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周游列国2
三、陈蔡绝粮
孔子不能不苦恼。
回顾自己的一生,最值得自豪的应该是自己十年前代理鲁国相国的那一段时光。
那时的鲁国政权实际掌握在三桓手中,三桓,是指春秋鲁国卿大夫孟氏(亦称仲氏)、叔孙氏、季氏三家的合称。因为三家出自鲁桓公,故史称“三桓”。
鲁桓公生有四个儿子,分别是庆父、同、牙和友。
古代十分注重出身,国君之位是传贵不传长,传长不传贤。
庆父,是兄弟中年纪最大的,但他是庶出,与君位无缘。
同,年纪排行老二,但他是嫡出的老大,所以接了鲁桓公的班,也就是后来的鲁庄公。
牙,排行老三,称为叔牙。
友,为最小,称为季友。
公子庆父、公子叔牙、公子季友三人,虽然与国君之位无缘,但他们毕竟都是王室,他们都是贵族,他们的后代分别被称作孟孙桓、叔孙桓、季孙桓。因他们都是桓公的后代,故合称“三桓”。
鲁国公室自鲁宣公起,就开始日益衰弱,国政被操纵在以季氏为首的三桓手中,就这么一代一代往下传,“三桓胜,鲁如小侯,卑于三桓之家。”
鲁定公继位之后,他雄心勃勃,决定招揽人才,希望在贤臣良将的辅佐下,来提升鲁国公室的力量,说的通俗一点,就是把自己的权力从“三桓”那里给抢夺回来,让自己不再做别人的提线木偶。
于是,鲁定公从一上台就开始留心鲁国的人才。
有人说了,为什么是从上台后才开始留意人才,为什么不是上台前就关心政治,为自己招揽和储备一些人才呢?如果未雨绸缪,那么一登上诸侯职位,就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毕竟,过去很多人可是从一当上太子,就开始用心这样地做了。
要想弄清楚这个问题,可得先从当时的社会形势说起。
话说那个时候,在鲁国的南方,有两个国家,分别是吴国和越国,这两个国家怨恨情仇交错,盘根错节的,一会儿越国打败了吴国,一会儿吴国又打败了越国……
总之,我是风儿你是沙,缠缠绵绵的,说起来比较费劲儿。单说这一年,越国被打败,越王勾践的故事开始疯传于世。
说勾践被吴王阖闾给围困在了会稽山上,他下令给手下人说:“凡父兄昆弟以及国之姓,能献计退吴兵者,我愿与他共知国政。”
大夫子种听到了这个命令,他没有兴奋,反而有点愤愤然。
按理说,成为了一名大夫,官职也算不低了,可这与子种的理想相差甚远。不是说现实官职与理想之中的官职差距大,子种不是那种媚俗之人,他的理想可不是慕权贵。他是为自己治国安民的理想目标与现实生活反差有点大。
子种,可不能说是一名昏聩庸碌之辈,他有自己的理想和信念,他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国家强盛、人们安居乐业。做一个如管仲那样的人。先帝在时,自己人卑言微,就算是想进言,也够不到说话的份儿。
好不容易熬到勾践此新君立,自己的资格也熬了上去,原以为可以放开手脚大展一下宏图了,可谁知勾践这货,心却不在政务之上,整天游手好闲,声色犬马的,明显一副浪荡子的形象。
想想可以理解,凡没有经历过苦难挫折的王孙贵胄,守成之主,要想让他艰苦奋斗、励精图治,的确有点不太现实,毕竟自小在蜜罐中长大。再加上勾践新登王位,有点眼高手低,有点好高骛远,当然也可能是有点心猿意马,玩心太大,就不免放荡不羁。
总之,这种人,或者是他内心里有治国的理想,但还没有完全把摸住王道的脉搏;或者根本就是一个真正的浪荡子,专为享受败家而来。
子种自恃学问有点孤高自傲,纵然是面对皇室贵胄。曾经呕心沥血的几篇谏言,如泥牛入海之后,他逐渐冷却了曾经的热血沸腾。
如今大王的纳谏令,又勾起了他曾经的痛苦回忆,所以他不免有一些愤愤然。
但很快他就忘记了痛苦,重又燃起了希望。
读书人可能都是如此的迂吧。不管以前经历了怎样的黑暗,遭遇了怎样的不平,受到了怎样的冷落,一旦执政者给他那么一星点的和颜悦色,那他很快就又重新满血复活,心潮澎湃。
所以,文种还是旋风般飞到了越王身边。
看到文种趋步而入,勾践却坐在席上并没有动身。
被围数日,勾践的心情未免有点低落,他也认真反思了执政以来的所做所为,为自己的荒唐而悔恨,他发誓如果此次能全身而退的话,他一定要发奋图强。
纳谏令初下,有不少人为共知国政而心动,纷纷跑来献策,这种热闹的进谏最初也曾激起了勾践内心的激动和喜悦,他自以为有国人如此的热情和努力,敌人何愁不能战胜?
但听来听去,勾践很快就发现前来进谏的人,莫不是为了荣华富贵,他们都抱着侥幸的心理,以为在越国落难的时刻,只要随便为大王提一些不疼不痒的建议,也许就可以获得不菲的赏赐。
这些谏言,或无关痛痒,或南辕北辙,或子虚乌有,或无稽之谈,令勾践将要滚烫起来的内心又被泼了一盆冷水,不免泛起一阵悲哀:一个缺乏有勇有谋有长远见地之人的国家,恐怕只能苟延残喘吧!
他有点绝望!
所以当文种进来的时候,勾践只是不冷不热地看着。
见此,文种的心里也不禁一凉,但执拗的他还是开了口,口气未免带着一点冷:“臣闻之,贾人夏则资皮,冬则资絺,旱则资舟,水则资车,以待乏也。夫虽无四方之忧,然谋臣与爪牙之士,不可不养而择也。譬如蓑笠,时雨既至,必求之。今君王既栖于会稽之上,然后乃求谋臣,无乃后乎?”
勾践的脸由白而红,火辣辣地发烫!
能指出如此尖锐的问题的人,一定有高深渊博的学问,那他今天来献出的策,绝非以前那些沽名钓誉之徒所能相提并论的。“看来我勾践有救了!”勾践心中突然有点莫名地激动。
终于,他站起来,大步流星来到了文种的身边,先拱起手向子种深施一礼,然后伸出双手,一下子抱住了文种的右手,惭愧的连声说着:“否也,否也,能听到文大夫如此的肺腑之言,寡人乃醍醐灌顶,受教颇多,何晚之有!”
文种一下子泪流满面,他挣开被抱着的右手,跪下去,匍匐在地,痛苦流涕,断断续续地问说:“本来我们就不应该打这一仗,吴有伍子胥那样的大将,可以说攻城略地,战无不胜。闹到如此地步,唯有向吴求和了!”
见文种如此,勾践也不由得心生悲凉,他泪如雨下长叹一声:“唉!我越国还有可能强大吗?恐怕没有希望了!”
“大王,你怎么能如此灰心丧气呢?常言说得好,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必因一时的失败而一蹶不振呢?商汤也曾被围夏台,周文王也曾被困羑里,如今,你派一个能说会道之士,去游说吴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最后,勾践接受文种的建议,派诸稽郢去楚国进行了游说,会稽山之难不仅得到了圆满的解决,而且他这种礼贤下士求贤若渴的做法,很快就风靡于大江南北。
鲁定公希望像勾践那样,不仅可以留名青史,还可以摆脱当前尴尬的境遇——被三桓操纵,恢复鲁国宫室的辉煌。
再次回到先前的话题,既然想要恢复鲁国宫室的曾经辉煌,那为什么不提前留心人才?
其实任何事情都有它自己的来龙去脉!
按理来说,鲁定公不可能成为鲁定公,他究其一生也可能就是一个花花公子而已。他姓姬名封,他的哥哥是鲁昭公姬稠,只比他大4岁,身体强健,19岁就子承父业做了鲁国国君,用脚指头想想也能明白,在那个社会,有这样的哥哥存在,他姬封怎么也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国君之位了。按规矩,就算是他哥哥半路死了,那国君之位也只能传给他哥哥姬稠的儿子,这就是现实,也是鲁国最早的祖先周公姬旦制定的礼法——君位嫡长子继承法。
既然没有机会成为国君,那就吃喝玩乐,使劲儿花天酒地,越放荡,越混蛋,生命才会越安全,这就是姬封的生存空间。
这样的现实,哪里容得他去招贤纳士!他也想不到去招募,招那些人干嘛,不要说树大招风,就算哥哥不产生歧义,自己要这些人干嘛,自己又不需要打仗,又不栽赃陷害谁,当然更不需要有人给自己出谋划策什么的,多那一事儿干嘛。
作为一个王子,最安全的生活,就是花天酒地,浪荡不羁!
