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这只是个关于光的故事,原谅我,故事里没有百转千回。只见那光越来越亮,只见那飞蛾扑向了光,只见那光吞噬了飞蛾,魂飞魄散。

这个人就是你。

这个一心想死之人,穿着猩红的红裙,裙上绣了一片生命力,可现在你被汗水濡温的鬓发,细长的、黯淡无光的眼神,发白的脸颊,不停地抖动着的皮肤枯燥而苍白的唇色都在告诉我,你的生命正在慢慢流逝,你左眼下的黑痣也不在生动,变得死气沉沉。一缕潮漉漉的阳光照在你的脸上,可你却感受不到了,你不知道吗?在死后的日子,再也没有人会想起你,也许你应该生个孩子,也许你还可以找到爱人,但你死了,什么都没有了。

易染和李钦臣后来再也没有见过面了,但他梦见过她,梦里的她总是用笑着痴痴的眼神看着他,他总会感叹道:“你真的很好。”他总是这样跟她说,你真的很好,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是经常这样说,在梦里他也这样说,梦里看不清她的脸,脸上云遮雾绕的,只感受到了她的眼神,她的眼神真的一点都没有变,算起来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见过了,突然会有一点想她,特别是那天在梦到她以后,他回忆起了和她的故事,之前他从来没觉得时间过得快,但是现在来看时间过的真快啊,像是一瞬间的事情,尤其是工作以后,感觉自己的一生望过去看得到尽头,不像那个时候,怎么望都望不到头。

那天,客户送了两张李志的演唱会门票给他,他问了周边有没有情侣去看的,他自己孤身一人也懒得去,跟他差不多大的没空闲,闲着的都要辅导孩子做作业,前段时间,程昱打电话过来向钦臣诉苦,说美国税收太高,只能一直租房,这么多年连自己的一个窝都没有,老婆和孩子也想回国,都想家了,也没见得外国的月亮比家乡圆,钦臣坐在窗头,夜是静静的,窗外迷镑的薄雾中,能看到小小的淡黄色的月亮,透出了一点点微光。想到程昱在异国他乡苦苦打拼,他的脑袋里突然出现这句词:“分携如昨。人生到处萍飘泊。”钦臣听到对面电话里程昱一个劲儿的说想吃他母亲做的梅花糕,叫钦臣给他寄过去,钦臣连声应着,过两天就给他寄,听他没有声音,便关切到叫他注意身体,不要太劳累了,对面久久不出声,末了,只听到对面传来呜咽声:“真的是.....一边不想活了,一边又努力的活。”钦臣也没出声,只静静地,听着对面的呜呜声,男人到这个年纪,时常会觉得孤独,一睁开眼睛,周围都要依靠他的人,却没有他可以依靠的人。

不一会有一个小孩子的声音问道:“爸爸,你怎么了?”只听得对面吸了一下鼻子:“没事,爸爸在跟叔叔谈工作上的事情。”后来程昱便去照顾孩子了,也没聊多久就挂了,最后只是强调一定要跟他寄母亲做的梅花糕。

在朋友这边实在没有两口子想去。便想着问问公司的年轻人,他们都连连摆手,问有没有很出名的偶像歌手的门票,他笑了笑,也不知道这群年轻人喜欢的什么样的,更不知道过段时间谁又出名了,只好跟他们说表现好了想看谁的都有。于是,他只好自己去看了,给自己下了个早班,公司在新街口这边,从公司出来到演唱会那地儿要经过外秦淮河,外秦淮河上的晚霞自是满目风情,他也没仔细看,感觉每次从这里经过都不忍看它似的,有时候会想起上一次去秦淮河好像是跟易染一起,他们还去了南京好多地方,易染说真正的南京比朱自清笔下的南京还美,他说那当然,之后她又换了些语气说,可为什么现实的爱情这么苦,钦臣轻笑道所以歌里都唱啊童话里都是骗人的,她也没说话了,他转过头,只见她的泪拿去喂秦淮河里的鱼了。

