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见乡土中的“愚”
——读《乡土中国》随感(二)
在汽车极少见的年代,乡下人是很难见得到这先进的交通工具的,就更不晓得“靠左边走”“靠右边走”的这类交通规则了,所以,当老农听到后边“嘀嘀,嘀嘀”的汽车喇叭声时,就慌乱的不知往哪里躲,气恼的司机先是啐了一口“笨蛋”,然后颇无奈进而归结为“愚不可及”。
“愚”确实在很长的一段历史时期里,都是乡下人头上的一个标签。由“愚”又生发出来许多具体形象的评价语来,例如拿人之生活常态“吃穿行”等来说吧,就有“穿着真俗气”、“吃饭吧唧嘴不讲究”“走路没正形,连跑带颠的”、“呆头呆脑,什么也不懂”、“十足的土包子”等等等等。这些语言充斥在现实生活的真实情境中,存留在古今许多的文学作品里,可谓俯拾即是。
也算是人之常情吧,当人们遇到又愚笨又没知识的人,因他的某种言谈举止让我们看不惯亦或不舒服、不痛快时,常常鄙夷地甩上一个词——“愚昧无知”。倘若仔细剖析一下这一词义,你会发现,其实“愚昧”和“无知”互为因果关系,因“愚昧”而“无知”,因“无知”就“愚昧”。显然,“知”的有无,是“愚”的有无的重要媒介。所以,对于乡下人的“愚”产生的根源,有善良的下乡干部进行了推论性总结,认为“愚”的根源在于他们不识字,没文化。
针对这一结论,费老是这样做出驳斥的:“如果说不识字就是愚,我心里总难甘服。‘愚’如果是指智力的不足或缺陷,那么识字不识字却并非愚不愚的标准。智力是学习的能力。如果一个人没有机会学习,不论他有没有学习的能力还是学不到什么的。”费老的这一观点立足现实,中肯中的,也算是为乡下人头上这顶“愚”帽上放了个遮挡各种鄙视目光的宽帽沿了。
我想,费老的这一观点,并非对”文字下乡”有什么看法,而是他更熟谙乡土中国基层的实际情况,更懂得乡里乡亲的情感需求,更知道一个国家民之重要。人类社会得以生存发展,离不开明确的社会分工,各行各业在社会发展中分别扮演着不同的角色,缺一不可。而在经济落后的农耕时代,人类生存的最基本保障就是依靠土地来解决温饱。古人很早就认识到这一点,所以提出“民贵君轻”的思想主张。费孝通老先生以悲悯苍生的大胸怀,看到了乡土中的淳朴民风,感受到了来自民俗中的善良。他知道,乡下人这不加掩饰的“真实”,决不是“愚”,而是一种可贵的纯真。
一个村子是一个小聚居区,小的村落的仅有几户、几十户人家,大一点的村落也大都至多有三、两百户人家而已。大家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已熟悉到听足音能识人、嗅饭香知谁家的程度。在这个“面对面的社群”里,人们无需“咬文嚼字”、无需“客套寒暄”,有时简单的一声“哎”“嗨”的应答已涵盖了万语千言。
费老先生认为“文字,是一种双方约好代表一种意义的记号,如果面对面可以直接说话时,这种被预先约好的意义所拘束的记号,不但多余,而且有时会词不达意引起误会的”。细思此言,实乃至理。再美妙的文字所表的“情”,所达的“意”都是间接的。例如与亲朋好友久别而思念,突然接收到对方的信件,会很激动兴奋,信中千言洋洋洒洒,让人确似“见信如面”。但也远不如直接“见面”更能一解相思之苦。一个眼神,胜过一千句“眉目传情”,一个拥抱,胜过一万句“如隔三秋”。
所以,在乡村这个小天地里,人情没有距离。人们虽不识文字,但人情却稠的如粘土,落在头发上、脸颊上、脖子上,沾在衣服上,嵌入鞋底里,渍进脚手的指甲里……这种浸到骨子里的”愚淳“的乡情,是任何文字都难以言表的。
作为土生土长的乡下人,虽然不愿意听到城里人话里话外讥笑乡下人的“愚”,但文字下乡,扫除文盲的确是英明决策。知识的普及,社会的进步,基本消除城乡区别。当年,一些农村人争先恐后奔向城市,现在很多城里人挖空心思地想在农村置办一块田园。在这个科技文化经济飞速发展的多元时代,我们这个曾经以农业为根基的文明古国正以我们的方式重新回归乡土。
其实,“愚”还有另一层含义,即“大智若愚”。古代有大智慧之人从不自诩自己之智高,也从不嘲讽人之不聪,而是以渔樵为友,置身山水,畅达快意人间。因为他们才是真正悟透“愚”中真意的哲人。
如今我们都向往回归乡土,是真的出自本真之意,还是为了从土地中攫取一点私利呢?
以上是今日读《乡土中国》的些许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