姬封在那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哥哥鲁昭公也没有闲着。年轻气盛的昭公,接替王位后雄心勃勃,想要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可惜,当时的鲁国国政把持者三桓家,正是鼎盛的时候,特别是三桓的头头大执政官季平子,他几乎完全把持了国政,他的两个哥哥,也不被他放在眼里,别说鲁昭公了,鲁昭公做什么都必须征得他的同意,否则什么都别想弄成,鲁昭公其实就是他季平子手中的一个提线木偶。
为此,鲁昭公特别苦恼,随着年龄的增长,苦恼也与日俱增。
鲁昭公期待着有机会能掀翻三桓。
这样一等,一等就是25年,终于让他等到了一个机会。
25年,已经足够让一个毛头小伙子,花白了头发,颓唐了斗志。就在鲁昭公觉得自己这一生就这样要蹉跎下去了的时候,事情却突然发生了转机。
因为斗鸡,季平子得罪了两个大家族的族长。因为季平子在自己的斗鸡身上撒上了芥末粉,以至于迷瞎了郈氏族长郈昭伯斗鸡的眼,郈昭伯也是一个不肯吃亏的主,他在斗鸡脚上绑上了刀片儿,把季平子的心肝儿斗鸡划拉成了血鸡。
于是两家族闹翻。
同时,季氏家族和臧氏家族也发生了矛盾。臧昭伯的弟弟想巴结季平子,借助季氏权势来谋取臧氏家族的族长,事情败露后,臧昭伯的弟弟躲进了季平子的家中,臧昭伯也是气愤昏了头,直接闯进了季平子的府中,抓走了弟弟。
臧氏这是将老虎屁股给踹了一脚。
季平子很是不爽,他要收拾两个家族的族长,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作为一个诸侯的最大执政官,想要治理一下一个小小家族,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不用季平子直接说话,只要一个眼神儿,就会有人献上计来。
但郈氏和臧氏联合起来也抗衡不了季氏,于是,他们想到了鲁昭公,这也正中鲁昭公的下怀。
三股势力联合,开始了对季氏的反击,最后把季平子的相府给围困了起来。
秋高气爽,蓝蓝的天空中,悠闲地飘浮着几朵白云。相府的城墙高大宽厚,几乎可以和国都的外城墙相媲美。
“主公啊,看在我季平子这几年为国出过力的份儿上,请允许我为您牵马坠蹬,可乎?”季平子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看着黑压压的那么一大群人,他的心里感到了一丝恐惧,他手扶垛口向鲁昭公哀求道。
坐在马车上的昭公看到哀求的季平子,再想想他先前的飞扬跋扈,不由得怒从心头起,他呵斥道:“飞扬跋扈,初,尔飞扬跋扈,着实可恶可恨,早知今日事,悔不慎当初!不可恕!”
“对——,不——不——不可——不可恕——”郈氏有点结巴,这个时候看到季平子的狼狈样,他有点激动,就越发结巴了。
“主公啊,那我请求您给我十辆,不五辆战车,让我离开鲁国吧,我再也不回来了,好吧!”
“不能啊,主公,这等于纵虎归山,后患无穷啊!千万不能答应!”不等鲁昭公说话,臧氏就赶紧压低了声音提醒到。
鲁昭公扭头看了一眼臧氏,他本来认为季平子这个要求不过分,如果他自动离开了鲁国,可以省却自己好多麻烦。但还未等他说话,臧氏已经大声吆喝开了:“季平子,你就死了心吧,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别再玩什么花样了,国君知道你的花花肠子多,你今天一旦脱了困,一定会卷土重来,赶紧以死谢罪,可以给你个全尸,否则,一会儿让你碎尸万段!”
季平子一听,他仰天长叹一声,大骂郈、臧二氏:“郈臧二狗,你们挟私报复,不得好死,我如果脱了此困,一定饶不得你们,我发誓,诛杀你们九族!”
郈氏和臧氏一听,也大声骂起了季平子,骂他飞扬跋扈,骂他欺君罔上,骂他手伸的太长,骂他做事心太黑,骂他祖先八辈……
总之,把他们内心的那种愤怒统统发泄了出来。
突然郈氏一回头,看见自己的人都呆望着他和臧氏,他举起手中的马鞭,“啪”地一声,就抽在了自己马头右前边的一个家兵背上,并大骂道:“还愣着干嘛,赶紧给我攻城啊!”那个小兵吓了一大跳,扭头看了郈氏一眼,见郈氏又举起了鞭子,他下意识猛地一缩脖子,举起自己的长矛,就往前跑,并喊着:“冲啊,冲啊!”其他的家兵,一看,也赶紧跟他一起吼叫着,冲向城墙……
季平子彻底放弃了求生的幻想,他指挥着家丁做起了死命的抵抗。
箭如飞蝗,血腥飞扬,不断有人因中了箭而惨叫着,一时间,怒吼声、惨叫声、呻吟声、撞击声交织在一起。
不一会儿,蓝砖与土混杂的墙上、地面上,就溅满了血痕。
郈氏和臧氏让人保护着他两个和鲁昭公,迅速撤退到了安全地带。
号角如泣,残阳如血。一天的厮杀,双方都已经精疲力尽,可季平子家的院墙太高了,虽然季平子家丁人数不多,但他们拼死一搏,所以虽然鲁昭公这边人数占绝对优势,但一天下来,也基本上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鲁昭公和郈氏、臧氏坐在树荫下的马鞍上,商量了大半天,也没商量出个子午卯酉。
鲁昭公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咬牙看看郈氏那大胖脸,胖脸下那层层褶子的粗脖子,鲁昭公就有点生气,他真想拿一把刀猛地捅进那多褶的粗脖子里去,看看那里面究竟是怎样的血,是不是黏糊糊的黑血,“要不咋就这样蠢,连个像样的计谋都拿不出来呢!”
鲁昭公又扭脸去看臧氏,臧氏长了一张黑瘦的脸,腮上无肉,尖下巴,三角眼不停眨巴着,一付尖嘴猴腮的样子。“要不是为了弄倒季氏,我才不愿意和这两个笨蛋搅和在一起呢?蠢猪蠢猪,死鼠死鼠!”鲁昭公在心里很恨地骂着,一股悲凉之感忽悄然而至。
“呜——”似乎有幽咽的喇叭声传来,血红色的太阳已经掉到了山尖儿上,天地之间忽然出奇的宁静。
“杀啊,有人要诛杀我们三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冲啊,杀啊!”远处突然传来阵阵喊杀声,伴随而至的是震耳的马蹄声,一下子就撕破了宁静。
“怎么回事?”本坐在马鞍上正悲怆的鲁昭公,听见喊杀声,猛地跳了起来,郈氏臧氏也紧跟而起,其他的人也都猛扭头看向路口。
季平子的府邸坐落在临淄城内城的偏东南,坐北朝南,大门开在东西向的广阳大街上,这广阳大街是临淄最宽阔也最繁华的大街,它向西穿过宫城正门直抵外城广阳门,向东经一系列的官府,直达外城龙苍门。
如疾风暴雨般,从东边街道口卷进来一大队人马,他们个个顶盔掼甲,手中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黑压压地一大片,队伍前面两杆大旗随风飘扬,红底白字,即使在惨淡的夕阳中也火辣辣地耀眼,左边旗帜上大书“孟孙”,右边“叔孙”。
鲁昭公心中一紧,但他强压慌张,厉声对郈氏和臧氏说:“去,看看他们要干嘛?”
郈氏与臧氏对望了一眼,跳上马,迎着了上去,老远就厉声喊道:“国君在此,你们两家来干什么?”
最前面冲来的兵丁听说国君在,他们也不由得勒马停止了喧哗,就连城上的季平子也手扶垛口凝神张望着。
顿时,夕阳下死寂一片。
鲁昭公却觉得脑子嗡地一声,瞬间空白。
孟孙氏提马上前,冷笑一声,怒声呵斥道:“我以为是谁呢,你们两个见了我们三桓为什么不叩拜,太没有王法了!”
叔孙氏没有动,却大喝一声:“不知道礼仪的东西,给我拿下!”
有几个士兵喝声是,哗啦一下就围了上来,举长枪就要动手。
“慢!”臧氏也大喝一声,“我奉的是国君的诏命,来讨贼的,看谁敢抗旨?”这一下,还真唬住了那些当兵的,他们不敢动了。
这时鲁昭公也跳上了马,缓缓走了过来。
“大王在此,休的无礼!”紧跟着昭公的黄门太监侯伏,一路小跑过来,尖着嗓子喊道。
孟孙氏和叔孙氏其实早就看到了鲁昭公,但昭公在远远的树下,他们干脆装聋卖哑,假装没看见,此时看到昭公过来,也只是拱双手于额前,大声喊了一句:“大王,吉祥!”根本就没有滚鞍下马磕头行拜的意思。
“你们来干嘛?”鲁昭公强装镇静地问,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底气不足,腿肚子都有点打颤。
“听说有人造反,我们清君侧来了!”叔孙氏历来以蛮勇著称,干什么都喜欢竹筒倒豆子——直来直去的,他不等孟孙氏说话,就用手中大铁棍一指郈氏和臧氏说。
“混蛋!”鲁昭公心中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但他并没有敢骂出声来,毕竟现在还是人家三桓的天下,如果今天弄死了季平子,那么接下来,这两个王八蛋,就成了瓮中之鳖,不愁收拾不掉。这个时候,他不希望节外生枝,只求这两桓能安安生生待在家里,于是他是用低沉的嗓音说:“这里没有坏人,你们请回吧!”
