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过后,回家过年成为最热门的朋友圈话题。我的思绪也飘到小时候,三十多年前的过年场景仿佛历历在目。
记忆中,我小时过年的标志不是像北方孩童那样唱着“二十三,糖瓜粘”的歌谣,而是从帮助父母采买年货开始的。
过年要置办的东西多到数不清,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年菜食材,因为那一顿万众期盼的年夜饭,值得所有人为它大动干戈。为此,全家人都会自动自觉参与进来,各司其职,其乐融融。
虽然家在南方,冬天的菜蔬品种算得上丰富,但临近春节,价格就会水涨船高。鸡鸭鱼肉等刚需食材,越早入手越好。我在寒假前期的一大任务,就是陪着妈妈,频繁进出菜市场。腊月里的菜市场,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商贩们进入一年最忙碌的时节,不用费劲大声吆喝,人们自动就会聚拢过来,来不及仔细挑拣,东西很快就会被一抢而空。
妈妈带着我,在市场中穿梭,每到一个摊位前,总不忘跟我讲解挑菜的要领(女儿家持家的才能体现在方方面面,需要从小培养呐),我也诺诺记在心中。看她从活鸡贩子手里买线鸡(阉过的公鸡),这个品种清炖出来的鸡肉最肥嫩;还有新鲜的鲤鱼,必得挑那不大不小,活蹦乱跳的,买回家养在水缸里,一直等到三十晚上再宰杀。
绿叶蔬菜、冬笋等其他时令菜蔬,担负着丰富年菜品种和去油解腻的重任,一般要等到最后几天才买回家,为的保证新鲜。
爸爸则负责制作咸肉、咸鸭蛋等需要耐心的活计,以及剖鱼杀鸡的脏活。我最喜欢的就是蹲在一边观摩,看他如何将粗盐反复涂抹在猪肉上;或者杀鸡的时候做个帮手,然后褪鸡毛,洗内脏,手法在他的调教下一年比一年娴熟。
因为需要大量炒菜,家里会专门买来板油,用来熬炼猪油,熬剩下的油渣,即刻出锅,撒上一点盐粒,抓一把扔进嘴里,脆爽咸香,是小孩子的美味零食。
还有一项不可或缺的工作,就是炒年货,指的是瓜子、花生等休闲食品。正月里亲戚朋友来走动,拉家常时正需要它们。印象中爸妈轮流主理,因为比较费功夫,也需要手臂有力气。
如此这般,在每晚的忙忙碌碌中,过年的味道慢慢荡漾开来,越来越浓。
经过不知多少天这样精心的准备,厨房里的食材逐渐增多,一些大菜已经提前半加工,所有的配料也都采买齐备,一切就等三十那天的精彩呈现。
中午草草吃完午饭,全家人就正式为除夕大餐忙开了。不管能否吃得下去,正经的大菜是要凑9或12碗的,大概还是图个吉利吧。
虽然每家每户的餐桌上细节略有不同,但一些讨彩头的菜品必须出席。一整条鱼摆在中间,象征年年有余;敦实的肉圆寓意团团圆圆,金黄色的蛋饺代表招财进宝,还有糯米藕表示路路通,炒年糕谐音“年年高”,八宝饭则带来富贵平安。
家乡的年夜饭中还有一道菜,也是必不可少的,俗称西施豆腐羹,类似西餐中的餐前开胃汤。它的寓意众说纷纭,早已湮没在历史传说和街谈巷议中。而对于儿时的我来说,单是这一盆混合着鸡内脏精华、冬笋、香菇、豆腐,用高汤勾芡而成的千里莼羹,就已经远胜桌上其他美味。
印象中,年菜也有高低贵贱。一些神仙级别的硬菜,比如扣肉和蹄膀,做法繁复,远观瞻仰还好,近看往往敬畏于它的丰腴膏脂,不敢轻易下筷子。在老家过年时,年夜饭前,奶奶会烧一堆纸元宝,恭恭敬敬拜祖先,八仙桌上十二碗大菜齐齐整整码好,这两碗菜是一定摆在最中间的,可见身份地位极高。正月里,如果有贵客到来,它们又会默契地出现在饭桌上,显示主人的一片赤诚之心。而平时家人就餐时,它们只能低调地退回到厨柜里。现在回想起来,那么体积庞大、油腻肥厚的硬菜最后到底是怎么被消灭的,竟一直成为童年记忆中解不开的谜题。
年夜饭吃到最后,通常还会再上一只什锦暖锅,把各人喜欢的肉饼、肉丸、蛋饺、笋片、青菜放在鸡汤里炖,连汤带菜伴着米饭唏哩呼噜吃进肚里,热热闹闹,给除夕大餐来一个完美收官,也预示着来年红红火火。
一年又一年,人们的生活水平渐渐提高,平时大鱼大肉吃得已经习以为常,这样丰盛的年夜饭和耐心细致的准备过程再也难以找到。儿时的年味将永远停留在记忆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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