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想认识你!”,我曾经无数次的快速冲到姑娘身边,等姑娘从下意识中反应过来后,我义正言辞的说出这句话。我跟很多男人一样,这辈子说过无数的假大空屁话,唯独这一句,我没有半点虚伪,当说出这句话时,我能非常清晰的听到胸口“砰,砰,砰”,那剧烈的心跳声。
星爷在《喜剧之王》里说过一句普通,但又震撼人心的话:我,是一个演员!同理,我也可以毫无忌讳的说:我,是一个犯人,名曰搭讪犯;我,是一个贼,一个偷心的贼。
人活着,一个相当棘手的痛苦就是,如何在羸弱的个人能力,和自己无止境膨胀的个人欲望间实现平衡。这两者如同向相反方向飞奔的烈马,倘若驾驭不好,一个人就不得不承受撕裂的痛苦,而我便时常沦陷于这样的痛苦中。
我喜欢北京这座城市,它表面看起来冰冷,严峻,冷漠,在它毫无温度的表层之下,潜藏着无数颗在欲望汁液的培育下,一直悸动不安,老是蠢蠢欲动的胚细胞,我,就是其中一颗。
北京节奏繁忙,压力巨大,空气质量又及其低下,完全不适合生活,尽管如此,仍有大量的中华儿女如过江之鲫,熙熙攘攘的涌入这座城市,可见,大家来到这里,不是为了生活,而是为了追求和释放欲望的。
北京工作生活的节奏极快,快到你有时候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但奇怪的是,我在那工作生活那么多年,却几乎感觉不到疲倦。慢慢的我才发觉,之所以能坚持下来,是因为这座城市有一股让人不好察觉的强心剂,当我累的筋疲力尽,以致于快要倒下时,它便会在我胸口猛的扎下一针,注入一股肾上腺素,瞬间我就像打了鸡血一样,马上原地满血复活,京城的这股激素就是,在三步之内,必有勾人魂魄的漂亮女生!
美好的存在是一回事,你是否与这股美好发生邂逅,则是另一回事。当我每次与那些身材曼妙,气质出众的女生擦肩而过时,一股触电的感觉从内心涌起,同时大脑迅速分泌一股化学物质,叫多巴胺,它让我精神上感到兴奋,同时又促使我的大脑产生无限的联想:要是我们相互认识;要是我们能互相微笑;要是我们能向对方摆摆手,说声“嗨”;要是我们能停下来说两句话;要是我们能一起喝杯咖啡;要是我们能一起慢慢的走在人群中,身体有意无意的触碰到;要是我们能一起看场电影,然后欢快的讨论男女主角的爱情;要是我们能够心有灵犀的手挽手,拥挤的人潮在我们眼中消失,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们自己;要是.....
我还没来得及多想,对方便消失在茫茫的人群中,从此与我再无瓜葛。美好的想象和无情的现实,两者间的落差导致的是无尽的遗憾,一股苦涩的无可奈何充满胸腔。后悔导致对自己无能的愤怒,内心一直鞭挞着自我:为何不采取行动,为何不做些什么。
此时此景,我能做些什么呢?我感觉到一股郁闷压抑着我,但我又找不到反抗的方式。李笑来说过一句至理名言:你并不孤独。确实,没有任何一种痛苦是独一无二的。后来我才发现,几乎所有的男人都有这样的苦闷,而只有极小部分愿意奋起反抗,而大多数,则把这股遗憾延伸到生命的尽头。
北京的伟大之处在于它大海般无尽的包容性,它包容你的欲望,包容你的痛苦,同时也包容你任何异想天开的期盼。我期望的是,让擦肩的那一刻,慢慢的停下来。果不其然,在发达的市场经济下,任何需求,都会有相应的供给。在市场上有专业的情感培训师,他们教你如何跟女孩从陌生转为相识,相识转为熟悉,熟悉转为信任,信任转为深交,深交转为爱恋....。"居然还有这种事儿",这是我当时非常惊讶的反应。
人是逼出来的。作为技术男,我受够了冰冷冷的电脑,我迫切的希望坐在我对面的不是机器,而是一个活灵活现,有血有肉,一个能让人心生抚慰的....女生。于是我毫无犹豫的加入了一场能让我直面内心欲望,全面重启我人生认知的心灵之旅。
在老师的指导下,我首先要做的,是先给自身注入一股色彩。乔布斯作为时尚艺术大师,在衣着品味上着实树立了一个极差的样板。当女生询问一个男生的职业时,如果这个男孩说,“我是写代码的”,那么他的情感之路,极有可能被堵死,因为一个印象会不知不觉的溜入女生的想象,那就是“灰不溜秋”。