“主公,你被蒙蔽了,这两个狗奴才真的是在挑拨离间,你带着您的手下回到宫城去,我们帮您解决这样的奸贼!”虽然声音不高,但孟孙氏的话冷冰冰地。
“你们,不需要你们来……”还未等鲁昭公说完,孟孙对叔孙一个努嘴,叔孙立刻就提马上来,大声说道:“主公,你退后,我替你解决这两个逆贼!”
未等昭公说什么,叔孙氏提棍就冲向了郈氏。
这个叔孙氏乃是三桓里面最为勇猛的人,但头脑简单,季平子平时其实很看不起这个二哥,总嫌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同时也处处提防着那个比较阴险的大哥孟孙氏。
所以他们三者之间罅隙是很深的!
孟孙氏倒和老二叔孙走的很近,他也总喜欢让叔孙氏打头阵,纵然惹出点什么过错,他也好推脱:“老二脾气暴躁,鲁莽了,多担待!”
叔孙氏最初听说季平子被昭公包围的时候,他还有点幸灾乐祸,他屁颠屁颠就跑到大哥府上去了,一进门就高兴地喊起对:“大哥,大哥,好消息啊,老三那个家伙被姓鲁的给包围了,让他那么嚣张跋扈,如今有报应了吧,呸,活该!”
叔孙氏私底下就喜欢叫鲁昭公为姓鲁的,以表示对鲁昭公的看不起。
孟孙氏虽然脸上没有表现出如二弟那样的激动,但他心里也是暗暗长出了一口气的,长期被季平子压着的头终于可以抬起来了。
”来人,吩咐下去,弄几个菜,我和二老爷要好好高兴一下。”管家转身往外走的瞬间,他又吩咐道,“再温点酒!”
很快,他们两个就猜拳行令,庆祝上了。
从未时一直到酉时,太阳西斜,两人喝的有点多,正迷迷糊糊坐着。
突然外面一阵喧哗。
“让开,这是三夫人!”
“管你是谁,我家老爷说了,谁也不见!”
“真是狗眼不识金镶玉,让开!”
紧接着就是一阵噼里啪啦,扑通哎吆的惨叫声。
很快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哀嚎着就闯进了孟孙氏的第二道门。后面紧随着一个高大健硕的汉子,他面朝后,倒退着,摆着搏斗的架势,随时防备着后面追击的人。
孟孙氏的几个门人,几乎清一色的鼻青脸肿,浑身尘土,亦步亦趋追击着健硕的汉子,但明显不敢近身,看来他们的那身狼狈相显然拜汉子所赐。
孟孙氏门人眼看无法与汉子对抗,他们只好哀求着女人:“夫人,你让我们……我们通报一下,好不好,夫人……”
孟孙和叔孙都认识这女人,她是季平子的三夫人。此时,她对门人的话理都不理,一直闯到孟孙氏和叔孙氏喝酒的大厅,盘腿就坐上了几案之上,嚎啕大哭:“桓公先祖吆,你马上就要断子绝孙了,白瞎了这么多子孙吆,一个个的糊涂蛋,竟然还有脸喝酒……”
女人的这一顿抢白,弄的哥儿两个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脸红一阵儿的,白一阵儿的。
不错,女人正是季平子的小姨太,而那个跟随的健硕汉子,正是季氏的家将阳虎。这阳虎原名阳货,因为他身高两米,膀大腰圆,膂力惊人,冲锋陷阵勇猛如虎,深得季平子喜爱,赐其虎字,于是阳虎的名声就传播开来了。
这一次,季平子被围时,阳虎正保护季平子的三夫人去祭拜天地之神呢。因为前几天,她老做恶梦,不是梦见她和季平子被两只恶犬追咬,就是梦见季平子从悬崖上坠落下去,扑哧一声,被半空中的一棵树的树枝给扎破了腰子。每次她都吓醒了,浑身冷汗。
接连几天,噩梦不断,搅的她心神不宁的。第四天头上,她再也受不了了。经过几次三番地和季平子交涉,季平子最初并不放在心上,可架不住她的几次三番,听的烦了,就让阳虎带着几个家丁和丫鬟保护着她,出城到天神庙祭拜去了。
谁知今天回来,一进城门,就听说了鲁昭公带兵攻打季府的事儿。阳虎把三夫人安排进旅店,独自一人去观察了一下形势,看鲁昭公攻打甚紧,回到旅店,就和三夫人进行了密谋,他提出了到孟孙家去搬救兵的建议。
“都是王八蛋,你愿意去你去,我才不去!”三夫人可没少听季平子咒骂孟孙和叔孙的话,潜意识中,她对孟孙和叔孙这哥儿两个就没有什么好印象。如今,季平子遭遇如此磨难,这哥俩竟然没有想方设法救人,使她愈加恼怒。她再也压不住内心的怒火,不管矜持不矜持了,对俩人好一通祖宗十八代的问候。
等三夫人发泄一阵儿,平静下来了,阳虎说:“既然你这么恨他哥俩,那我就给你出个主意,既可以让你出口恶气,也可以救主人,怎么样?”
“你赶紧说!”
阳虎压低声音,这么一嘀咕,三夫人听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但她最终还是咬牙点了头,于是,他们冲进了孟孙府中,撒泼打滚起来。
这么大动静的折腾,孟孙氏一门全都跑来了,孟氏大娘子也被搀扶着来了,她能说会道,也比较公正,三桓一族都比较尊重她。
孟氏大娘子先是大声呵斥着手下丫鬟:“看看三夫人都哭成啥样了,你们也不知道劝劝,一群废物!”丫鬟们涌上来,齐声劝着季氏三夫人:“三婶啊,您这样哭会哭坏身体的,起来吧,我们跟您搬来了干净的坐凳,您赶紧起来吧,这几案上太脏了,哪是您坐的地方啊,来,我们扶您!”在众人的连哄带架之下,在孟氏大娘子巧舌如簧的安慰之下,季氏三夫人只能站起来给孟氏大娘子道了万福。
孟氏又好一阵安慰:“看看,脸都哭花了,可惜了一朵桃花啊,你说说,有什么委屈地,说出来,大娘我为你做主,又哭又闹的,太有失体统了!”
孟氏虽软声细语,但是哄中带斥,让季氏不能不安静了下来,其实她哪里是存心来闹的,她无非是想借此来引起孟孙和叔孙的重视,既然都惊动了这整个孟府,那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有什么理由不停止撒泼打滚的?只是怕他们不听自己,哭闹只是她采取的非常手段而已。
季氏看看孟氏和叔孙氏哥俩,已经老老实实地坐着了,她走过去,对着他们道个万福说:“最后给你们有礼了,我们不久就会在地底下相见了,那个时候……”
孟氏大娘子脸都气白了:“有什么你就直说出来,别故弄玄虚了!”
季氏挺直了身子,提高了嗓门:“昭公最为忌惮的就是咱们三桓,灭掉季平子一族,就等于打掉了三桓的一翼,接下来你们说,咱们一族的命运会怎么样呢?”
孟孙氏和叔孙氏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酒彻底醒了,他们两个可都不是笨人,是啊,鲁昭公的意图很明显,他最恨的就是我们三桓,如今他如果消灭了季平子,那接下来我们两个就失去了屏障,他可以随时对我们动手,差点误了大事,多亏季氏一语点破梦中人。
他们赶紧爬起来,向季氏深施一礼:“多谢弟妹点醒,我们这就起兵去救相国!”
两人不再多言,立刻召集了所有人马,杀奔相国季府而来。
阳虎和三夫人相视一笑,趁乱退出孟府,暂闭旅馆去了。
真是世事无常啊!
叔孙氏跃马挥刀,直冲过来,说时迟那时快,未等郈氏反应,一刀就将其砍落于马下。
孟氏长枪一挥:“杀啊!”他们手下人一看,主人都开了杀戒了,那还等什么,杀吧!
一场混战开始了!
季平子一看,也马上把手一挥:“各位听令,奋力杀敌者,我重重有赏!”于是季府众人他们顿时来了精神,他们鼓噪着冲下府墙,打开府门冲杀出来。
黄门太监侯伏拉拉昭公的衣服,大声说:“主公,大事不妙,赶紧跑吧!”
箭如飞蝗,昭公的兵死的死,伤的伤,很多人一看,气势已去,逃吧,纷纷丢下武器,四散而逃。
鲁昭公仰天长叹一声:“唉,天不助我啊!”于是他拨马就走。
这边叔孙氏杀了郈氏,一眼就瞧见昭公拨马欲逃,他一提缰绳,就准备追赶过去,可刚转过马头,还未等他踹蹬呢,孟孙氏就提马冲了过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大哥,你看,姓……”叔孙焦急地喊道。
“姓什么姓,你给我杀臧氏去!”孟孙脸冷的如同一块冰,声音低沉却坚硬,根本不容叔孙说下去。
叔孙焦急地说不出话来,他只能从马背上直起身来,眼睛越过孟孙的肩头,用手指向昭公,嘴里呀呀地叫着:“哎呀,跑了,跑……”
挡在叔孙马前的孟孙心里说:“赶紧跑回宫里去吧!”
可季平子可不这样想,杀出府门的他,正好看到阳虎提棍杀出。原来阳虎把三夫人送回内宅后,他顺手提了一根木棍就杀到了季平子面前。
“去,给我杀了姓鲁的,快!”季平子点过阳虎,咬牙切齿地手指鲁昭公奔跑的方向,命令着,“杀不了他,你,你们也不用回来了!”
