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书省内。官员们正紧张得翻阅各处呈上来的疏奏。满室尽是纸张翻动的声音,与切切私语之声。不时有人面露微笑,与身旁之人交耳发现写得精妙的建议。也有人苦笑摇头,执起笔勾画一番,便将那疏奏放入身旁篓内。
突然上位之人爆发出一阵愉悦的大笑将手中的纸卷递给一旁的大臣道:“妙,妙啊!玄策,你瞧瞧。”
那紫服大臣细细一读,一扫原先的愁眉不展将疏奏传阅下去,拱手道:“这一方法若能实施,必然能够解决蜀地的动乱。臣等的想法还是太过局限。陛下圣明,您今次那么一逼,不仅仅有了解决蜀地的方法,还能在大臣中发现此等良才,真乃一举多得!未料想何单将军平时不声不响,竟然有此等谋略,不知陛下……”谈话间便见传阅的臣子们不断点头小声称赞。
“不,等等。”皇帝摆摆手打断他的话,纤长的手指轻轻扣击书案,“这疏奏朕还是有所顾虑,待我见一见那何单再做定论。”说罢起身向一旁的千牛卫招手吩咐道,“你去让何单过来一趟。”
何单这日将令他苦恼多日的疏奏呈了上去,心情大好。只觉着这压于心口多时的大石骤然消失,浑身是劲,故招来府内随从与之切磋切磋。打得正是兴起的之时,却被千牛卫传召入宫的口谕打断。
前往皇城的一路上不免忐忑,只想难道是那疏奏出了什么问题?自己昨日虽并未仔细瞧那疏奏,但匆匆一览之后有些言语虽然不懂,也可确定之中确是没有不妥之言。
何单想了一路也未思量出自己何处出了错,只得战战兢兢得进入中书省议事堂。方见得皇帝正懒洋洋得倚在坐席上,拿着一张疏奏反复得观阅,脸上的喜色掩都掩不住,听到动静便道:“赐座。”
何单见皇帝喜上眉梢却依旧忧心不已,谢礼之后在席上跪坐得端端正正,两手握拳,规矩得放于两膝,身体微微前倾拘谨不已。
皇帝仍旧沉浸在那份疏奏之中,并无所觉抖了抖疏奏,方抬头看向何单赞道:“朕本以为科举之后天下人才尽在朕手,未曾想朕这朝中居然也卧虎藏龙,卿的才华不应该只是骁骑尉。何卿这文章写得是璧坐玑驰,令人拍案称绝啊!这字迹也是行云流水毫无拖沓。朕原以为卿只是武艺高超,看来是朕小瞧了你。”
却见何单黝黑的脸庞涨得酱紫俯地道:“臣实不敢相瞒陛下,臣武将出生,这字的确是识不得几个。这,这份疏奏是臣府内门客所作,不敢邀功。”
“哦(第二声)——不过撇去这字迹和文章不谈,这想法更是不错,只是实施下去略有难度,不知何卿有何看法。”皇帝依旧眼含笑意继续夸赞。
何单头俯得更加低了,颤声道:“陛下圣明,臣以前跟随陛下征战多年,蛮力和英勇还是有的,可……陛下也是了解的。所以……这想法也不是臣下的。”说着不安得微微坐于腿上的屁股继续道,“陛下当初说如若不能给出建议就罚奉贬官,臣确实头疼了有些时日。昨日臣府中的门客见臣为难,方向臣下进言道他有良策,臣下便让他代为疏奏。望陛下恕罪。”
“卿何罪之有?朕还要奖赏你荐才之功。如此此时那个门客呢?可还在府内?”皇帝骤然起身兴奋道。
“还……还在臣下府中。”何单见此时皇帝的反应一颗心慢慢降回原处,又听皇帝说自己有功,又觉有些欣喜,觉着妹妹果然未看错人。
“好,好,”皇帝的以拳击掌,来回踱步道,“很好!你此刻就回府,让你那门客前来见朕,要快!”
