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是大力
大力是一只有想法的蟑螂女士。蟑螂是没有名字的,大力总听见小男孩说自己是大力士,充满力量。于是,她给自己取名为大力。
大力还给窗外的一只麻雀取了个特好听的名字。男主人每天喊着翠花,大力觉得很美,加上麻雀和自己一样浑身暗暗的,所以他给麻雀取名为麻花。
大力很羡慕麻花有一双能飞翔的翅膀。她看着自己的两对小翅膀,常常感叹:要是能有麻花那样的翅膀,她一定飞遍天涯海角,找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大力转身看着刚产下的卵鞘,透过透明的胶质,大力数了数,二十粒卵宝宝。记得第一次产下卵宝宝有足足四十粒呢,第二次也有三十五粒。这是第三次产卵,却只有二十粒,少了很多。
大力有些焦虑。还是习惯性吐出粘性唾液,混着咬碎的细纸屑,把卵鞘固定并遮盖住。做完这些,大力平静下来,想着心事,考虑那唯一可行的希望。
02 厌恶与悲伤
大力记事起,她就不喜欢光,一直昼伏夜出,喜欢吃人类喜欢的一切食物。刚开始,大力很兴奋:和强大的人类有相同的爱好,应该也可以做上朋友,那自己的生活也一定多姿多彩。
渐渐地,大力长大了,长大的过程确实很精彩,精彩得常常九死一生,命悬一线。
大力小时候有很多兄弟姐妹,他们一起在黑暗的柜子角落里嬉戏追逐。男主人打开柜门,手中瓶子喷出恶心的液体。大力看见有些兄弟姐妹被喷洒中,变得东倒西歪,不一会儿就不动了,成了满地尸体。大力吓得全身发抖,她必须赶快跑,逃离那个味道。
大力钻进附近一个缝隙里,八肢软绵得像她吃过的烂面条。她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要是再跑慢一点……大力不敢去想。她趴着一动不动,仔细听着外面的声音。人类没有过来,她安全了。大力松口气,他很想有个同伴,她害怕,想倾诉,想要安慰和鼓励。可什么都没有,她只能孤独地躲着。她一直呆了四五天没有进食,大力才发现她可以不吃不喝这么久,也是很能耐的。
外面寂静又漆黑,大力饿得厉害,她小心翼翼地出了避难所,就在周围搜索着食物。很遗憾,一点残渣都没有。
大力很失望,准备去水池附近找点水喝。这时,大力看见了两个瘦弱的姐妹,她极速爬过去打招呼,一起死里逃生过,姐妹们看见大力也很高兴。一阵碰碰头,摇摇触角,大力决定跟着去吃姐妹口中的大餐。
一路随行,到处都干干净净,这样也能找到好吃的食物吗?远远的,大力看见前面有四个姐妹围着什么东西,果真在吃饭呢。疑惑中,大力好像听见了微弱的声音,像是惨叫。但旁边的两姐妹很是平静,大力觉得肯定是自己饿昏头了,赶紧跟着向前爬去。
四个姐妹正围着一只幼小蟑螂撕扯着,小蟑螂的肚皮已经被扒拉开,她们疯抢着吃着内脏,红的、绿的、黑的,沾得满地都是。大力刚爬拢就看到这样恐惧的场面。大力一阵恶心,她大口地吐着,只有呼出的浑浊热气,肚子是空的,什么也吐不出来。小蟑螂的脑袋也被扯下来,里面那点嫩汁也成了争抢的美食。终于不用忍受撕心裂肺的疼痛,小蟑螂头朝着大力,绝望的眼神归于死寂、灰暗。
一路过来的两姐妹安慰大力:蟑螂就是这样的,没吃的时候,反正兄弟姐妹实在多,吃掉一些也没关系的。大力突然觉得很憎恶,憎恶蟑螂为什么要这样。
大力浑浑噩噩,又躲回她的避难所。她一点也不想和那些兄弟姐妹一起住。她还记得回来的时候去找了水喝,这样应该可以管好多天了吧。大力不知道该做什么,她只想排除脑海里刚才的画面,她选择闭眼休息,能睡一觉最好。大力一直迷迷糊糊,撕扯声,惨叫声,渐渐没了。充满耳朵的是屋里孩子的玩乐声,大人们的说话声。
不知过了多少天,大力被响声惊动。还是那两姐妹,探头探脑在缝隙口转悠,可能因为缝里道路崎岖,两姐妹没有发现大力。大力又想到那件事,心里烦躁,很想让她们离开,天都没黑下来,很容易被人发现。
大力没有说出来,因为她听见男主人的声音:“这些蟑螂真恶心,爬了垃圾堆又爬食物,身上带着那么多细菌、病毒、寄生虫。把打开的面包都扔了吧,娃儿吃了万一感染就麻烦了。真该灭绝它们。”
大力突然觉得很冷,男主人的话深深扎进她的心里,蟑螂真的给人类带去那么多伤害吗?看来人类是真厌恶蟑螂。
嘶嘶的声音响起,大力来不及伤感,避难所不能避难了,他立马爬出去,是那种致命的味道。那两姐妹摇摇晃晃,还在拼命逃窜。一个跑到女主人脚边,女主人抬脚,狠狠地踩下,“吧唧”一声,蟑螂姐姐成了一滩肉浆混合物。大力感觉肚里的所有内脏都要从嘴里冲出来,她使劲儿跑,让风进入身体安抚翻腾的内脏。男主人对付另一个蟑螂妹妹,女主人洗拖鞋,大力又一次逃出生天。
大力心灰意冷,蟑螂和人类是做不了朋友的。人类讨厌蟑螂侵犯了他们的食品物品,并带给他们很多病菌,他们要把蟑螂统统灭掉。哪里才是蟑螂的世界?