不知道易染过得还好?有没有人给她一个家?他闭上眼,仿佛能看到她曾经的身影,被包裹在金色的岁月中。

其实钦臣倒也没有希望她想着他,只觉得易染不该尝遍了因自己而生的苦,有些男人,大凡曾负过一个女人之后,便会柔肠百转对她心生怜意了,这是男人最后的良知,也是男人普遍的虚伪。这一点若看不透,弄得丝丝连连的当断不断,缠缠绕绕又是没有一生一世的许诺罢了。

最后只记得钦臣遗憾的扼腕叹息到:“其实我想一直跟你做朋友。”这便是对她是一生一世的许诺。

钦臣和易染分开之后,又发生了许多事情,一些喜怒哀乐,一些家长里短,一些惬意,一杯酒,人生最无趣最有趣最寂寥也是最热闹的当儿,便舍不得撒手人寰了,人总是贪婪的,钦臣是喜欢她的,在易染最青春的年华,舍不得撒手。

易染总问第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他也说不清楚,便细细回想,好像是在戏剧院门外,那天她穿着一身白色的旗袍,清冷疏离像一朵傲然的梅,他心微微一动。可这个时候她似是不满意这个回答,满脸的不满意。他求生欲还算强,于是只好问问她怎么又不开心了,她娇嗔道:“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吗?”钦臣道:“什么时候?”她抱着他,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喃喃道:“在梦里。”他只好笑一笑,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就算是求生欲很强的钦臣也沉默了。因为他也在梦里见过一个女孩,只可惜,不是她。

其实他们的相遇并不是偶然。

是程昱告诉他重楼戏剧院的戏剧种类非常多。程昱是子帧要好的朋友,也是他的发小,他们高中是一个学校,读大学的时候都在一个城市,他和程昱都在北京念书,只是不在同一所学校,他是学计算机科学的,程昱学的法律,程昱先去的美国,先认识的子帧。后来也是程昱先回到了北京,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被他抢断了先机似的。程昱跟他说在重楼戏剧院里话剧很多,还看到一个像子帧的姑娘,于是他好奇的去了重楼戏剧院却没有看到一个像子帧的姑娘,有些失落,突然眼前一亮,他见到了易染,第一次见到她,钦臣是有些出神的,那个时候,他喜欢她娇媚的身姿,美好的容貌,胜过于一切。

他爱她青春靓丽的容颜。

爱你青春靓丽的容颜,可是易染仍然觉得这是上天的眷顾,于千万年里,于千万人之中,让她遇到他,在钦臣梦里她还很年轻,她也以为她还年轻,她想用年轻的口吻来写一个故事,易染希望自己在他心里永远年轻,既然只能这样,那也是幸福的,至少在他心里会一直漂亮,就像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她回到了那一年,年轻靓丽的年纪,把人生分为两个阶段是,遇到他之前,遇到他之后。

钦臣的话总是能做到搅乱她的心思甚至觉得他说得很对,易染说自己迫切的想要和他厮守终生,他说这并不是最好的,易染希望自己他心里一直年轻,短短的一生,弹指一瞬间,而她在他心里可以很年轻,她闭上眼,仿佛能感受到他把自己包裹在了金色的年华中。

真的只能在他心里年轻了,虽然只存在了短短几年,或者那一刻,弗洛姆说过爱falling in love 和being in love是有着绝对区别的,前者是瞬间的激情纠其本质来说不可能持久,她曾问过他:“你对我是真的吗?”。她真的很想要知道,他说:“喜欢是真的。”

有时候想到他会觉得有些不真实,只有辛苦的回顾每一次心动和心碎时才知道他确实真实的存在过,可她再也没有感受过了,这哪里是自己人生,简直是别人的人生,简直是孟姜女哭长城杜十娘怒沉百宝箱。

日子过得真快啊,尤其是女人过了三十以后,这么想吓一跳,她竟然都快要步入中年了,似乎又在期待着什么,这几年她真的觉得是弹指一间,虽然双休日会无聊,虽然有时间会对着手机发呆,但是一年又到了末尾了,有时候会觉得三十岁也刚刚好,刚好人生还不过半场,每当易染这么一想地时候总燃起一股希望,明天会更好,千万不能死在昨天。