何单起身暗自擦了一把冷汗道:“臣遵旨。”
“慢。”皇帝抬手制止道,“不成,朕还是同你一道回府,去见一见这给出良策的妙人。你这一路上给朕讲讲。”说罢皇帝就向殿外行去。
谢贞元至今都不能忘记他急匆匆赶往何府的时那惊鸿的一瞥。
当空骄阳正艳,一袭白衣的青年支着头歪倚在廊下静静得翻着手中的书册,阳光正斜打在青年身上,黑得发亮的发丝未绾成发髻只是松松得束在脑后,少量的青丝似乎并不听话,滑落在脸侧,越发显得主人有些慵懒。从谢贞元这个角度望去,被骄阳所眷恋的青年的肌肤似那半透的美玉一般莹白透润,而那微微撅起的红唇却透着些许与年龄不符的孩子气。这场景对于谢贞元来说,透着一丝的熟悉,恍若昨日复现。
何单跟在皇帝身后恰看见李素的身影,略微有些着急轻声道:“陛下,这,这不太合乎礼仪,还是请您去大堂稍作休息,臣让他梳洗更衣后再来见驾吧。”
谢贞元抬手制止了他道:“不必,朕今日微服出来,哪里那么多的礼仪。卿若有事且先去吧,反正你也不爱这文绉绉的东西。”
何单忙道:“陛下,臣,臣……”
正想为自己分辨几句,却被皇帝轻笑着呵斥。
“去吧,去吧,你在这儿也没什么事情,还有些碍手碍脚的,快去吧!还有莫要惊动他。”
何单躬身道:“是。”
谢贞元见何单离开便走转入廊内,缓步得踱至李素身侧,一撩衣摆便坐了下来。
李素抬头望了谢贞元一眼,眼中有些许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依旧将视线转向书册道:“不知兄台如何称呼,以前在这将军府却从未见过。”
谢贞元未有所觉笑道:“先生便是李淳之李先生?”
李素似有一瞬间的惊讶,也不答话只抬头打量谢贞元,见面前男主约摸而立之年,头戴金冠,身穿玄色常服还泛着一丝银光,手扶着腰间配着的一把古朴佩剑,一副倜傥的模样,立马起身诚惶诚恐得行礼:“不知陛下来访,小民失礼,失礼。”
谢贞元哈哈一笑,扶起他道:“先生不必多礼,今日见了何将军的疏奏,觉着这方法极妙,故登门请教。却未想给出如此方案之人却如此年轻,果然是后生可畏。”
李素莹白的双颊飞起一丝红晕,似乎有些赧然,摆手道:“不敢不敢,是陛下高看了。小民只是误打误撞,给出了较为合理的意见。”
“先生就不必自谦了,只是这方案有些许不甚明了的,特来请教。”
“陛下可曾想过蜀地为何连年叛乱?”
“为何?”
“陛下可曾想过攻灭高琅后应如何治理?强军压下,人心虽畏惧一时听命。可这之后,不论是谁对故国仍会有眷恋。况陛下之后派去的益州刺史大多尚武,一有叛乱便以武镇压,小民以为这样更会导致人心不齐,人心不齐则生异变。”
“那先生的意思是——文治使蜀地归心?”
李素再拜道:“陛下圣明,当然文治效果无法立刻显现,故小民提议对益州百姓应先免除赋税一年,以获得修养生息,使得百姓信任朝廷,从而慢慢归心。”
“可如今蜀地百姓大量逃往山林,落草为寇,这又如何解决呢?”
“陛下可尝听闻商鞅立木取信的典故?若想取信于民,亦可尝试此法。”
“可先生提出将汉中划出益州,这又是何道理?”
“陛下应知晓,蜀地四面环山,且山势险峻,易守难攻。此次反叛,于陛下治下,国力鼎盛,攻克依旧用了一月有余,如若……则很难言说。但若将汉中划出蜀地,则开来一个豁口,以后围剿起来却要比现在容易得多,这样岂不美哉?”
“甚是,甚是!”谢贞元击掌赞道,“以先生之才,若不入朝廷实乃我大虞百姓之失也。不知先生是否愿意辅佐朕,开创一朝盛世?”
“愿效犬马之劳。”
“如此,甚好!明日你便去吏部,朝后议事朕希望能看见先生。”
“谢陛下!”李素拜谢。
我的文太慢热吗,为什么看的人那么少(→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