阳虎和周围几个手下面面相觑,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阳虎一挥手,这群家兵围过来,牵马的牵马,坠蹬的坠蹬。平时,阳虎就深得季平子的器重,他这个人不仅武功出众,而且脑子也转的快,还体贴照顾府中这些当差的人,大家对他十分的感激和拥护。
阳虎抢过马缰绳,飞身上马,大喝一声:“有愿意跟我冲杀报效相国的,出发!”
说罢,双腿一夹马肚子,用脚一踹马蹬,手中棍子一敲马屁股,就飞奔而出。
“冲啊,杀啊!”有马的一大批家兵不甘落后,吆喝着,也纷纷上马追赶下去。
此时,除了臧氏还被围困之外,其他的兵,要么战死,要么投降,要么撒丫子跑了。
被孟孙阻挡的叔孙恼怒不已,见阳虎已经追去,自己只好折回来拿臧氏出气。杀的臧氏家兵哭爹喊娘、血流成河,最后把臧氏也杀了。
季平子对两位哥哥跪拜致谢,一时之间,三人也亲热的不得了,随后三人一拍即合,将臧氏、郈氏两族全部诛灭,一时间,都城内阴风凄惨,鬼哭狼嚎。
单说阳虎,追出季平子的视线。疾驰的他,忽然把手一挥,一拉马缰绳“扜”,疾驰的马骤然停下。后面追随的家丁,也迅速地来了一个急刹车。
“怎么了,老大?”这些追随阳虎的家丁,平时可没少得阳虎的好处,这阳虎不仅出手阔绰,凡从季平子那里得到的奖赏,阳虎一定会倾囊而出,奖给出力的人员,大家都拿阳虎当老大,都喜欢跟他干活。刚才出发时,他们也听到了季平子的话,他们愿意为了老大肝脑涂地,再说了,现在的鲁昭公就是丧家之犬,身边只剩下了一个小黄门,根本不可能逃出他们的手掌心。他们的想法很简单,相国说的明明白白:不杀了鲁昭公,就别回来。那杀了鲁昭公,我们不就奇功一件,到那时候,相国不得好好犒劳我们?一想到能替老大出力,还能轻松地获得功名利禄,他们一个比一个兴奋。
可阳虎不同他们,他明白季平子的心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真下手杀了鲁昭公,那样传出去,自己可就不能当人了。当然,阳虎也很清楚,季平子其实就是扔给了自己一个烫手山芋,自己无法就是季平子放出来的一只狗,如果真的咬死了鲁昭公,那就帮季平子除掉了心腹大患,那自己这条狗,最后也只能被季平子当做弑君暴乱者,而被杀了以安天下,极有可能还会被诛了九族。
“季平子是想借自己的手除掉鲁昭公,而我自己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替罪羊!”
想到这里,阳虎心里恨不平起来,“这狗娘养的季平子,平时替你出力卖命,想不到你会如此对待我阳虎,你不仁也别怪我不义!”
怎么办?但自己也不能明目张胆地违抗季平子的命令,那样传出去的话,我自己以后可就没法混江湖了。杀,不杀,这两种矛盾交织在阳虎的脑子里,捉对儿反复厮杀,他现在必须拿出一个可行又可信的方案,既放跑了鲁昭公,又能瞒过了季平子。
鲁昭公身边现在只有一个小黄门,颇有丧家之犬的味道。他想赶紧逃回宫里去,似乎逃到了宫里,就有了护身符,因此他千方百计地往皇宫那边绕。
这也让阳虎有了主意,如果把鲁昭公逼的进不了宫,让鲁昭公自己离开国都,那我阳虎不就可以撇清弑君的嫌疑。
怎么办?阳虎脑子迅速转动,最后他有了主意。自己去把住宫门,制造一个布好口袋等人钻的强烈印象,这样就可以让鲁昭公明白进宫是死路一条,他自己主动逃出城去,那我阳虎不就可以免去杀死昭公的罪责了吗?季平子无法借我手除掉鲁昭公,当然也无法归罪于我。
想到这里,阳虎主意一定,他大声对手下人说:“昭公会逃回宫里去,传令下去,我们去宫门守株待兔!大声传我的命令,大声传,让每个人都明白我的命令!”
说完这些,阳虎手一挥,棍子狠狠抽在了马屁股上,马向宫门飞奔而去,只留下一声震天动地的叫:“去宫门守株待兔,放走鲁公者,违令者杀!”马蹄声绝,声震云霄。人人震悚,剩余的人一个接一个大声吆喝着,纵马疾驰随着阳虎抄近路直奔宫门而去。
被追的晕头晕脑的鲁昭公两个,正没头苍蝇一样,见路就跑,早已经是云里雾里了。正慌张之际,忽听的后面一阵阵吆喝声起:去宫门守株待兔!
然后,喊杀声突然消失,马蹄疾驰而逝。两个人惊劇回头,追兵拐了弯儿。俩人眼神儿交流,不自觉地用衣袖擦一下额头。才觉秋风微起,一阵阵寒意袭来,鲁昭公不由得仰头长叹,侯伏小声说:“主公,我们去哪里?”鲁昭公四周看看,喃喃自语:“去哪里,去哪里,还是回宫吧!”
侯伏迟疑一下:“可是他们喊的……”他没有再说下去,他也弄不清楚,这些人完全可以轻易地追上他们,可为什么却突然放弃,而要去宫门守株待兔呢,“究竟是声东击西,还是另有隐情?”
按说,这些东西对侯伏来说,其实也不应该成为问题,他如果好好想一下,应该可以想清楚,毕竟能被鲁昭公选做贴身小黄门,他还是学过不少经略和书籍的,只是惊慌失措之下,他有点无暇集中思想。
沉默几分钟,听的更声一下,侯伏忽然浑身一震,说:“主公,咱偷偷回宫门窥一眼,我估计……”
说到这儿,侯伏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鲁昭公,鲁昭公正无精打采地坐在马上,垂头丧气的。
侯伏一提马缰,靠近鲁昭公,低声细语说道:“咱先回宫门窥视一眼吧,防止他们声东击西!”
连说两遍,鲁昭公这才醒悟似的抬起头来,迷茫地点了点头:“对,回去看一眼!”
既然有了目标,行动起来就快了。很快他们就确定了路径,很快就抄了近路回到宫门前,远远地在黑影里站定。几个小黄门被杀死在了宫门口,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黑衣杀手在宫门前鬼鬼祟祟转来转去,宫门城头阳虎正虎视眈眈地持刀指挥着手下人,并大声吆喝着:“给我把严实了,如果看到侯伏回来,不用回报,格杀勿论!”那真是撒下渔网等鱼钻,撅了陷阱待兽掉,鲁昭公仰天长叹一声:“天亡我也!”
侯伏赶紧低声说道:“主公,看来已经在这里安排好了,就等我们自投罗网了!”
这个时候的昭公也已经冷静下来,他低声询问侯伏:“他们为什么不直接追上我们,反而是在这里等着我们呢?”
侯伏沉吟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说了这样一段话:“这一定是阳虎的主意,他不敢担上公开弑君的罪名,又不能违背了季平子的命令,所以故意放出这样的信号,让我们不敢回宫……”侯伏再次顿了一下,然后鼓足勇气说,“现在国内恐怕已经不适合我们待下去了!”
鲁昭公看一眼侯伏,眼神儿忽然一下子迷茫起来,他惊惶地回头看一眼宫门,虽近在咫尺,似乎有无数双手召唤着他,可他明白,这里他已经无法进去了,最起码今天晚上已经进不去了。
一步三回头,在无限悲哀与留恋之中,鲁昭公带着侯伏,飞奔出城,逃到齐国去了……
阳虎复命,这个结果多少让季平子有点失落,但他又不能表现出来,他对鲁昭公恨之入骨,希望能借阳虎的手杀了鲁昭公,这样方解他心头只恨,但他又何尝不明白,不管是谁杀了鲁昭公,他季平子都免不了弑君的恶名,那些如粪坑里的石头硬一样的史官们,绝对不会放弃展示他们正直刚正的特性,一定会大写特写。现在,好了,昭公自己跑了,可不能再归罪于我季平子头上了吧。国不可一日无主,三桓商量来商量去,最后选定了浪荡子姬封,他们觉得这样的浪荡子好掌控。
于是姬封就成了鲁定公。
同时,季平子也招来了史官左丘星,他故意盯着左丘星看了好一阵子,足有一分钟,他希望用这种方式给史官一种压力和某种暗示。
气氛有点压抑,这也正是季平子想要的效果。他盯着左丘星那肉球的脊背,不错,这个左丘星是个身残之人,右肩胛骨后方长着一个碗大似的肉球,使得他右肩高耸,同时,脊柱后弯,让他整个人又身体微微后仰。这样的姿势让季平子觉得很可笑,牵一下嘴角,季平子终于说了话:“左史,今天请你来,就是想和你探讨一下昭公这个事情,你看看怎么写,比较适合。”
左丘星一拱手:“这有什么好探讨的,如实记载,季平子逼其君。”
“实哉?既然实,你就实实在在地写,昭公的逃,和我季平子没有关系吧?”虽然说,季平子已经料到结果是这样的,但他还是极其不悦。
“不错,昭公不是你直接动手给赶走的,但一切均因你而起,所以史书上必须要写清楚,季平子逼走其君!”左丘星身残志坚,他回答的不卑不亢。
“你……”季平子一时语塞。
就这样,俩人不欢而散。
三、
即位的第一天,季平子就给姬封摆了一道儿。
按说,所有的流程都是设计好的,姬封就像是个提线木偶一般,提过来,溜过去。这倒无所谓,本来即位的所有步骤都是《周礼》中制定好的,三桓也只是全员照搬而已,这个理,别说他姬封,凡登宝座者无一能挑出些什么来。
不过,在祭拜祖庙的时候,三桓却生生整出了一个幺蛾子,让鲁定公姬封的心里憋了一肚子的恨。
登基大典的第三个环节就是祭拜祖庙,祭天拜地祭祖庙。前两个环节倒完全是按照祖制来进行的。毕竟鲁定公姬封也参加过哥哥鲁昭公的登基大礼,对所有程序也可以说是了如指掌的。
当仪仗队声势浩大地开到了祖庙庙门,大门缓缓打开,祖庙从外到内,早几天前就已经捯饬一新了。姬封迈步就要带头迈入,却被季平子一把给拉住了:“主公,你先等一下,让我们这些叔叔辈的先进!”声音不大,可相当地冷酷。
不等姬封说话,季平子立马回头对他两个哥哥叫道:“两位哥哥,祭拜祖庙,咱们做叔叔辈的应该先进入,好提前告知一下祖宗!”