昏暗中,大力顺着墙底慢慢爬着。突然,大力被光亮照着,她不敢动了。人类小男孩回家打开电灯,一下就看见黑黑的大力。他走过去蹲下,伸手想碰碰大力,大力很紧张又期待。男孩想到了什么,又缩回手:“爸爸,这里有一只蟑螂。”大力难受极了,为什么要期待。
大力极速逃跑,男孩在后面追,男女主人加入战斗,手里各自拿着对付大力的武器,杀虫剂、拖鞋。大力知道,她必须跑快一些,再快一些,她的翅膀自动展开,像是贴着地面飞行,急转弯,钻进阳台柜底。外面一阵翻箱倒柜,却没有找到大力,过了很久,女主人声音传来:“算了不用找了,你把新买的那个蟑螂药在每个角落里都挤一点,家里尽量弄干净,蟑螂总会少些。这么多年的老房子,难免。”
这里不够安全,她必须尽快找到真正的栖身之所。大力很痛心,躲躲藏藏的日子她受够了。
在阳台洗衣池旁,挨着窗子的瓷砖有的已经脱落,有块瓷砖里面空了很大一块。大力安定在这里,希望这里能安稳一些。
03 勇敢的梦
清早,天刚泛着些亮光,一只麻雀在窗台上闹出响动,大力探出头,和麻雀对视,其实大力很害怕,但麻雀似乎不屑吃蟑螂肉,所以她俩对看了一会儿就各自安好去了。
大力有点欣慰,她试探着围绕麻雀爬了半圈,麻雀没有赶走她。于是,大力大胆地跟着溜达,还给麻雀取了个“麻花”的名字。大力还发现麻花很喜欢每天这个时候到洗衣台喝点水,主人这个时间都没起床,于是,大力跟麻花有了固定的相处时间,她俩也开始有了交流。
麻花告诉大力:她是从几里外的林子飞过来的,那里要修建房屋,很多树被连根拔起送走了。
大力问麻花会被人类讨厌吗?
麻花拍拍翅膀,说不会的,哪怕最凶猛狠毒的动物也不会被讨厌,因为它们都很少出现在人类的活动范围。人类好像就最讨厌你们蟑螂和老鼠。
大力又被狠狠地打击到。蟑螂应该离开人类,去寻找自己的世界。看着麻花有力的翅膀,大力很想有双那样的翅膀,她就可以飞出人类的世界,过自己的生活。
日子一天天过去,大多时候大力都躲在缝里,麻花出现时,她才会出去一起在窗台玩耍。
麻花见多识广,所以基本都是她在讲,大力听着。大力知道外面的世界很大,高山、大海、冰川……有很多长相不一的动物,万千美丽的花朵,形态各异的树木。它们有的温柔,有的凶猛,有的恶毒。他们与人类泾渭分明,但又与人类共存。
大力实在太饿才出去觅食,她只去男孩活动过的范围,很容易找到被忽略掉的食物残渣。不去打扰人类,躲藏的日子相对安全。
大力长大了,她没有去找配偶,她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也吃过同伴,她不能接受。
没过多久,大力独自产下一颗裹着很多卵宝宝的卵鞘。这里温暖、潮湿,又隐蔽,不用为安全担心。后来大力发现那些卵宝宝根本不会长成小蟑螂,因为她没有交配过。这样也好,蟑螂在这里本来就不受欢迎。
大力重复着两件事:听麻花说世界;找寻离开这里的办法。
大力第三次产下卵鞘后,看着数量越来越少的卵宝宝,她有点着急了。生命有限,身体在变差,大力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这一次,她一定要狠下决心。
大力勇敢地把身体伸出窗台边沿。这是三楼,她每次在窗台上溜达都会在边沿观察四周。她不能飞去太远的地方,对大力来说最可能去的地方就是楼下。下面是一片草丛,人类几乎不去那里。还有几棵四五层楼高的茂密大树,麻花的家就在最近一棵树上。
“你是要跳下去吗?很危险的,你又不会飞。”麻花看着大力问道。
大力什么也没说。轻轻抖动着背后几乎透明的小翅膀,猛地冲了出去,连飞带滚一直往下掉。
“嘿……”麻花立马追去。
大力已经着地了,她仰躺在草缝间,有一支翅膀已经折了,就在不远处挂着。
麻花跳上前,大力还睁着眼睛。大力转头看麻花,开心笑了起来。很疼,但终于有自己的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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