过三十岁生日那一天,易染横卧在新买的冰丝床单上,刚好能看到像是侵泡在雾色中的月色,极为淡漠,三十年前的月色和如今的月色,已经过去数载,细细想想经过三十年华洗礼的月亮压在她的身上,竟恍恍惚惚地生出了隔世之感。

易染记得那时的月亮是真的很亮,他说月亮其实一点都不亮,隔着万水千山的岁月,她回到了遇见他时的北京,昏黄路灯下,一个没有月亮的夜里,可她依稀记着从他出现那一瞬间开始,雾蒙蒙的北京就像是含了夜明珠发着光,就算从现在的路回头一看,也仍然感受得到被光包围的暖意。

请您移至窗前,看那天上的一勾月亮,月亮下有层层叠叠的钢铁森林,望远了瞧,浩瀚的月空像黑洞一样吞噬万物,四下里生着高高的树,在月光中衬的它们的身影极淡极淡,从窗子里看见了月亮,但被窗子上面的藤花挡住了一半的风华,也许是蔷薇,有人不愿意挪位置,就看了个半勾月,有人挪了挪位置,正好看到了疏疏落落的蔷薇扶着墙,天上月儿圆溜溜,当真应了那一句花好月圆,月亮离开了,故事也便讲完了。

那年我二十一岁,我很年轻,可我感觉自己已经很老了。王小波在书里说“那一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其实我觉得更像是被拔毛的过程,拔了毛还会长出来,就像人的希望一样也是一次次燃起,又一次次的被熄灭,反反复复,最后只好安慰自己:这就是人生啊!

可是我过二十一岁生日往后的有限生命里没有预见到这一点。我觉得自己会永远反反复复下去,永远保持期望和遗憾。——前几天李志去北京开演唱会,我从去看了他的演唱会,这次的演唱会气氛跟往常的不一样,他说,山水有相逢,其实呢,水都快要溢出来了,埋没了山的回忆。

那个时候,李志抽着烟,光着膀子,穿着拖鞋大裤衩,唱着天空之城,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个年轻的灵魂,突然觉得自己真真切切的活在这个世界,你看,那个人,他是多么的真实,我试着跟他一样,试着活的真实而有趣,试着充满菱角,试着充满自己的个性,可是这一切都惘然。我天生有个无趣的灵魂,只会无病呻吟,在北京这几年我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于是,我假装自己很有趣,假装自己拥有一切,假装自己心怀慈悲,因此好像还有了一些朋友,他们不知道的,我是有一些表演天赋的。

虽然我才活了21年,可我却觉得像是活了很久一般,故事就从21岁的时候开始。我的生活从来就没有什么重点,没有道路,没有目标,也没有线索,只照着我喜欢的事情去做。我的生活就像是我演的话剧,写的小说,写的剧本一样,没有什么线索,有些索然无味。可我明明想要有不平凡的生活啊,我不想这样碌碌而为,我不想在以后老去了死去的时候只有那段痛苦而又黑暗的回忆。我所说的不算是个故事吧,如果我的故事会有生活的影子,亦或许我的生活会是故事的影子,那我会全部说出来,那些令我痛苦的所有事情。有时候我竟然会在想造成我这些痛苦的来源是不是因为我是一个女性,因为我是一个装着无限爱意的女性,可往往为什么我把所有的爱都给他了,他却不爱我了。

看来古人说的水满则溢是对的。

可是人不都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吗,一次又一次。

在今天,我仍看到好多女孩在受苦,可是她们是那样的美丽而多情。女性自古以来把柔情滋润了岁月。其实我要写的一些事情并不是今天才发生的事情,这些事情在过去的日子在今后的日子都在发生着,人们希望渐渐能从中找到一些光明,但在快要找到那个光明缝的时候,她们又沉睡了,继续忍受着侵蚀,有些躯体被情人所亲吻,所玩弄,沉溺于按他们所说的一种极度的快感当中,一种和那些没有爱情的情人所结合产生的这样强烈的快感。