孟孙和叔孙本来是跟在季平子身后的,彼时,孟孙看着季平子几乎和鲁昭公齐平的背影,他有点懊恼,当然他并不是懊恼季平子的飞扬跋扈,而是恼自己,按说是自己和老二救了季平子,但这却没有给自己带来什么实质性的权力改变,这个季平子开始几天还客客气气的,但转眼就又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了,从根本上来说,这老三除了看不起老二,就是时刻提防自己这个老大。
“真是手贱,干嘛要救他,他就是一只吃骨头不吐渣子的狼!”
孟孙正恨的咬牙切齿,忽然就听到了季平子的问话,孟孙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对,对,还是三弟说的对,祖庙这个地方长辈应该先进!”还未等孟孙说话,叔孙就得意地吆喝着,同时一拉大哥衣袖,“走,大哥,我们先进!”
孟孙冷冷地白了一眼叔孙,并没有说话,也没有抬腿,而是把脸转向鲁定公,一拱手说:“今天是登基大典,还是国君先进的好,符合礼仪!”不等鲁定公有什么反应,他就侧脸看一眼季平子:“卿大夫你说呢?”
季平子脸一下子火辣辣地疼,他知道孟孙已经看透了自己的心思,没有想到这个孟孙真的挺难对付。
心里恨的牙痒痒:“妈的,竟然不上当,本来想让你们两个背个越礼的黑锅,可就算你猜透了我的想法,那又能怎样,你既然不上钩,那我也就坡下驴就是了,看你们能耐我何?”
季平子心里虽咬牙切齿,可脸上却是云淡风轻的,他看了一眼孟孙,笑了笑:“孟大夫说的似乎也在理啊,对了,姬执事!”他转过脸来对着一个执事礼官说:“姬执事,这个礼仪到底是什么呢,你来给大家好好介绍一下吧!”
这是一个那个叫姬存希的执事礼官此时脸色煞白,结结巴巴地说:“大……大夫,您说……说究竟……究是……是什么,那就……就……就是什么……什么!”
“怎么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要你这个执事礼官是喝咸汤的吗?来人,把他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
武士哗啦一下,七手八脚把姬存希给捆翻在地,拖起来就走。
姬存希吓的屎尿都出来了,沥沥拉拉的一地,臭不可闻。他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求饶:“大夫,你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当噼啪声响起,姬存希彻底疯了,他歇斯底里地咒骂起来:“季平子你不得好死,你让我……就算是做了……做了……鬼,我……我也会向你索……索……”
众人皆惊,面面相觑后,不少人低头颤栗起来。
喊叫声却戛然而止,只剩下了呜哩哇啦的挣扎声,看来是被什么堵了口鼻,很快就没有了声息。
一切都静了下来,大家都尽量控制住呼吸的气量,鲁昭公却粗声粗气地呼吸了好几大口。
“姚司礼,查一下祭拜的礼仪。”季平子从袖子里摸出条布帕,慢慢地掸一下嘴、额头,慢条斯理地命令道。
季平子身后站着一个官员,右手握着一卷帛书,那个时候这帛书可不常见,大多是竹简,挺笨重的。就是他点名的姚司礼姚仁句。
听到季平子的吩咐,姚仁句赶紧把手中的帛书一展,往上一抬,头稍稍往下一勾,朗声说道:“祭天祀祖,国君乃先……”
季平子不耐烦地一挥手:“停,退下吧!”然后他又对另外一个执事礼官挥了下手,然后就退到鲁昭公身后了。
这个执事礼官名叫姬飞,他当然明白刚才发生的一幕,那个姬存希只不过是个替罪羊而已,因为姬存希最近频繁被鲁昭公召见,所以今天就……唉,没有想到这个季平子竟然如此心黑手辣,在这样的场合,用这样的借口,把姬存希给活活仗杀了,“很明显地杀鸡骇猴啊!”这样的操作,看的他姬飞心怦怦乱跳,他也偷偷瞄过几眼鲁昭公,他发现鲁昭公最初也曾表现出了一点愤怒,但很快就平和了脸色,低下头去,木木讷讷地站着,任由季平子肆意妄为了。
“唉,看来还只能顺着三桓了,人家是掌管鲁国的卿大夫,鲁昭公也只是木偶,以后可得慎之又慎!”不错,本来姬飞想着等鲁昭公即位之后,他要弃暗投明,离开残暴不仁的三桓,助鲁公宫室振兴,看来现在机不成熟,他姬飞只能愈加谨慎,先保护好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他深吸一口气,压一下心慌,闭一下眼再睁开,然后清晰而大声喊道:“国君入庙,祭拜列祖!”
鲁昭公被刚才的一幕一惊,还惶惶然没有回过神儿呢,突然被姬飞的一嗓子一惊,才从惊惶中清醒过来,他赶紧正了脸色,整理一下冠带,很平静抬腿进了庙门……
接下来就是三桓,随即,其他大臣也鱼贯而入。
仪式结束,一踏进宫门,鲁昭公就愤怒地把头上的鎏冕冠给扯下来,重重地摔到了地上,猛烈地撞击,让一些穗子折断,上面的玉珠四散蹦跳,叮铃作响。吓的后面跟着的两个小黄门赶紧扑过去,手忙脚乱地抓珠子。
姬封余怒未消,他大踏步跨进东厢房,几个丫鬟和小黄门正垂头端着几个调盘,点心、茶水一应俱全,伺候在门边呢。
跨过门槛,姬封随手抓起一只已经斟好茶的白玉碗,一抬手,白玉碗儿就直直地撞向墙壁,“啪”地一声,随着水花四溅,玉碗儿裂成了碎块,四下里飞散。丫鬟和小黄门们哪里见过昭公发怒,他们吓的噤若寒蝉。“滚,你们都给我滚出去,滚出去!”一阵歇斯底里的叫喊,所有的人都被鲁昭公给撵出了东厢房。
一阵歇斯底里地发泄过后,鲁昭公逐渐冷静了下来,越想越不是滋味儿,他已经嗅到了季平子赤裸裸的血腥挑衅,他渴望夺权的欲望愈加强烈了,他对人才的渴望也愈加强烈,“我该从何下手,有个人指点迷津一下多好啊!”
但很快鲁昭公也想清楚了自己目前的处境,在没有搜罗到辅助自己的奇才之前,最好还是继续装疯卖傻比较好一点,一想到这点,就让他懊恼不已。
鲁昭公颓然地倒在榻上,脑子里昏昏沉沉地。
“启禀国君,左史官求见。”鲁昭公的贴身小黄门,也是黄门总管弥度在帘外低声地喊道,“启禀国君,左史官求见。”似乎是怕鲁昭公没有听到,同时弥度也清楚鲁昭公和左史官的关系,他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再次禀告。
“请进书房里去吧!”鲁昭公闷声地回了一句,然后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迈步朝书房走去。
鲁昭公一走进书房,就看到了史官左丘明,他正在欣赏书房南墙上的一幅书法,内容是老子的《道德经》中的几句话:“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那是鲁国著名的刀刻书法家廖子歆的手笔,字形洒脱飘逸,刻功厚重沉稳,一笔一划都显示着端庄大气,与这段文字的内容搭配的浑然天成。
听见脚步声,左丘明赶紧俯身低头去跪拜。鲁昭公赶紧以手相搀,并说:“这里又不是朝堂,还是免了跪拜吧!”
左丘明赶紧拱手,朗声说道:“谢大王!”
“来,坐下吧!”
