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孃家的房子犹如老旧的碉堡,二楼的走廊延伸出来,恰似屋檐。屋檐下,低矮的木椅子似乎不能承载他160的体重,一动就咯吱响。听他忿忿地说他大哥,那么有钱,就只给我还了100多万的债,又不是没有钱。
我一口茶水差点喷洒出来。
他说得轻描淡写,我听得目瞪口呆。诧异他的逻辑。
眼前这个沉落而颓废的胖子,与记忆中那个少年有什么关系?
当初那个少年清瘦、腼腆。
我比他年长1岁,幼时各自带一堆娃娃,在我家堂屋捉迷藏。
堂屋光线阴暗,祖辈的遗像挂在中间,严肃的眼神,你走到哪跟到哪,看到人发怵。遗像下面立着方正的火桶。
吵吵嚷嚷的娃娃,找不到另一队就虚张声势地大叫,出来出来,我看到你了。
人没有找到,却看见倚墙而立的方火桶后面有手在飞快的舞动,以为是幻觉。
直到,那个挑东西用的箩兜在动,但里面确定没有人的时候,才大叫一声,蜂拥跑出堂屋。
大人们闻声而出,说,你家公公生前就喜静,你们不要去吵他。
那是人生第一次遭遇灵异。
男孩吓得很久没有言语。
一堆人去看《画皮》时,瘦小的他会因为害怕,不顾嘲笑地缩到椅子底下。
成年的路上,我们都以为他会带着先天的腼腆、怯意,平安地走下去。
但那一年他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因为义气帮人,被打掉半只耳朵。毫无前兆地变化。
从此开启了他后半生的江湖生涯。打架、赌博,喝酒,脱胎换骨一样,乐此不疲。欠下巨额赌债,并理直气壮地理论他的大哥只帮忙还了100多万。
屋檐下,坐在椅子上的他,拿过茶水呷了一口,不时喝斥一下在他膝边怯怯的女儿。
我端着那杯差点喷洒的茶水,尽力完善缺失的记忆。
那个纯良的少年,他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