先从我这几年的一些琐事说起,我这几年的一些琐事,会说到一些无关紧要的铺垫,并不是都是那些可耻之事。我想说的想写的当然不只是那些黑暗的时光,更多的是那些明亮的时光,那些被照亮的时刻,印在我的脑海里,同样的深刻且快乐,我想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会经常把这些快乐的记忆拿出来回忆,不然我没了点乐趣,也没了走下去了勇气,如果人没有了快乐的回忆,那么他一定没有什么乐趣,这肯定是一定的,快乐这种东西期待在未来,那是一种很虚幻的,只有过去的,发生过的才真实,多说一些快乐事,希望人们能原谅我的脆弱,原谅我的笔力浅薄,原谅我的哀愁。

我的思路并不清晰,可能写一些东西会有点虎头蛇尾,但尽量不说妄语,有些往事就会混淆在一起,想到他我便很难在写下去,只觉得写到爱的时候,我迷惑了,我从来没有想到,让我最猛烈的,也让我最悲痛,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我写的时候都是带着情绪的,我继承了母亲的传统,是个非常的情绪化的人,在有些时候我按照我的情绪来表演,会显得有些得天独厚的天赋。虽然我有些天赋,但我还是没能学会好好的爱自己,自始至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以后我只能在惩罚自己身体中找到一些快感,是那种别样的快感,是畸形的,难以启齿的,我知道往后走,会有人爱我,但我好像没有想要往后走,日复一日,重复同样的话,一切都会过去,每天重复无数次,有一天早晨,我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正在呼吸,竟然觉得欣喜若狂。

其实,我是个话剧演员,会学着扮演很多角色,也会学着去讨好那些角色,从这里开始这一切还是美好的,在做话剧演员之前我做了一些零零散散的小工,勉强糊口,生怕没有钱吃饭,北京消费又高,只好百转周折,硬是不敢停歇,虽说在这年代不存在饿死这一回说,但是有时候贫瘠的生活会让我丧失了一些意志。

虽然意志受到了威胁,但你们不要担心我,蚂蚁尚可偷生呢,谢谢你们的安慰,我不是对你们失望,你们当中不乏温情善良的人,我的日子还很长很长,来不及再去认识你们了,很抱歉,你们真的很好很好,只是我不想在一一去认识,去了解,去产生情意。我活在世上,无非想要留下一些什么痕迹,遇见有趣的人,体验乐无穷,倘若有,我就没有白走一遭,倘若没有,我也没有白走一遭,尝到了,够了。世界,社会,众生,人世间,命运,生活,祂有很多名字,但我只读出了荒凉与无奈,小时候,老师经常教育我们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我情愿我只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没有思想,不知道命运为何物,或者能做一个能够忍受苦难也好啊,我多么希望自己相信苦尽甘来,相信好人有好报,坏人下十八层地狱。

不知道对于我,祂有没有满怀愧疚。

那是我十八岁的时候,这正是人生的青春年华,女孩子的碧玉年华。每当我回想起自己的青春年少的时候,脑袋一直会强迫自己往好处想,我在青春年少的时候逃离了那个地狱般的家,在高考前出走的少女,确实不是什么光鲜亮丽的事情,这是一个罪人。后来的我经常逃离,好像那是我学会的本事一样。那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样去上学,母亲和父亲也像往常一样去上班。母亲是音乐教师,父亲则是一名大学文学教授,他们都有着引以为傲的职业,而他们的女儿却成不了他们引以为傲的骄傲。我在头一天晚上趁他们不注意偷了他们五百元钱,我把行李都收拾好了,其实我并没有拿什么东西,怕他们知道,我只能做到像往常一样。可能他们根本不可能没有想到我在他们的魔掌之外还能生活,在他们心里我肯定只是一个完全没有任何力量的小姑娘,没有任何自己想法的玩具,任人操控,我可能他们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许永远都不知道了。