如果我自己单调刻板,如何给他人带来绚丽多彩。在咨询师的帮助下,我开始了外形改造。由此,我的生活不再像原来一样宅的“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而是积极的走出来,流连于各大商场,各种服装装卖店,把原来消耗在数学推导,算法设计上的脑力资源,抽取出一部分用来思考着装搭配,色调体系,流行元素。紧身裤,高帮鞋,白T,破洞牛仔等以前觉得穿着很不舒服的服饰,我也慢慢的尝试去接受。以前头发长了,我会随便找个小店,花十块钱剪断即可,现在可不行,我必须花两三百块钱,在那些富有时尚气息的发廊中,接受总监级以上的发型师打理。我不断的尝试各种衣着造型,包括那些让我看不起,觉得很"gay",很骚包,很做作的服装搭配。
很多男人为了讨得芳心,会花很多钱为女生购买礼物,实际上,男人应该把钱花在自己身上,把自己改造成女人最想要的礼物。
一套合适衣服,就如同一副坚硬的铠甲,穿上后能极大的增强一个男人的安全感和自信心。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丢人现眼”,把自己“丢到”她们的面前,让自己出现在她们的眼光里。女生可能天生缺乏安全感,我作为一个陌生人,如何以合适的方式接近她们, 赢得她们的信任,至少不要惊吓到她们,毕竟,我希望带给她们的是红光满面,而不是花容失色。
搭讪,最困难的是如何突破自我臆造的恐惧感。教练把我们带到了人声鼎沸,车水马龙的各大商城,我第一次感觉,站在人群中是那么的恐惧和颤抖,第一次觉得我的同类是那么的可怕,因为我要变得跟他们不同,我将在众人面前展现出我埋藏在内心中的”小“来。他们会鄙视我吗?他们会嘲笑我吗?他们会攻击我吗?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大咧咧的跑到女生面前要电话,我是不是道德沦丧,我是不是下流无耻,我是不是流氓卑鄙,我会不会变得人人得而诛之?
我的思绪从未像如此这般混乱和碎片化。华灯初上,慢慢暗下来的夜幕就像一条黑色光滑的天鹅绒毛毯,慢慢的披在这座城市的胴体上。人越来越多,商场越来越拥挤,人潮的热浪一波一波的向我扑来,但我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寒冷,我的大脑,把我给冻僵了。
“看到那个白衣姑娘没,快,上!“,魔鬼教练一声令下。顺着教练手指的方向,我机械的迈开步伐走去,那一刻我没有感觉,没有思想,没有灵魂,我纯粹就是一个机器人,一个魔鬼终结者,我要终结我心中的魔鬼。
十米,八米,七米,六米....,我离姑娘越来越近,我心中所有的恐惧和紧张从体内渗出,在我额头上凝结成了一颗豆大的汗珠。在距离姑娘还有两米的时候,我突然来个急刹车,停了下来。一股莫名的恐惧从我体内散发出来,恐惧是一种黑色的汁液,它们越积越多,很快就像迅速上涨的潮水将我淹没。我就像一个溺水者,在水中无论我怎么挣扎,无论嘴巴张的再大,我却始终无法呼吸。
这一刻,时间似乎停止了,周围人们的身影也慢慢变得越来越模糊,直到完全消散在我的视线里,这一刻,在我的世界里,只站着我,和面前的姑娘。“死就死吧!”,我心里想。我这个人最大的特点是敢对自己下狠手,但我也从未想过,要跟一位陌生姑娘说句话,需要我立下必死的决心。
正当我犹豫不决之际,姑娘突然起步往外走,我再不出手就来不及了。在紧要关头,特别是那种千钧一发的时刻,人很容易抛开各种胡思乱想,迅速的将所有精力集中于一点。
我一个箭步冲过去,侧身拦住了她:“你好,我想认识你!”。一直以来,在脑海中进行的天人交战,天马行空,到头来只不过为了一句话而已。
姑娘稍稍吃惊,但很快反应过来,然后莞尔一笑。她面容和善的对我说:“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儿。”,说完便径直往前走去。我没有追,只是站在原地,默默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夜晚,街上的霓虹灯光影交错,在这喧嚣的五光十色中,我感觉到一些温暖,也有一丝暧昧。世界,在我脑中,又恢复了它繁忙的节奏,街上的人们依然行色匆匆。人们走的那么快,是在追赶些什么,还是怕自己被落下?有什么办法,有什么理由,能让飞奔的人们稍微停一停,等待一下落在身后的影子?
一只射出去的箭,你无法收回,一些事一旦开了头,往后便抑制不住的喷涌而出。在往后的日子里,我将无数次的冲出去,无数次的说出这一句话,无数次的盯着一个姑娘的眼睛。在她们明媚的眼眸中,我能清晰的看到我自己的倒影,看到一个男人紧张的,渴望的,期盼的,听天由命的,等待一场关于他的,未知的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