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总想出门走走,长大了总想回家看看。
高中毕业那年,我所填报的学校前三个都是远隔千里的城市,最后填的才是老妈提议的本省的学校。对于那会儿的我来说,大概是真的想去很远很远的地方。那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去很远的地方,但或许我迷茫中又知道为什么。也许就是年少时那股想要背井离乡,逃离束缚的想法,以为去了远方就是长大。而我的生活,也随着这次选择,偏离了老妈最初所设想的方向。当通知书下来,录取我的是远隔千里的北方的城市。
知道了即将入学的地方后,感觉老妈既欢喜又惆怅。叹息了几天之后,她去街上给我买了一个特大号的行李箱,然后每天都帮我整理些东西放进去。我看见后笑着说:“妈,你是要把家里的东西都塞进去吗?”。老妈略带伤感的说:“那么远哟,我怕你很多东西用不习惯。而且刚去也不知道去哪里买呢。还是多备着比较好。“
那时的我,是一个没有出过我们市的学生,我走过最远的路程就是去了隔壁县,我坐过跑的最远的交通工具就是客车。所以接下来家里又开始讨论怎么去那么远的地方,客车肯定是不行的了,那到底是坐火车,还是坐飞机呢?九月份的时候,正是老家农忙的时候,而且老妈觉得自己也是从来没出过远门的人,担心去送我反倒是帮了倒忙。而我,因为从小知道老妈晕车厉害,所以也不想折腾她陪着我去。考虑再三,我妈想着让亲戚送我去一趟。而我,一种莫名的信念,觉得自己一个人都能搞定,所以坚决的拒绝了家里的提议,一再坚持自己坐飞机去。并安慰老妈,飞机多快啊,两个多小时就到了,发生不了什么事情的。而且你们去了很快又要返回来,多麻烦的。老妈也是不愿意麻烦别人的性格,听着我一直这么坚定的话,她也就信了,便同意我自己坐飞机过去。
那会儿在我们那个地方,网络还没那么普遍,一般买飞机票还要去代理点。我第一次在代理点的墙上看到上面的票价,我第一次知道票价可以这么贵啊。在那一刻,因为路费,我觉得自己不该去那么远的地方。小一千对那会儿的我来说真的好多啊,当然对现在的我来说其实也不少。最终,票订了,但我知道一直到去坐飞机那天,老妈都在担心着有没有上当受骗。
买了票后,又想到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去机场,那会大概还没有地图导航,反正即使有我也是不知道的。在我们那个村镇上,也没有去机场的车。考虑良久,老妈决定让老爸骑着摩托车载着她去找一遍路,因为她实在是担心那天会走绕路耽误飞机。于是,老妈和老爸骑着家里的摩托车整整骑了来回一百多公里地距离。从我们镇骑到隔壁镇,从隔壁镇骑到隔壁县,经过了一个个县,绕过了一条条路,我只记得她们去了很久才回来。我妈回来还高兴地说,还好去了一趟,不然真找不到路了。今天跑着跑着不知怎么的就跑到高速路上了,然后一直找不到路口下来。还好一位交警叫住了他们并告诉他们从哪里可以到机场。一直到现在,我想起来都觉得莫名的难受,也很感谢那位热心的交警,他没有为难他们。他永远不知道,仅仅因为他一个善意的微笑和提醒,让原本忐忑无措的他们倍感踏实。
走的那天,很早的时候,老妈就叫醒了我。因为是早上的飞机,老妈非常担心会赶不上时间。所以天还没亮,我们就出发了。骑在路上,天空悄悄的飘起了零星小雨,老妈很担心雨会不会越下越大,还好,天公作美,雨一直只是零零星星的。一直骑了几十公里的路,直到我看到天已经亮了起来,最后终于到了机场。顺着道上去,我第一次看见机场,我看见到处都是小汽车。突然,我的心里微微泛酸,觉得这一路来的真的不容易。就这样,我一路去拿登机牌,去过安检。说实话,我后来实在想不起来我是怎么去拿登机牌,去过安检的,想来是一路问过去的吧。我这个人从小就有个坏毛病,只要一紧张,事后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像大型考试考完,我一般就忘了自己做的什么题了。我一路到安检,老妈已经不能再送我了。我很难受,真的,在没走之前,我以为我满满的都是对外面世界的向往,可是这一刻我却有点不想走。我没有哭,我妈也没有哭,我看见她眼眶红红的嘱咐我:“花花儿,上飞机了要给我打个电话;下飞机了也要给我打个电话;记得吃饭,没钱记得给家里说;过去了,万一很冷,记得加衣服......”然后还有很多,我已经记不清了。我故作轻松的跟老妈说:“上飞机我可给你打不了电话,上飞机是要关机的。”我妈略带失望的“哦”了声,接着说到:“那下飞机了一定记得打电话。”一会儿轮到我了,我一路往前,突然再也不敢回头。怕一回头,让我妈看见我挂着的眼泪,怕一回头把我妈也惹哭了。我就这样一路过了安检,然后一直往前走,好像这样,分别这件事就不存在了。以前总不能理解为什么有的人分别时总是默默地,那时候我还认为分别时就要说好多好多话,把想说的都一股脑的说出来。而那次分别是我第一次明白,分别真的没有很多很多话要一次性说个够,而是很多话都不知从哪里开始说起了,怕讲不完干脆就选择不讲了,一切都尽在不言中了。
后来,几个月之后回家过年。我爸跟我说,我走了以后,老妈在机场看着我的背影就哭了,说后悔没有陪我一起去,特别担心我一个女孩子第一次出远门。然后回家后,老妈伤心了好一段时间,总说长这么大,我突然一走,她还总觉得我在她的身边。然后每次习惯性的叫我的名字的时候,没人应声,才想起来我不在了;或者有时总觉得我还在屋子里写作业,然后往屋里一看,才想起来我已经去了远方。再后来,我出门时间长了,老妈差不多也习惯了,但是我知道她依然很想我,只是已经学会了接受这个事实。
十九岁那年,是我第一次出远门,从此一直在离家的路上。我想未来的这些年,因为生活我依然还会在路上,但终将有那么一天,我可以常回家,也可以带着我的老妈我的家人一起去领略这路上的风景。
愿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