昭公的书房,左丘明来过很多次了,他知道应该坐哪里。
鲁昭公踱到面南的大长条桌后面,屈腿跪坐下来,然后说:“左史官,孤知道你刚正不阿,所以咱俩谈话也就没有必要遮遮掩掩,也希望史官不负孤的信任。”说这些的时候,昭公在仔细地观察着左丘明。他希望能从左丘明的神态变化中窥察到左丘明真实的内心,毕竟现在的鲁国,是三桓的天下,他鲁国只是名义上的王,不能不谨慎小心地从事,如果一旦被三桓嗅到气味儿,可不是好玩的。
这是是鲁国的史官,他身材高大,相当的强壮,除了整理鲁国的历史,当然也需要记载平时发生的大事,甚至是国君或者大夫以及贵族的日常生活,左丘明还喜欢练武强身。
鲁昭公摔碎了茶壶茶碗,正确定一下登基大典的节点事件,说到祭祀时,鲁昭公本不想说什么,可左丘明却快言快语:“国君您应该找一个精通周礼的人当司礼!”
鲁昭公看了一眼左丘明,他并没有说话,其实他也听说过这个史官的一些传闻,
装疯卖傻的姬封决定招揽孔子,来帮助自己。
这天,他鲁定公还就召来孔子做“摄行相事”,全权代理相国事务。孔子为了帮助定公加强公室,决定实行改革,经过认真的考察和研究,他援引“家不藏甲,邑无百雉之城”的古语,提出了“堕三都”计划,就是拆毁三桓自己所建的城池,解除他们的私人武装。当时,子路正任季氏的大管家,几乎掌管着季氏的所有事务。孔子就把“堕三都”计划和子路进行了商议,然后把堕三都行动委托给了子路。当时,三桓和家臣之间存在着很多矛盾,三桓的很多城邑被家臣们把持,家臣们的野心像蔓草一样滋长,总幻想着能借着城高池深墙厚控制他们的主子,然后把持国政。
为了能削减这些家臣的势力,季孙氏、叔孙氏同意拆除各自的封邑,没有几天,叔孙氏就提前拆除了自己的封邑——郈邑。季孙氏派子路带着人去了费城,这费城是季氏的城邑,由自己的家臣公山不狃担任城邑宰。
子路带兵赶到费城,公山不狃却吊桥高起,城门紧闭,城上旌旗飘飘,刀枪剑戟森严。子路驱车来到城门前,高声叫喊:“公山不狃,我是子路,奉主公命令前来和你商量事宜,打开城门吧。”公山不狃手扶垛口,哈哈大笑,说:“子路,我知道你来这里是想要拆除我们的费城,可是你问问这些人,他们同意吗,你拆除了费城,让他们这些人去哪里谋生、哪里安居呢?大家说,你们同意拆除费城吗?”“不同意,不同意!”城上立刻响起震耳欲聋的怒吼声。公山不狃则狂笑不已,陡然笑声停止,一声怒喝:“子路,你从哪里来就滚回到哪里去吧,费城不欢迎你!”
子路也大怒,他高声斥责道:“公山不狃,你要反叛吗?这可是主公和国君的旨意,是为国家社稷造福的好事,再说,拆除了费城,主公和国君会不给你们安排地方吗?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大局观念吗,你难道要当历史的罪人吗?”
公山不狃脸陡然红了,火辣辣的疼,他痛恨子路对他的揭露不留情面。他恼羞成怒,大声对手下人喊道:“听,听,他要拆除我们的家园,让我们无家可归,他还说的如此正义,来,我们大家齐心协力打他个落花流水,射箭!射死他!”
子路听说,赶紧喊道:“盾牌保护!”身后几名士兵冲上来,木质盾牌顶上来,把子路头上的天空和身子罩了个严严实实,箭砰砰地射过来,有的狠狠地钉在了盾牌上,有的撞击盾牌后摔落在了大家的脚下。子路他们弓着腰,躲在盾牌后,赶紧后退。但箭太密,不断有人被箭射中,一个倒下了,另一个接上,就这样,边躲避飞箭,边回击,边后退,还要将受伤者拖拽下来,一阵惊心动魄的战伴着蒙蒙的细雨,踏着满地的绿意,闻着扑鼻的花香,怀着激动的心情,斗过后,他们终于退出了敌人的射击范围,查点人数,死伤有二三十人。
本来是抱着完成任务的心态来到费城的,没有想到差点遭遇全军覆没,好在子路反应迅速,将损失降到了最低。看看自己带来的这些本该是指挥拆毁城池的兵,如今却如此狼狈,子路很是惭愧,看来任何事情都不能只靠想当然去做,做事前要做好计划,将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都预想在内,做好预设和防备,方才能保不虞啊。
子路带着人,抬着几十具尸体狼狈地回到了曲阜。
鲁定公震怒,他秘密招来孔子,孔子跟定公商量,看来必须要出兵讨伐公孙不狃了。可商量来商量去,对于谁带兵,他们两个人意见不一,鲁定公的意思是让子路带兵,可孔子认为,子路暂时不能担任这个职务,他目前是季氏的大管家,有他在季氏身边,可以暗中可以监视三桓,也可以给季平子吹耳边风,以确保季氏支持“堕三都”计划,不让小人进谗言而动摇其心。“如果让子路带兵攻打费,恐怕会引起季氏的不适,毕竟现在三桓的家臣有点弄权盖主。”孔子条分缕析,入情入理,“我觉得让申句须带兵更好!”孔子抬眼看了一眼站在大殿不远处的申句须,他身高八尺,体格雄壮,气势非凡,一部长髯拂于胸前,腰挎钢刀,是鲁定公最为衷心的贴身保镖。孔子知道申句须武艺出众,派这样的武将出征,解决公山不狃,一定可以马到成功。
“不行,不行。”鲁定公头马上摇的拨浪鼓似的,他心中的想法是自己衷心的保镖没有几个,如果派出去出现什么意外,那自己的损失可就惨重了,一旦国都出点问题,自己的安全就没有保障了。但经过孔子的分析,鲁定公勉强同意了孔子的建议,最终答应过这几天就派申句须到军中去。
但还没有等到鲁定公派兵,就出事了。
那天天还未亮,宦官竖窦神色仓皇地来报:“大……大……大王,有叛军冲进城里来了!”鲁定公吃了一惊,厉声喝道:“什么情况,不要结结巴巴地!”原来,竖窦的眼线来报,说公山不狃发动了叛乱。他和叔孙辄勾结,让叔孙辄充当内应,偷偷打开了城门,“公山不狃已经率领费城人攻进国都来了,大王你赶紧想办法吧!”鲁定公脸色大变,他结结巴巴地说:“怎么会这样?你说,怎么会这样?”鲁定公一下子慌了神儿,一边焦躁地在大殿里转圈儿,一边不停地叨咕着,完全没有一点主意。
竖窦急的直搓手:“大王啊,你赶紧通知孔老先生啊!”鲁定公这才停下脚步,盯着竖窦呆看了足足两分钟,最后还是在竖窦不停催促下,他才清醒过来,吩咐竖窦说:“赶紧派人去孔府,通知先生。”竖窦答应一声,转身出来叫了机灵的小六子,他低声附耳吩咐了小六子几句,小六子便飞跑着去了。
竖窦又登上宫墙,吩咐紧闭宫门,焦急地在宫门楼走来走去,还不停张望着远方。他明白,敌人很快就会到达宫门,宫内目前只有一百多个宦官和三百多禁卫军,要想阻挡公山不狃,很难。想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了申句须和乐颀,他们此时各带着一万多禁卫军驻扎在都城的南北,得赶紧派人去通知他们。
竖窦刚要转身下宫城时,突然看见御淄大街上奔来了一队士兵,大旗上绣着一个大大地的“费”字。“妈呀!”竖窦吓的大叫一声,转身就跑下了城楼,气喘吁吁地赶回大殿,边跑边喊:“大王啊,叛军杀来了,已经到御淄大街了!”跑进大殿,他已经气喘吁吁,鲁定公一听脸色惨白,双手直搓,自言自语:“怎么办?怎么办?”
