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兮-莲花辞》第三章:萝卜现身

一晃又是数日,这几日上官熙已跟府里的众人都打了个照面,只是没有过多言语交流,随便应付两句便回了紫尘苑。这一日,上官熙方从修炼中清醒过来,只觉眼前多了一团东西,下意识就是一挥。那一团东西往边上一躲,竟是避开了上官熙的攻击。

  “谁?”上官熙瞬间清醒过来,这才看清刚刚避开的那一团东西,竟是一个粉妆玉琢的女娃娃,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头上还顶着两片叶子摆来摆去,活脱脱一小萝卜头。

  “爹爹!”一声清脆的童音,又将上官熙吓了一跳。“爹爹!”小萝卜头见上官熙愣愣的,忍不住又叫了一声。

  “我不是你爹爹。”上官熙听着这个称呼面上有些不自在,敢问这个小萝卜头是从哪里蹦出来的,自打修炼至今,从未有人如此悄无声息地出入自己房间不被发觉。

  “呜哇~”见上官熙不承认,方才还笑嘻嘻的小萝卜头瞬间哭了,这声音震得人耳朵发颤。上官熙忙挥了挥手,准备在房间外布一个结界,忽然反应过来,这屋外本就有一个结界,以防自己修行时有人打搅。所以,这个小萝卜头是怎么毫发无伤的进到自己的结界里面来的。

  “安静!”上官熙被这哭声搅得有点头疼,不由得轻喝了一声。小萝卜头愣了一下,红红的眼睛里还有泪珠子挂着,眼看着就要掉下来。“呜哇~~”小萝卜头忽然比刚刚哭的更伤心了。“爹爹,爹爹,不要我了。”边哭还边哽咽。

  上官熙忍无可忍在小萝卜头头上拍了一下,世界忽然安静了。看着小萝卜头上一抖一抖的两片叶子,忽然间想起了桌上的那个罐子,忙起身一看,“原来如此。”

  小萝卜头被上官熙拍了那一下,哭也哭不出来,可那眼泪珠子就这样挂在眼眶里,看上去好不可怜。

  “听着,别出声,安静点。”上官熙也不忍心看着这么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只得轻声安慰道,又拍了一下小萝卜头。

  “爹爹!”又是这个称呼,上官熙眉头一皱,“小萝卜头,叫师傅。”

  小萝卜头还是一脸迷茫,不知道“爹爹”和“师傅”这两个称呼有什么不同。纠结了一会儿,小声地叫了一声,“师傅爹爹?”

  上官熙挑了一下眉,“把爹爹二字去掉。”

  小萝卜头抽了一下鼻头,又纠结了半晌,小声地叫了一声,“师傅?”

  就这简单的一声师傅,上官熙忽然感觉眉心一热,一朵红色的莲花暗纹若隐若现。元真道长在下山前曾说,如果遇到跟自己命中劫数相关的人,自己会有感应,这难道就是所谓感应?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这个小娃娃,乌黑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是劫数么?

  “爹......师傅......”小萝卜头看着上官熙,刚还想脱口而出的爹字硬生生咽了回去。

  这么一张无辜的脸,更何况也就这么大点的孩子,就算是命中的劫数,上官熙还是下不去手,轻轻地叹了口气,“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感觉上官熙接受了自己,小萝卜头忙扑到上官熙的怀里,闷声叫了一声“师傅。”上官熙笑了笑,不愧是劫数,摆脱不了,那就顺其自然,抱起小萝卜头,往书桌边走去。

  小萝卜头开始探出脑袋来打量这个房间。入眼的只是几样简单的家具,一字排开的红木书架,紧贴在窗台一边的角落铺开,上面摞满了各色布袋子套起来的竹简,一张上好的紫檀木书桌端正地摆在书架前,一面画着远山流水的屏风立在窗台边,挡住了窗外的风景,只留几枝树杈子,四周的墙壁上挂着几幅风格类似的水墨山水图,东面窗台下摆了一张茶几和几把椅子。这一圈看下来,小萝卜头还真没发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嘟着嘴靠在上官熙身上。

  忽然门口响起一阵敲门声,有几个丫鬟走近,“扣扣”又响了两下。

  上官熙一挥手,撤掉了屋子里的结界,“进来。”来的有四五个丫鬟,每人手上都提着一个食盒。不一会儿,小小的茶几上便摆满了碗碟。明明只是清粥小菜,还有一碟糕点水果,小萝卜头不由得砸吧了一下嘴。

  “都下去吧。”上官熙摆了摆手,让边上等着的丫鬟都退了出去。

  小萝卜头见人都走了,连忙从上官熙怀里跳出来,跑到茶几边上,无奈身高有限,只好手脚并用,卖力地爬到凳子上。忽然感觉脚底悬空,衣领子被人拎起来,不是别人,正是上官熙。“坐有坐相,坐好了,才有饭吃。”

