路灯下几乎看不到车辆。膝盖疼痛加剧,我又有点渴了,更要命的是饿,一个月的晚饭都省了,晚上除了豆奶啥也没吃,还有就是困,我一闭眼几乎就要睡着。突然之间我就理解了,小时候在历史课本里看到过的一个词:饥寒交迫。我自嘲道,在这样和平的年代里,能切切实实地感受到“饥寒交迫”的滋味,也实属难得了。

就在这样的饥寒交迫中,我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下。寒风提醒我,万一真睡着了,说不定还真醒不来了呢!赶紧打起精神,努力让自己站起来。好不容易站起来,下面一个问题就是:一边是江水,一边是小山,前面是公路,后面也是公路,我该怎么才能熬下去?挣扎着继续走吧,不走小命恐怕就没了。

快到转塘的时候,路过一个小区,小区门卫在站岗,我走过去想讨杯水喝。门卫小哥也是客气,急忙去门卫室给我一杯热水,那真是暖人心啊!但也就是那么一杯热水了,我没好意思提出其他要求,比如说赏点吃的啥的……说着说着,怎么那么像乞丐了呢?不过当时的处境,我基本上跟乞丐无异。

辞别门卫小哥,还有六公里。这个时候出现了让我非常生气的事情:GPS信号没了!哎,你没信号了,我怎么记录里程啊?你不记录里程,我跑了四十多里路白跑了啊?受了这么多苦,难道还不让我在朋友圈显摆啊?这也太可恶了吧?一边咒骂着咕咚和GPS,一边往前走,不时地还打开手机看看是不是有信号了。时断时续的信号,让已经饥寒交迫到极点的我雪上加霜。我现在不仅身体被透支了,心情也糟糕透了——透透地!

那可能是我人生当中最难走的六公里,已经凌晨四点钟了,没吃的没喝的,寒风凛冽,饥寒交迫。我突然想到了家门口的饺子店,这么冷的天,吃一碗水饺,绝对能让整个人都暖和了。我记得每天那个饺子店凌晨都在营业,莫非是24小时的?如果是真的,走过那个饺子店,我一定要点一碗饺子,而且要先喝汤,把身体暖舒服了再慢慢吃饺子。我想吃……饺子……子……哎,可恶的GPS,怎么还没信号?不会吧?手机也快没电了?还要不要人活了?我这四十多公里是怎么过来的?剩下的几公里我还能到家吗?

那一刻,五味杂陈。我觉得只要我能到家,怎么都可以了。膝盖疼啊,走不动啊,怎么办啊?继续往前走啊,使劲迈开腿啊,走啊……总不能年纪轻轻地就在荒郊野外被冻死吧?说着这么可怜,出来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呢?还是计算失误,骑车五十公里那很轻松,跑步哪儿有那么省心?

我觉得当时是真的怕死的,无论如何都不敢让自己停下来休息,至于闭眼迷糊一会儿,那就更不敢了。就这么拖着越来越冰冷的身体,还真就一步步走到饺子店了:关门了!吃饺子的宏图大业失败了。好在饺子店到家也就一公里了,用尽了最后的一丝力气终于到了家。到小区门口的一瞬间,手机关机,耳机没电。我的手机和耳机的电量不多不少,正好维持到我成功返回。一到屋里,立刻睡觉:此刻,已经五点钟,我以这样的方式度过了新的一年的前五个小时。

睡醒之后,已经是下午。打开已经充好电的手机,发现GPS的轨迹还在,就是最后的六公里只是一条直线,但数据显示也有44公里。这样计算着,估计那天跑跑走走的加起来大概有50公里那么长。

看着轨迹,我满足地截屏,发了朋友圈。最重要的是,我终于以此为契机,恢复了与小燕子的沟通,从此之后就没再断过。这才是人生的目的啊!那一刻,感觉人生多完美啊!

那是我人生当中第一次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次跑的马拉松,也是我最为乐意去谈论的运动大事。跑完之后,又是一整个月的休整:膝盖受伤了。我也从中总结了好多东西,比如说出门要带钱啊,要有足够的水分和营养补给啊,等等之类吧。我一直都觉得很遗憾的,就是我再也没那种勇气在武汉或者今后在哪里,再跑一次那样的马拉松了。

以后还能那么任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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