喘息了一阵儿,竖窦此时倒清醒了,他说:“大王,我们从后门出去,可以躲到季大夫的府里去。”鲁定公一下子惊醒过来,是呀,季氏的府邸就在王宫的后面,再说公山不狃是季氏的家臣,应该对季氏有所避讳吧。在竖窦的帮助下,开了后门,鲁定公仓皇地逃进了季氏府中。
公孙不狃不费一兵一卒就攻进了王宫,可是却听说鲁定公已经逃进了季府,他有点犹豫,可是叔孙辄却说:“我们现在已经箭在弦上,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于是,公山不狃心一横,率领费城人将季氏府包围了起来。
公孙不狃指挥费人猛烈地攻打季氏府邸,好在季氏府邸房高墙厚,守卫又卖命,费人攻打了好几个小时,丢下了无数尸体,也只是攻进了季氏的前院。
“杀呀,公孙不不狃要造反,抓住他,为国君解忧!”刚攻进季氏前院,公孙不狃正要再次组织人马进攻,孔子派人招回的武将申句须和乐颀,他们率领禁卫军一路赶来,为了震慑费人,孔子让禁卫军不停地呐喊着,“公孙不狃造反,捉到公孙不狃者,赏银千两,官升三级。”
禁卫军士气高涨,一个个摩拳擦掌,都想捉到公孙不狃。本就蛇鼠一窝,虚张声势的费人,战斗力就不强,现在遇到了虎狼之师禁卫军,所以刚一接触,费人就立马就胆寒了,他们一哄而散,任凭公山不狃喊破喉咙,也无济于事。
兵败如山倒,混在如潮水的溃散的逃兵之中,公孙不狃一路奔逃进了姑蔑城。
姑蔑在鲁国西南部,本是商朝遗民姑蔑族人的积聚地,周朝初期,因为姑蔑一族随武庚叛乱,被周公旦进行了严厉地征伐。姑蔑一族战败流亡,一直流亡到江南去了,最先定居在太湖之滨,后来又因战乱,再次南迁之越国境内,多次随越伐吴。
如今,姑蔑城居住的姑蔑人虽然不多,但血液之中流淌的那种反叛因子,使得公孙不狃稍一挑拨,他们就烈火着锦,干柴遇油般迅速蔓延开来,据城与鲁兵对抗起来。
姑蔑城不高也不大,但它依山傍水,倒也比较易守难攻。孔子与申句须、乐颀带兵将姑蔑城围了起来,并没有急于攻城,他们将城之外围仔细勘察了一下,城背靠云梦山,泗水环城东之北而走,仅西门面对着一条大路。这里青山苍苍,菉竹猗猗。除了一条大路在如茵绿草地中蜿蜒。
看罢了地形,孔子和申句须、乐颀一咬耳朵,他们会心一笑,然后乐颀宣布命令,他让士兵在城门西南的绿草地上安营下寨,解鞍卸蹬,“三三两两地,该卧草地赏蓝天的赏蓝天,该到河边戏水的戏水,大家辛苦这么久了,现在,尽情快乐去吧!”大家听的一愣一愣的:“不是吧,我们是来打仗的,怎么现在成游玩的了,什么意思?”乐颀瞪眼瞅了大家那么一小会儿,然后调皮地做个鬼脸儿,哈哈一笑,扭头就走。
这个乐颀是一个天生的乐天派,对待士兵也很温和,他和申句须截然不同,申句须是个极其严肃的人,每天都紧闭着嘴,面容严肃,从不苟言笑,士兵们都很敬畏他。而乐颀将军则不然,天天乐呵呵地,就算是天大的事儿,也抹不掉他脸上的笑意,可士兵们依然敬畏他,没有人敢和他随便开玩笑,因为每次冲锋陷阵,乐颀都冲在最前面。大家跟着他打仗,心里踏实。
现在,看将军做个鬼脸离开,大家面面相觑许久,嘀咕着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但他们很快就释然了:“申两位将军都不是糊涂的人,何况还有那个孔老夫子,稳稳当当的,我们操哪门子心,快乐去吧,墨迹什么呢,走了!”士兵们一哄而散,三三两两地游玩去了,很快他们就忘记了战争,俨然一副游山玩水的逍遥客模样。
公孙不狃很狐疑地站在城墙上观看着这一切,他对申句须、乐颀太了解了:“跟我放烟幕弹呢,当我是傻子吗,我才不会上当受骗!”他扭头看看自己身后那些垂头丧气的士兵,突然有了不详的预感,“依仗着这些虾兵蟹将,我留在这儿早晚是死路一条……”
天光现出了鱼肚白,沂山上鸟叫声此起彼伏,一丝风也没有,竹树安闲,炊烟细直,“可惜了这一幅安静美好的盛世乐景啊!”孔子缓行河边,轻轻叹口气,感叹着。
这边风景静好,那边可就乱成了一锅粥。负责公山不狃生活的卫兵,着急慌忙地报告姑蔑城城主:公山不狃不见了!
城主心里一咯噔,他马上召集手下所有首领,一路快马来到了公山不狃的住处。
这是一处独立的小院儿,后门出去就是城后门,出了城后门就是沂山。
小院前门紧闭,城主眉头一皱,刚才报信的赶紧过来说:“刚才我们就是在前门敲了半天不见开,就绕道后门,后门虚掩,小心翼翼进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人,就赶紧报告了。”城主命令踹开前门。
小院三进,第一进为几间厢房,一般为佣人居住,第二进为两间上房,左右各两间厢房,为主人和家属居住,第三进为后厨,由厢房四间和临街三间组成。公山不狃住进来时,也就带了七八个近身保镖,都住进了二层院子。
如今院子里安安静静的,偶有几只小鸟在浓密的树荫中鸣叫。
城主示意几个亲兵去公山不狃的上房看看。四个亲兵手持大刀,来到门前,门是虚掩的,他们推门进去,没有多久,就退了出来,说房间里干干净净的,什么人也没有。
城主下马,在几个手下的陪伴下,走进了上房。的确,屋里拾掇的很干净,连被褥也叠放的整整齐齐。
城主脸都绿了,他走出来,命令手下搜查整个院子,依然一无所获。他命令找来后门把手,才知道公山不狃天刚亮就带人出了后门而去。
“为什么不报告?”城主满脸怒火。
“您说……说……”把手吓得话都说不成了。
“我说什么了?”城主的脸黑如一块将熄灭的炭,“说!”
“公山……公山……是主……主人,他……他的话你们唯……唯听……是……”把手吓的尿了裤子。
“拖出去斩了!”任凭把手如何哀嚎,城主都不为所动。
回到城衙,他召开了紧急会议,最后一致同意:投降!
……
费城拆毁。
但孟孙氏又反悔了,他的家臣公敛父跟孟孙氏说,孔子“堕三都”的目的是“强公室,抑三卿”,孟孙氏听了公敛父的分析,他认为很有道理,于是他联系了其他二桓,暗中说明了情况,于是三桓团结起来,共同抵制孔子,不仅郕邑拒绝拆毁,季桓子也开始疏远孔子,“堕三都”计划失败。
堕三都计划失败后,孔子很是郁闷,他几乎拒绝了任何社交活动,每天就是从家到朝堂,两点一线的生活,枯燥而无味。
那时,孔子住在鲁国都城的外宣门外,有一天他急着上朝,车子在城门口却被守门的士兵给拦了下来。坐在车上想问题的孔子开始并没有在意,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驾车的樊迟和守门士兵争吵起来,他才意识到了问题。他做相国这么长时间了,每次进门的时候那些守门的士兵哪一个不是恭恭敬敬的,可如今怎么回事?孔子呼唤樊迟:“樊迟,怎么回事啊?”樊迟回过头来说:“老师,他们说城内发生了盗窃案,说要搜查所有的过往车辆。”孔子没有再说什么,让樊迟将守城官叫了过来。守城官是一个贼眉鼠眼的小个子,一看就知道不是一个有什么好德行的家伙。他见到了孔子,当然认识,于是很尴尬地拱手说道:“不知道是相国大人驾到,大人恕罪。”然后他转头装模作样地向那些士兵骂道:“一群瞎猪,没有看到这是相国大人的车吗,还不赶紧放行。”
路障撤去,车往前行,孔子在车里听到了守城兵们窃窃私语嘲弄的话:“不就是一个明明知道弄不成,还要装傻充愣硬要弄的傻大个儿吗,哈哈。”孔子听了,轻蔑了笑了笑,心想:“文雅一点应该说,此乃知其不可而为之,丘也。”
不久,就发生了季桓子接受齐国赠送歌姬的事情,看到季桓子如此的荒淫,孔子很失望,就辞去了官职,开始了周游列国。
……
“老师,老师。”已经出去了的子路又匆匆地走回来,很是兴奋地叫着,一下子就把孔子的思绪再次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孔子好奇地看看子路,子路满脸笑意,脸仿佛喝了酒一样红扑扑地:“老师,那叶公突然又跑了回来,也一本正经地对我说,像老师您这样的人,应该为天下之木铎,您说,您说……“子路激动地搓着双手,”这叶公是不是很有远见卓识的呢?”
