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米缸里抓两把小米,再洗一把芡实,摁着这些红色的像佛珠一样的东西,把水沥干净。再放几个红枣,一点黄糖,电饭锅里看起来一派喜气。
合上锅等待小米煮软米汤变稠的时候,女孩想,自己有多久没吃辣了。
从前吃火锅必点辣汤,要最辣,要捞得到红红火火的灯笼椒,煮开的时候汤面要有鲜亮的红油,裹着热气在锅里翻滚,浩浩荡荡,颠倒众生。
丸子要是牛筋丸,肉片要有脆皖。玉米段最好是橙色,橘色的太水白色的太糯,素菜再来点冻豆腐,芦笋,冬瓜和芋头。
这些食材随机放进锅里,浮浮沉沉好几轮,裹着红油起筷时,内里还是食物本来的颜色,味道却夹杂着辛辣,滚烫。
当然这样热闹的味觉盛宴女孩从未真正享受过。辣椒男孩以为她真的能吃辣,从来没看见过她藏在背包里的胃片。
坐在红油火锅旁的她,对着辣椒男孩把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就差抓着大漏勺往他碗里捞肉,牛丸给你,鱼片给你,虾饺给你,余生的温柔都给你。
后来辣椒男孩还是吃辣,只是陪他吃火锅的人,不再是她,而是另一个女孩,她的锅里是清汤底。
女孩才知道,原来一开始,她可以放下筷子,叫服务员把汤底换成鸳鸯。
可是她没有。
可惜她没有。
以迁就的姿态进入爱情,就像以谦让的姿态坐进一群人的饭桌,你等着所有人都吃到眼前的菜,最后发现,你最爱吃的小炒肉里只剩下青辣椒,干煸四季豆里只有红椒段,水煮鱼片里只有豆芽菜。
你只吃了一朵菜花,所有人都以为,你吃饱了,你只是食量小。
女孩只是迁就着口味,辣椒男孩还夸她,哇你也是很能吃辣啊。
于是女孩以为自己以后的饭桌上只有辣椒,直到清汤女孩出现,又直到白粥先生走到饭桌的对面,牵起女孩的手,带她到旁边另一桌,对她说,你看,不是只有加了辣椒才好吃的。
做饺子的时候切点姜丝进去,炒鸡肉的时候可以浇点料酒,炒隔夜饭的时候可以加点橄榄菜。
你要是吃得没有别人快,饺子汤里剩下的虾苗儿,鸡肉碟里煎干的姜丝儿,梅菜扣肉底盘铺着的芋头片儿,都给你留着呢。
荤菜和主食都吃腻了,我给你熬粘稠的粥,用冰箱里冷冻了一晚上的米。给你炒最新鲜的青菜,用猪油煎香的蒜瓣。给你煎最完美的溏心蛋,用热油一点点把蛋黄浇到快熟。给你喝煮开花的绿豆汤,用早起给你泡软的豆子。
从前女孩像出锅的油条,制作简单,价钱也简单。她以为自己最好的搭配就是豆浆了。后来听说,啊,在某个地方,油条泡进含卤水的粿汤里才是绝配。
就像从前她以为,西瓜最好吃的样子,是切半拿勺子一点点挖着吃;芭乐最好吃的样子,也不过是削了皮直接咬着吃。
后来白粥先生告诉她,西瓜可以砍成块儿,再淋上酸梅汁。芭乐应该切成片儿,再撒上酸梅粉。
遇见好的缘分,就应该像吃到蔗糖味的猕猴桃,甜到在心里感叹,原来这才是猕猴桃啊,我之前吃的都是啥玩意儿。
遇到好的缘分就像吃肉柿子的时候,突然咬到QQ弹弹的粒籽。
就像吃大闸蟹的时候,撬开蟹壳看到满满的蟹黄膏。
遇不到也不迁就了。不要急,别忘了猕猴桃,肉柿子和大闸蟹,都有季节性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