终于我逃到了,在这次的逃离中,我拿上母亲在我十五岁生日的时候送我的HOHNER牌的口琴,还带走了父亲最喜欢的两本小说集,黑塞和博尔赫斯的。

没人知道我是多么喜欢毛姆和茨威格,恨不得全世界的人们都看他们的书,但我要把我最爱的书留给父母,因为我怕他们会忘了我,我在书上做了笔记,希望他们会在翻书的时候看到我对他们控诉。

如果能早预料到这次的逃离对我的一生将是如此重要的话,我应该在刚到北京的清晨就去照相馆拍个照以此作为留念。然而,在后面的时光里面回想的时候也只能从记忆里去寻找那个初到北京的小姑娘是什么样子。

在火车刚到北京时,我清楚的记得,那个时候是凌晨,刚来到北京的我从火车上走下来,可能没有人知道这个女孩独自来到北京的心境,她的心是忐忑不安,又有点像什么要喷洒出来的的感觉,但不是火山喷发的样子,是酥酥的,密密麻麻的,两种感觉在挤兑着,就像是地铁站里一哄而上的人们和一哄而下的人们来了个互相交锋。

我抬头望了望天边的云,四周的人群,在日光中看不到一点轮廓,一片模糊。可这快要露出头的光正在缓缓的上升,让我忍不住哽咽,这使人想起了“咸阳古道音尘绝。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刚来的时候发现这里是巍峨庄严的首都,是万丈光芒的中心,我知道在不久以后,我的身上将会被光芒照耀。那个时候是刚过白露,清晨的风不似顽虐,而是拂过我的脸,后来才知道,巍峨背后是荒凉,我好似逃离了那个梦幻岛进入了另一个梦幻岛。

从未出过远门的我像是刚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一样四处观望,观看着眼前大包小包提着的人们。继父对我说,你一辈子也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可是在这人海茫茫,他怎么找得到我啊,我和这些人们一样也将消失在北京这座城市的胸怀之中。像火车站这样的地方,会知道一个人真的会有那么一点渺小。我有些庆幸,这里的人来人往对我抱有着善意,或许那时的我觉得除了父母谁都对我满怀善意。在那天之后我好像没有见过这样多人,或许是我变得习惯了。在这一望无际的望不到边的北京城,这些街道人潮涌动,仿佛大地是倾斜的。从那以后,每当我失落的时候,我会在北京的大街上走着走着,看着人来人往,而那个时候我总是在想,好像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自己了,其实我经常害怕,害怕那深藏在心底里的漩涡,在那旋涡之中,我似乎看到了我生命的终端。

那时我穿着一件旧的连衣裙,它的花纹已经被洗的模糊了。这是一件长袖的的连衣裙。是真丝面料的,这件裙子本来是白色,可是现在已经被洗的跟图案一样浑浊,它明明是白色为什么会这样污浊,像是灰色却又像是米色,但并不是白色。这是我所记得的唯一一条连衣裙。虽然它的颜色多么的污浊,但我仍然很喜欢它,因为觉得它很合身。我已经记不得当年穿过什么鞋,只知道我靠着这双鞋在北京的大街小巷穿来穿去,没有什么特别的。我只记得那时候的空气没有那么坏,一切都是那么的生动,直到我踏出家门的那天起,我就应该明白哪里都没有天堂。

那天,我在出站口的时候,有一些女人手上举着牌子,她们见我便凑上来问:“姑娘住店吗?便宜得很。”另一个女人说:“小妹儿,我们家的便宜,住我们家的吧。”我对人本来就有些恐惧,听他们这么一说便想逃离,刚想走,又想到:今晚不知道到哪里休息,便同一个看起来比较面善的阿姨讲:“多少钱?你会带我去吗?”那阿姨过来挽着我的手,我往后退了一步,她有些淳朴的笑了笑:“姑娘,看你一定是第一次来北京,跟你打个折60块钱吧。”我估摸着自己那五百块这么一住的话,住个几晚都没了,那可不行,便放低了声音:“阿姨,能便宜一些吗?”“小姑娘,都是这个价,你也累了,这里是北京,哪里的宾馆都贵的很呐。”这个人说话夹杂河北的乡音,误让第一次到北京的我以为这个就是北京方言。随后我心里也做了个打算,准备今天就先找一个好的地方住一晚上,明天在寻其他地方。那女人带着我从这里一直向路北的里面的小胡同走,一路上她问了我很多情况,我虚虚实实跟她也讲了一些。走到一半时,她突然有些严肃的问我:“姑娘,你有身份证吧?”我愣了愣,那时还不知道住个房子居然还要身份证。心里这样想着,嘴里说着:“嗯嗯,带了,带了。”

