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看到母亲的照片,忍不住又“嘤嘤”地哭起来。今天是母亲的三七,昨晚根本睡不着,头晕乎乎的,我早早起来准备给母亲做“七”。
我穿好素服,来到厅堂。一看见母亲的照片,眼泪就不受控制地又落了下来,怎么就赶上疫情了呢?
母亲年纪大了,行动不便,但意识清楚,身体在她这个年纪还算硬朗的。家里居住面积小,请阿姨也住不下,我的年纪也上去了,照顾的精力渐渐跟不上了。思来想去,万般无奈把从小疼爱我的母亲,送去了养老院。养老院地址有点偏,但胜在环境很好,鸟语花香的,费用也不算贵,我们负担得起,养老院护工和常驻医生都有,比在家里强多了。每周我花3个小时的路程去探望我的母亲,给她擦擦脸洗洗手,带点吃的,说说话。
今年的疫情说来就来,探望的路说断就断了,一点准备都没有。我被封闭在家里,急也没用。好在养老院吃的总归有,没准比我强,我还安慰自己,哪知道养老院也有疫情了,4月15日养老院的陈主任,突然一个电话告诉我,母亲感染了,由于年纪大还有其他基础性疾病,送医院了。我一下子着急起来,陈师傅很忙匆匆回答这是最好的安排了,其他人都去方舱和隔离点了,告诉我不要着急。
接下来的一星期非常煎熬,偶尔打通的电话也是简短地告诉我不要担心,就挂了。可是在4月23日的深夜,陈主任再次主动打电话告诉我的时候,简直是晴天霹雳,说母亲没有扛过去。现在疫情期间,家属不能探视,养老院可以代替办理各种后续事宜,人当天就会送火葬场火化,疫情过后再领骨灰盒。
简直没有给我任何喘息的机会,事情就变成这样了。我心痛万分,却只能枯坐在家中,当我提出能否拍摄一下遗容,被拒绝了,只拍了灵柩、吊牌和寿衣的照片。我总觉得母亲最后的日子是苦的,是孤单的,是想我的,可是我不在,我去不了啊。我心又痛起来,我连母亲最后一面也没有看见。昨天陈主任的电话告知,母亲的一切手续都办好了额,户口也注销了。母亲永远离开我了。
我哭得有点累,趴在桌边稍微歇歇。封控把我一个人封在这里,周围的亲戚朋友也都无法来,我得自己操办。
电话铃声响了,我头疼,我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陈主任。昨天陈主任不是把情况都交代清楚了嘛,今天还有什么事?
“你母亲今天从医院送回养老院了,等会我拍张照片给你。”陈主任说。
头疼,声音仿佛是从天边传来的。我似乎没有听清楚,只是下意识地回答说;“哦,就随你们吧……,你,你,你说什么?”
陈主任又重复了一遍,补了一句等我照片,就把电话挂了。我一下子懵在那里,不知道要干什么。“叮咚”一声,手机上传来一张照片,是母亲在养老院的照片。我非常熟悉那里,我努力地瞪大眼睛盯着照片,我母亲没死,还好好活着,从医院回来了!!!
我母亲“死而复生”了,我一下子惊悚起来,来不及心喜,后怕、慌乱的感觉升腾起来,心口蹦蹦乱跳,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养老院,养老院,我话都说不出来,乱,乱,乱,简直是无语。
我把还挂在脸上的眼泪擦了擦,眼睛这段时间哭肿了,不小心碰一下,我疼得哆嗦了一下。我一眼看到摆在桌上的母亲的照片,我立刻走过去拿了下来。桌上摆的这些东西,我一把推开,生活怎么可以这样开玩笑?
我马上电话回拨给陈主任,依旧是占线。我打母亲房间的电话,漫长的等待后,传来电话无人接听的滴滴声。我坚持又打过去,终于护工小刘接了,她快速地告诉我,母亲还不错,身体恢复了,有点瘦,母亲现在累了在睡觉,其他的事情她不知道,然后就挂了。
我在房间来回踱了两趟,母亲平安的具体消息让我安慰一点,可怒气悄然升起。在2022年的春天,活人被拉出去火化,“死人”也会复活,魔都魔都,一切都成魔了吗?
我依旧觉得后怕,幸好是反的,是弄错了。那,那天送去火化的是谁?难道那家人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这是怎样的无序状态下的奇怪事情,世事无常。
我的母亲就这样地去“死亡”地界奇葩地旅行了一趟,养老院还得把我母亲户口恢复过来,扔掉的东西需要添置。我又按按我的胸口,我还是做不了什么,出不了门,养老院得帮我处理。
生活要继续,做好自己,接纳无常。既然可以接纳死,更可以接纳生。接纳人生的无常,这就是人生。解封后,我可以去看望我的母亲,这算是最好的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