  看着眼前这一桌菜肴,小萝卜头早已是口水连连,只等着上官熙点头开吃。上官熙却故意慢条斯理地拿起碗,慢慢地盛了一碗粥,放到自己面前,正准备要吃,看着小萝卜头的大眼睛里又要泪水泛滥的样子,又盛了一碗,放到她面前,拿了个勺子给她。“慢慢吃,不要有声音。”

  “哦。”小萝卜头看着上官熙慢条斯理的样子,肚子也很配合地叫了两下,上官熙一愣,无奈地笑了,“吃吧。”

  听到这句话,小萝卜头立马拿起勺子,三口两口解决了眼前的一小碗白米粥,把碗往上官熙眼前一递,“还要。”

  上官熙看着眼前多出来的一个小碗,下意识的又尝了一口碗里的粥,恩,口味一般,再转头看着小萝卜头那亮晶晶的眼睛,不由得觉得嘴里还没咽下去的粥也好吃了几分。

  “诺,我还要一碗。”小萝卜头见上官熙还在自顾自地吃,又把碗递高了一点。

  上官熙接过这碗,又盛了小半碗。小萝卜头两眼直勾勾地看着上官熙的手,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把碗给撒了。

  “吃慢一点。”刚把碗放到小萝卜头面前,上官熙看着她那饿狼吞虎地架势,连忙先开口说道,说完自己也疑惑了,自己竟也会关心起其他人了,更何况还是自己命中的劫数,不应该先除之而后快么。

  许是刚已吃过一碗,小萝卜头这回放慢了进食的速度。小心翼翼地兜了一勺放到嘴里,鼓着腮帮子嚼了好几下才咽下去,看着桌子上还有一叠叠色彩鲜艳地小菜,便伸出小短手,想兜上一勺尝尝,可无奈手太短,始终够不到碟子,只好缩回手,放下勺子。

  上官熙还在看着她的小动作,却不想她双手撑在桌面上,麻溜地站到了凳子上,然后拿起勺子,整个人往桌子上扑过去。还没等上官熙出声阻止,茶几已经被小萝卜头压翻过来,汤汤水水撒了一地。小萝卜头被压在桌子底下,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上官熙连忙挥了挥手,又在房间里布了结界,又施了个法,把人从桌子底下拽出来。“安静!”吃个早饭都不让人安生的小家伙,此时却睁着眼泪汪汪地大眼睛,时不时地抽泣两下,小肩膀一抖一抖的,头上还挂着两根腌萝卜,好不可怜相。看得上官熙都不忍心再说重话,只得放低了声音,拍了拍小萝卜头的脑袋,“好了,不哭,待会儿再让他们上一桌。”又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挥了挥手,小萝卜头身上挂着的汤汤水水都不见了。

  小萝卜头刚还眼泪汪汪地,只听到再上一桌,立马笑了,大眼睛扑闪扑闪地。上官熙好笑地拍了拍她的脑袋。

  “恩,别拍,叶子要压扁了。”小萝卜头忙护着头顶的两片。

  “叶子?”上官熙其实一开始就发现了,刚自己去看了书桌上的罐子,那团白雾不见了,只得用引诱的语气向小萝卜头套话,“小萝卜头,你是那团白雾,对不对?”

  小萝卜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那雾不是我,我也不是小萝卜头。”

  “那你是什么?”上官熙继续引诱,不是他愿意,是他实在没看出这颗小萝卜头的来源,就像那团白雾一样。

  小萝卜头似是思考,但随即说道,“怜辛也不知道,但怜辛不是白雾,也不是小萝卜头。”

  “怜辛?”上官熙似乎听到了一个词,“你名字?”

  “恩,怜辛是有名字的,不是小萝卜头。”小萝卜头还在纠结上官熙给她起的外号,又卖力地强调了一次。

  “哦,那怜辛从哪来的呢?”上官熙继续小声地引导。

  “嗯,怜辛想想,”小萝卜头搓了搓头顶的两片叶子,半晌后开了口,“一个大池子,一个很大很大的池子。”

  “池子?”上官熙一愣,“什么池子?”

  “就是很大很大的池子呀。”小萝卜头略带鄙视地看了一眼上官熙,仿佛在嘲笑他连这都听不懂。

  上官熙嘴角微抽,好吧,不跟这小萝卜头一般见识,还想继续问两句,门口响起了南风的声音。

  “公子,公子,你在么?”南风见自家公子的结界还没有撤掉,感觉有点奇怪,照往日这个时辰,公子早就在院子里练剑了,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公子这么天人绝姿的模样,这上官府里有人垂涎他的美色也不是不可能。南风这脑洞越开越大,不由得有些急了,“公子,公子,你没事吧?”