走到那条街,大大小小的矮房居民楼上都写着什么什么旅馆,人潮涌动着,来来往往的人,我跟在面善的老板娘后面,就是这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姑娘被河里的红红绿绿的广告牌的灯光照耀着,孤零零地在这里。白色又带点灰的连衣裙成为了唯一的暗淡。

到了一个又窄又长的巷道,我又是这样的恐惧,跟着那女人上楼梯,周围又黑又暗,我有点犹豫,女人叫我小心一些,我回头看了看后面,更是什么都看不到,一片漆黑,咬咬牙,硬着头皮还是跟着她上去了,到了门口,一个脸上没什么表情的男人突然皮笑肉不笑的说对女人说:“回来啦?”随后站起身来,我低着头似是感觉到了有一双眼睛幽幽的盯着我。女人带我进房间之后,我便进门把门给锁的死死的,只是我不知道的是女人出去之后把钥匙给了两个年轻男人,随后两个男人还给了女人一些钱。

晚上,我把灯关了,准备睡觉,感觉到门渐渐打开了,两个黑影压住我,在我来不及反应的时候,那两个黑影已经用准备好的绳子把我绑住了,我哭着求他们放过我,其中一个男人讪讪笑道:"看你这么梨花带雨的哭,还更有感觉了。”这个时候我哭的更大声了,另外一个男人重重的给了一个耳光“再哭,我多叫几个人上来。”在我被打的眼冒金星的时候掐住了我的脖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了一把小刀放在喉咙上,我仿佛感觉到我的嗓子哑了一般不能发出任何声音,随后他们拉扯着我的衣服和裤子,我的心里一阵阵的恶心和害怕,已经顾不得喉咙上的小刀了,脖子上一阵痛,我闻到了血腥的味道,空气中有野兽沉重的呼吸:“别把她弄死啊,死了可不行。”“是未成年吗?怎么发育的这么好?”

他们放下了刀,脱下了裤子。

模模糊糊听到他们说:“竟然不是雏儿,没流血,果真是放荡娘们儿。”

我僵硬的像只冷冻室里的死鱼,当他们开始进入和冲刺的时候突然有了一百万种想法冲进我的脑袋中,然后停下来,我的意识开始飘荡在别的地方,在更安全的地方,更遥远的地方。

周围还是漆黑一片,无数双爪子伸向我,那个时候,我的脑袋里竟然想起了小时候看了一本叫《山海经异兽录》图画书,有一种鲔(wei)的鱼类,长着一个常常的鼻子。还有一种叫做鵹鹕(li hu):外形如同鸳鸯,但长着人的脚,小时候被这样的奇怪的生物吓得晚上睡不着觉,到如今才知,人间多的是长两只脚的怪物。

我再也不愿记起像那样混乱的景象,到了那间极为简单的屋子之后,止不住的害怕,陌生的地方伴随内心巨,还是会想到那一幕幕,他们的脸与继父的脸重合在一起,弯弯曲曲的脸,五官模糊了,鼻子又长又尖,刺耳的笑声,每当想到这里,易染就去卫生间,抽出五张、六张、七张、八张纯白的纸,像牛奶一样白的纸,使劲往下身抹去,抹完后,她也不看那污秽,直直的丢进抽水马桶里,夜间,易染开着浴室灯,刺眼,她却喜欢,外面是黑的,这里面一片亮,她看到抽水马桶里的白纸,还是那么白,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已经不干净了,随着一阵抽水声,纸不见了,它挥着翅膀飞走了。

