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
我曾是个即刻就可感觉满足的人,一转身就是背对那些不快乐的事,通通都叫做无所谓。一杯茶,一束光,一句话,一枚花瓣,一块被冲上岸的珊瑚都是安慰。但现在我不再是这样,仿佛胸口有个空洞,怎样都填不满。因为孜以求的那些事物,那个人,我想要永久保留。
我开始害怕离别。
我开始缩短远行的期限。
我开始在远方的小机场里偷偷哭泣。
为什么我们期盼的那么多,愿意了解的却如此少?我问过你那么多问题,只有这一个你没有回答我。你只是在等待的人群中轻轻握住我的手,然后在绿灯亮起的刹那放开。
好像必须走这么远才有资格说:我想念你。你却说:隔得这么远的想念是不作数的,我想你留在我身边。
距离开始像海水一样漫溢,它漫过舱的地板,我的脚踝,安全带,桌板……它一直漫到我的胸口,某个瞬间我无法呼吸,紧紧攥着薄毯,向窗外陌生的地平线投去与其说是求救不如说是放弃的一瞥。
距离太重了,我抬不起手来。
机长告知当地时间与天气。起落架摩擦机场跑道,机舱灯亮起。乘务长感谢您选择此次航班,祝你愉快。
走向哥本哈根博物馆的台阶,明黄色的墙壁上画着雕塑家将那些作品自罗马运回故土的经过。往下走的每一步都能感觉距离的重量,时间像暴雨一样砸下来,我在北欧初夏的灿烂阳光里,觉得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我像一个失去视觉的人,只能用其他感觉去辨别异国他乡的琐碎事物里隐藏的线索。穿过阳台的,凉的风。熟透的西瓜沙一样的质地。大西洋没有咸腥味的海水味。淡淡的咖啡,浓的咖啡,滚烫的咖啡,冷掉的咖啡……
你曾说我是个会让老师头痛的学生,太多探求太少提问。
我只是觉得,面对你上无力理解的事物,保持沉默也是好的。比如,我无法定义我们之间的关系。
命运让我们遇见,时间让我们分离。我知道,总有一天这关怀会成为打扰。那么,就让我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