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三月半间,是家乡李、杏开花的时节。此时虽已春末,天空不见雨色,李杏花却都会烂漫满园。古诗有云: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杏花却是春的使者,是北地的报春者。北方农家,家家户户庭院里、屋外墙角处、田间地头都会种上或李或杏,每年此时节,李花白、杏花红,在蓝天下格外艳艳,点辍其间的嫩叶分外青翠,装点这春天。
家乡的春天是很少有雨的,农家人日日夜夜价盼着有雨的滋润,可天公不作美。偶有云块聚拢,但一场大风又刮的无影无踪。山野间绿意萌动,田里的麦苗生意盎然,特别是路旁的青草是最早绿起来的。每天走在上班的路上,看着那被人烧过的野草地里每天升高的小草,内心里充满着对生命的敬畏。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偶听人说:翠绿是生命,枯黄也是一种生命。很有见地。生命不需要背景,生命有各种各样的呈现。只是我们不能随意践踏生命,侮辱生命。弘一法师圆寂前,再三叮嘱弟子,遗体装龛时,在龛的四个角下各垫上一个装水的碗,以免蚂蚁或虫子爬上遗体火化时被无辜烧死。弘一法师对于生命深切的怜悯与敬畏之心让人深深感动。丰子恺曾劝告小孩子不要肆意用脚踩蚂蚁,不要肆意用火或水残害蚂蚁。每当读到关于生命的故事,总会深切地感受到生命无法承受之重,如撒哈拉沙漠中,母骆驼为了使即将渴死的小骆驼喝到水潭里的水纵身跳进潭中;老羚羊为了小羚们逃生一个接着一个跳向悬崖,以使小羚羊们在即将下坠的刹那以它们为跳板跳到对面的山头上去;一条鳝鱼在油锅中被煎时始终弓起身子保护腹中的鱼卵;一只母狼望着陷阱中死去的小狼,在凄冷的月夜中呜咽嗥叫。其实,不仅仅只有人类才拥有生命的光辉。
碧天,流云,温润的风夹杂着植物的香气。那样的心情,适合远行。但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成为曾经。我们只躲在屋里,隔着窗面对阴郁......在失去后,我们终于疼惜,舍不得所有的记忆。
我们已失去太多,恍惚却不知过错。
我们责怪寂寞,质问世界为何越来越冷漠。其实也怪不得什么,人总是虚荣而胆怯。通身毛裘彰显身价,饕餮盛宴改善生活。我们享受着同类的崇拜与羡慕,即使是用血腥和残忍构筑夺目!于是,我们就在这样夺目中越走越远。别说不在乎,只是不自觉。我们只是对于毁灭了生命的人不再信任,当然,也包括自己。
也许,我们可以不要碧海青天,可以不要浮云缱绻,可以不要温暖相依的安全,但我们可不可以不要连自己也葬送。
也许,再过几十年,我们引以为傲的繁荣会成为亚特兰蒂斯的预言,我们数千年文明的沉淀会与楼兰古灵在黄沙中遇见,我们身边连飞鸟都已经灭绝。那时的我们,该到哪里去找明天?
那时家乡的三月半间,是否还有李白杏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