那天之后,北京这座城市一直笼罩在了雾霾之中,我看不清人们的脸,我时常照镜子,镜子里面我看不自己的脸,只觉得都雾蒙蒙的,跟窗外的风景一样,好天气凉了个秋,月下还不回暖,只道是纷纷扰扰愿一份宁静。

在下笔之前,我已经准备把所有的自己都敞开了,再也没有墙壁,我也不必遮遮掩掩,这一切都存在过,女性的迫害从未停歇过,这样使得我在落笔之后就无法寻找藏身之处,不知应该如何收场,如何表达,是否只有寻求最后的安乐和那些思念。

在此以前,我并没有想那么多,我的身体在这里思绪已经离开了,到很远的地方去了,它可能是讨厌这个身体的。

如此的讨厌。

小时候看电视剧里说,每当你想哭的时候,就倒立,如果我的人生倒力那会是什么样子?

我已经有所准备。准备接纳这个无常的世界,渐渐的,我已经懂得一些事情。我知道,对一个女人来说,她的劫难,并不取决于她的衣着服饰或她那美丽的容颜;也不取决于她的胸上有几俩肉,甚至于她身上的首饰名贵与否也无足轻重。我知道在于其他方面,但我不知道我到底错在哪里。我很迷惑,我很想探究这其中的缘由,于是便把自己投入其中。

从那天开始我变得混乱不清,我对自己的存在表现也是一知半解,任何的意义都变得没有意义,北京的月亮又大又圆,可我并不觉得亮。

我迷迷糊糊的找了在餐馆服务员的工作,但都不是我所喜欢的。那个时候有个男人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他是我最开始工作那个餐馆的服务员,他穿着一双有些旧的帆布鞋,有的时候还会有一些脏,他的衣服上也总是西一处东一处弄到了油渍,他的头发有时候也会有一些油,不过只是有时候,毕竟在餐馆工作,大部分的时间他都是比较干净的,他身材比较结实,有时候跟他一起比较有安全感。他的长相比较普通,普通到我已经忘了他长什么样,不过我记得他有一个高挺的鼻子。

他对我很照顾,因为最开始去大家都看着我年龄比较小,刚开始的时候很多事情都让我去做,他会非常耐心的帮我,一开始我是拒绝他的帮助的,但他却异常执拗,在习惯他的帮助之后,也渐渐的跟他走的进了一些,虽然我从来没有讲过我的经历,我的家庭,因为我想所有的一切都跟梦一般,如果可以重新来过。

我相信也是真的对我好,可我总觉得少了一些什么,我以为他对我好,我就必须要喜欢他,毕竟我从来不敢想象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那时候的我并没有体会爱情的美秒,那种如此心动的感觉并没有在这个男人身上感觉到。

但这个男人在我看来是温柔的,我不会在他靠近我的时候感到瑟瑟发抖,但他只是一个非常普普通通的男人,连他的生活都是普普通通的,普通的名字,我甚至都忘了他的名字。他喜欢听我吹口琴,虽然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曲儿,只会一味的说好听,其实我会吹的也不多,他喜欢听我吹那首《友谊地久天长》,他说听出了一些悲哀的江湖味儿,我随口说了一句那希望我俩友谊地久天长。

他会变得有些失落,但是什么也不说。

在北京呆了一年多以后,我搬到了分钟寺附近,那附近的房子全部是出租房,是北京最大的城中村,那里最便宜的租金有200的,就是一个小单间,七八平方,10平方左右的单间300左右,我租了一个200的,想着以后在换好的,他也住在分钟寺,于是便来帮我搬的家,那天也是我的生日,晚上搬完家东西都弄好以后,突然他蒙住了我的眼睛,一片黑暗,我心中一惊,又是那种黑暗,我猛的推开他,他显然被我这样吓到了,有些惊慌失措,场面有一些尴尬:“我只是想给你个惊喜。”他这样说着,眼中有一丝错愕还有一丝失望,他的手里小心翼翼地拿着有一个礼物盒。