  “何事?”上官熙表示被打断了,心情很不爽,语气里也有一丝不耐。

  南风一听这声音,公子绝对是被打扰了,待会儿一定要去把这院子里的小厮丫鬟集中起来,挨个儿讯个遍,竟然敢给自己公子添堵。紫尘苑的小厮丫鬟们忽然感觉头顶一阵凉风吹过,打了个寒颤,这院里的公子冷气好足,不好惹,不好惹。

  “公子,有人来访。”南风心里嘀咕着,嘴里还是把事情交代了一下。

  “何人?”即便是对南风,上官熙也一直都是言简意赅。

  “此人自称是公子的表哥。”南风听着这声音冷冷地,愈加相信自己心中的判断。

  “先让他在院子里等等。”

  “好的,公子。”南风领命去门口将人带到院子里候着。

  而再说这屋里,早在南风出声的时候,小萝卜头“唰”的一下就没了影子,再一看,书桌上的罐子里多了一团白雾。

  上官熙看着这一屋子的狼藉,挥手撤了结界,将门外的小厮丫鬟招进来打扫。

  这屋外是一个院子,跟房间里的摆设一样简单。院子中间种了一颗榕树,足有十米高,枝繁叶茂,边上还有一颗梨树,梨树底下摆了一张石桌,边上围着几个石凳,桌上摆着几个古色古香的茶杯和一只通体漆黑的茶壶。

  “公子,怎么了?”南风见自家公子脸色似乎有点不对,忙开口问道。要知道平日里公子虽然也是一副迷死人不偿命的脸,自己跟在公子身边这么多年了,从未见过公子这么一副闲人勿扰的脸。想到这,南风越发相信自己刚才的想法是对的。

  上官熙看了南风一眼,“没事,你去沏一壶茶来,顺便收拾一下屋里的残渣。”

“残渣,公子,刚发生了什么。”南风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上官熙一个眼神让南风闭了口,默默地去沏茶。

  “哎哟哟,这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看来是有故事可听了。”话音刚落,南风背后探出一个脑袋,一身藏青色梅花暗纹长衫,头戴金丝白玉冠,一看就是一富家子弟的模样。

  这位正是上官熙幼年好友兼表哥李子贡,李氏之弟李枫家的的长子,从小和上官熙穿一条裤子长大。上官熙去青云山修行之后,两人一直有书信往来。听说他近日学成归来,早早地就厚着脸皮在这上官府上住下。虽然这么多年没有见面,这关系却一直很好。

  这李子贡一面说着,一面又转身朝里屋张望,回想刚刚上官熙身边的小童南风的表情,越想越奇怪,越想越好奇,此时更是按捺不住,急着想进屋一探究竟。

  “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李公子,这个道理都不懂么?”上官熙看着眼前这位多年不见的好友,有些无奈。

  李子贡愣了一下,倒是想不起刚想干什么了,自己表弟这些年真的是出落的越发,迷人,他脑子里忽然闪过这么一个词。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用来形容眼前这人再合适不过了。不对不对,同是男子,怎么能被表弟的美色给迷惑了。李子贡摇了摇脑袋,叹了口气,“唉,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啊。”

  在李子贡愣神这一会儿的功夫,南风已经沏好茶,端上来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摆好了。

  “哟哟,上官熙,你这是待客不周啊,表哥我人都到了这么久了,这还不请人进屋坐坐。难不成,这青云山修行归来,上官府的大少爷就看不起我这乡下人了。哎,表哥我实在是太伤心了。”李子贡忽然间演技上身。

  “屋内只是一桌残渣。”上官熙径自朝院子里的石桌走去。

  “嘿嘿,别这样子嘛,好歹我也是你表哥,不是么。”李子贡虽然好奇,可终究还是吃不透这小堂弟的性情,只得远远地瞄了两眼,也到石桌边坐下。

  上官熙这边慢条斯理地喝茶,也不同这位大表哥多闲话,坐了一会儿就让南风送他出去,也不管他愿不愿意,自己转身进了屋子。

  被请出去的李子贡见上官熙一脸不愿搭理的模样,只得悻悻而归,打定主意第二天再来拜访。

  南风早在两人在院子里闲聊时进了屋,看见房间里这一地狼藉,不由得大怒,“这是哪个不懂事的小厮,竟然跑到公子的屋子里来撒野,实在太放肆了!”忙让丫鬟收拾了残局,又把小厮们召集起来,一一盘问。只是全都问遍了,却仍无结果。南风暗自在心里默默地扎了个小人。“最好别让我南风逮到,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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