我的表情是怎么样的呢?有一些惊喜的,应该是吧,但我觉得心里面谈不上多么的惊涛骇浪,最多是一条缓缓的小溪流动着,他正在对我说话。他说他会努力当一个服务员的,过一年就可以晋升当一个主管,工资会涨一些。还说今年二十出头,属牛的,初中还没读完就出来打工了,他说这些年他都很节省的存了一些钱,准备再过几年就回西北小县城生活,在找一个比较稳定的工作,他说,北京太累,有些厌恶了这种生活,厌恶那些交房租花钱的日子。他继续讲下去。他的父母都在家里,普通工人,并帮衬不了他太多,不过最近几年他父亲靠着手艺去承包了一些工地,挣了一些钱,在小城市买房是肯定负担的起的。他还说他是一个独生子,显然他特意强调了自己是个独生子。我知道他为什么强调自己是个独生子,狭义的来看独生子在父母的关照与关爱上获得的爱是全部的爱,而事实真的是这样的吗?我的亲生父亲在我还未懂事之前就被一场意外带走了,母亲再嫁也没有在生孩子了,我是一个独生子,但他们的爱与我无缘。

我是一个独生子,是我母亲的独生女儿,可是长期以来,我一直都没有一条漂亮的公主裙,就是那种有很多褶子的公主裙,蓬蓬的,镶边蕾丝的裙子,母亲从来没有买过这样的裙子给我,她督促我好好学习,却不关心我的近况,连我第一次来例假是什么时候都不知道,弄得我第一次来例假的时候以为是得了绝症,直到她给我叠被子的时候看到被子上的血迹,才告诉我怎么回事,她说我有了当妈妈的权力,一定要跟男生保持距离,只可惜,那时我确实是似懂非懂的。

当我十三的时候身材已经发育的非常好,就连在母亲面前脱衣,她都会惊讶道我的成长,而且总会感受到来自周围奇怪的目光,特别是继父,他真像个豹子,而我像是他眼中的猎物,心里总是担心。

十三四岁的年龄我已经懂得周围的事物,对我来说,周围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一切都已经在我的眼里,不管是山水湖水,还是万物生长,我都能从其中窥探一二,眼看这边葡萄河流到太行山,眼看那边高楼层出不穷,眼看这一眼望不到的尽头,眼看这浓烟四起也都倒塌了。

我想做个演员,我已经和妈妈说过了:表演艺术就是我的志向。我说过很多次了,她也听过许多次了完每次听完之后就冷冷地说:当你通过语数外考试拿全班第一之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与我无关。她每次都会反对我的想法,认为这是没有出息的,她也常常站在过来人的角度说,像我这么小的时候也做过同样的梦,学了钢琴,她真的以为自己能够通过钢琴来获得幸福,后来她工作、结婚、生子、才发现不过如此,还是那么痛苦,婚姻不幸便是一切生活的不幸,她不让我学艺术,跟艺术相关的任何就不行,她说找个实际一点的工作嫁一个爱自己的男人比什么都好,母亲说千万不要走她走过的老路,太苦了,像是坐在悬崖便慢慢品了一杯意式特浓咖啡,真是又甜又苦又享受。

当他渐渐接近我,并向我示好的时候,我知道他已经输了,这是一个并不满足的故事,这是一个并不满足的女人。男孩的爱太小了,没有那种火星撞地球的心动感,另一种意义来说这并不算是爱,如果轻易答应他岂不是落了个后悔药都吃不了。  后来将是这位独生子男孩帮助易染度过了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可是再后来他就消失了,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她只记得他待她极好,有时候午夜梦回的时候,易染的脑袋会跳出来这么一个人,他真的存在过虽然只是浅浅的在她的心上画了一幅白描画。如今,已经过了许久,易染还恍恍惚惚的会寻思着如果当初是嫁给他又是怎样的一幅光景?世间许许多多多的男男女女可能会在某一瞬间,想起曾经深爱自己的爱人,会那么一想,如果,如果是跟他在一起?只可惜,一转身,便是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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