“子路啊,你应该稳重点了。”孔子心里想着,但他并没有把这话说出来,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心里不由得浮起了五味杂陈。他让子路去收拾一下,准备离开负函。
周游以来,已经十年了,可是现实让自己很失望,自己的愿望却没有丝毫实现的迹象。
半年前,他接到了楚昭王的邀请,说要把七百里大的有居民籍的社这个地方分封给孔子,让他来治理,这让孔子怦然心动,所以现在他出现在了负函。
子路匆匆走下台阶,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拖得长长的,影子在台阶上拖动,一级一级的仿佛波光一样,粼粼地动,又勾起了孔子很多的回忆……
往负函来的时候,正是盛夏时节,天黑的很晚,太阳下山之后,有微风渐起,气温变的让人舒服了许多。他们贪走了一段时间,错过了住宿的人家,在一处小森林边上他们停了下来,大家找了一片草地,然后挤在一起,一起欣赏着夜色。萤火虫在空中飞来飞去,仿佛星星一样,很是漂亮。天空像是一块儿黑蓝色的天鹅绒,星星宝石般点缀其中。
慢慢地,大家一个个进入了梦乡。可孔子却思绪万千……
楚国是个大国,再遇到一个有为的楚王,按理说应该会有所建树。
可是事与愿违,楚昭王的时候,楚国几次面临着亡国的危险。究竟是怎么回事,咱们先来熟悉一下这个历史。
楚昭王的父亲楚平王,那可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王渣。本来是给自己的太子建娶儿媳妇,见自己的儿媳妇漂亮,干脆就揽入自己怀里,成了自己的美人。这还不算,更让人可恨的是残害忠良,例如就杀害了忠心耿耿的大将伍奢,致使国家自毁长城,害的伍奢的儿子伍子胥逃亡吴国,从此,不断带兵侵扰楚国,还接连攻占楚国的好几座城池。
同时,曾经被楚国攻伐过的中原国家,包括晋国、齐国、鲁国、宋国、卫国等18个国家,举行昭陵会盟,想要一鼓作气搞死楚国。虽然这些国家都是临时组合,又各自心怀鬼胎,很难拧成一股绳,没有让楚国遭受多大的损失,但也使楚国不堪其扰。
倒是吴国趁虚而入,派大军乘舟溯淮水而上,然后舍舟而行,通过汉东之隘道,直向楚都进逼。倒霉的是,吴国此时拥有数千年来最强的战将组合,伍子胥加孙武,楚国过好日子过的久了,本就不是善战之师,于是连吃败仗,在孙武、伍子胥的直接指挥下,经过五次大战,只用了十几天工夫,就攻入了楚都郢。
就是在这种外忧内患的黑暗时期,楚昭王接管了楚国。虽然他励精图治,也几次面临着亡国的危险。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有几个人物的出现,使得楚昭王有了喘息的机会。
第1个人是越国的允常,也就是勾践的老爹,当时见吴国大军都在楚国去了,觉得机会到了,偷偷摸摸的带着兵将们就去袭扰吴国,乘机也是占了些土地抢了些粮食。吴国孙武伍子胥等人,也是考虑到这层因素,才撤离楚国,回吴国去教训越国小弟的。
第2个人是楚昭王的长庶兄子西,楚昭王逃难在外,这个人却在各地建树王旗,安定人心,招集散兵,组织抗战,对于孤军深入的吴国而言,这些抵抗也让他们见识到楚国的真实实力和基础,不敢过于造次。
第3个人是随侯,也就是楚国边上的小国家。中原各国都在攻伐楚国,楚昭王除了选择逃向秦国就是逃向这个随国,当然,随国既临近中原,又临近吴国,楚昭王选择逃向随国,随国收留楚昭王,都是冒了不小的险的。
第4个人是秦国哀公,楚昭王本来有一半血统就是秦国的,他的母亲是秦国公主,算起班辈来应该是秦哀公的外孙,在当世的秦楚之间的关系,还算是不错的。所以秦哀公发兵五百乘前往楚国,算是帮了楚国最大的忙了。
第5个人是申包胥,这个人跟伍子胥曾经还是有交情的,但是各为其主。申包胥效忠于楚昭王,见楚国遭遇灭顶之灾。一边劝解伍子胥适可而止,一边前往秦国请求秦哀公,据说当时在秦国都城城门外连哭了七天七夜,才打动秦哀公派兵。当然,秦楚联军,吴国怎么可能是对手呢?吴王阖闾只有将留驻的军队全部撤离了楚国边境。楚国终于得以存续。
就是这样一个屡次打败仗的楚昭王,却得到了孔子的欣赏,这是为什么呢?
从上面的历史中我们已经找到,不是楚昭王昏庸无能,而是他生不逢时。其实,楚昭王是一个很有雄心壮志的王,他有两个很大的优点,即从谏如流和不迷信鬼神。他听取了母后的建议:要想复国,必须先赏功罚过,安抚百姓。他听从并坚持这样做了。
有一次,吴国攻打陈国,楚昭王亲自带兵救助陈国,驻军在城父。十月,昭王病倒在军中。天空有红色云霞象鸟一样,围绕太阳飞翔。昭王向周太史询问吉凶,太史说:“这对楚王有害,可是能够把灾祸移到将相身上。”将相听到这句话,就请求向神祷告,自己代替昭王,昭王说:“将相如同我的手足,今天把灾祸移到手足上,难道能够免除我的病吗?”昭王没有同意大家的建议。
正是这两个优点,让孔子很是佩服楚昭王,楚昭王也知道孔子的才干,他让申包胥从秦国回来的时候,去看望了孔子,并口头向孔子许诺,愿将书社地方七百里分给孔子。
“咕咕——喵”一声尖锐的猫头鹰叫声传来,让孔子吃了一惊,他又回到了现实,月已经挂上了西天,看来时间不早,他在心里长长叹了一声,眼皮耷拉下来,渐渐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就起床前行。太阳很毒辣,没有走多长时间,大家就都浑身流汗,于是只好走进了路旁的树林中,将马从车上卸下来,让它们自由在草地,而大家则躺在浓密的林荫下舒舒服服地歇息。
这是个丘陵地带,往南远望,一座大山高耸云端。由于人烟稀少,所以周围很是寂静,不时传来各种鸟鸣声,密林中还不时看到有鹿出现。
突然马蹄声起,噼里啪啦地踩碎了盛夏的炎热。转眼之间,大家就看到一群骑兵疾驰而来,迅疾地将他们包围了起来。孔子和子路迅速起身,来到了路边。
有一队穿着吴国服饰的骑兵,已经将他们包围了。
带队军官哈哈大笑,策马来到了孔子面前,一拱手,朗声说道:“孔老先生,别来无恙啊!”孔子抬眼一看,原来是公山不狃。
自从在费城被打败后,公山不狃就开始东躲西藏,由于他不听从季孙氏的,季孙氏对他很是不满,他在鲁国无法立足,就只好跑到了国外,先是跑到了邾国,但鲁国把通缉令发到了莒国,莒国不敢得罪鲁国,就驱逐了他。一气之下,公山不狃跑到了吴国。
吴王夫差不知道为什么总和齐国看不对眼,不断地派兵攻打齐国。这次,他派伍子胥为总兵,带兵进攻齐国,走到陈国,伍子胥突然看到了楚国使者进入陈国都城,勾起了伍子胥的新仇旧恨,虽然自己已经给父亲和儿子报过了仇,但他看到楚国依然心里愤愤不平,于是他借助齐悼公新立,传令说:“齐国新立,攻之不义。”于是驻扎在陈国项城外,打算截杀楚国的使者,但这样的事情,他实在不愿意抛头露面,因此他决定派公山不狃带兵埋伏在楚国使者回国的路上,神不知鬼不觉杀了楚国使者。
夜晚,伍子胥偷偷叫来了公山不狃,如此交代一番,给了他一队士兵,同时,承诺他,完成任务之后可以放松几天,不用急着回军营。
就这样,公山不狃带着吴兵,在负函北边设伏袭击了楚国使者,不能不说这公山不狃还真是挺能打仗的,他先是选择了一处狭窄的山谷,然后将人马一分为三,山头上埋伏一部分,两处山口各伏兵一部分,并准备好了山石树木,等楚国使者一进入山谷,立马用这些东西堵死了去路和退路,然后从山上往下面投火射箭,很快这些楚国人就无一幸免,而公山不狃却神不知鬼不觉地全身而退,没有在现场留下任何痕迹。
今天他带兵从此处经过,要回到军营去,就在此时,侦察兵报告说有一商队,正在路边树林中休息,吴兵有两个曾经做过强盗的小头目,一个叫吴三,一个叫熊闵,他们极力撺掇公山不狃袭击这些商人,将财物截下。本来,公山不狃是不愿意做这些事儿的,可是他想了想,自己孤身一个来到吴国,现在又截杀了楚国使者,如果有人要将这罪推到自己身上,手下士兵再都随声附和,那自己可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并倒不如现在让他们多做点坏事,把他们绑在自己的这艘船上,从此,自己慢慢在吴国也可以立足了。
同时,这熊闵还是吴国太宰伯嚭的小舅子,当然,公山不狃也知道,这个伯嚭是个好色鬼,这熊闵的妹妹熊弗颇有几分姿色,这熊闵倒也真能折腾,他巴结上了太宰府上的音乐丞,给自己妹妹做了一首歌,在一次宴会上唱给了伯嚭,伯嚭听过后,问:“哪里有这样漂亮的美人啊?”乐丞趁机将熊闵的妹妹大大地夸了一番,于是当晚伯嚭就召见了熊弗,这个熊弗还真是风情万种,柔情蜜意,迷得伯嚭神魂颠倒。
“不管怎样,越是像伯嚭这样的人,越是能吃得香。只要将熊闵这小子紧紧握在手中,那以后不愁攀不上伯嚭。”想到这里,他把熊闵和吴三叫到一边,进行了仔细的谋划,让他们从两翼偷袭,劫走了财物就可以了,他一再交代能不杀人就不要杀人,否则可能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毕竟他们是偷偷潜入到楚国来,如果被发现可能会有很大的麻烦。
熊闵和吴三两个分别从左右两侧偷偷围了上去,而公山不狃则带着十几个人从正面大张旗鼓来到了所谓的商队面前,分散他们的注意力,谁知道,一照面,竟然是孔子。
最初当公山不狃逃离鲁国的时候,他一想到孔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就是这个孔子让自己背井离乡,栖栖遑遑。但不久,他就听说孔子也离开了鲁国,四处流浪去了,时间一久,他就不再痛恨孔子了,毕竟孔子也没能在鲁国待下去,落了个和他公山不狃一样的下场,“不对,他还不如我公山不狃,我公山不狃毕竟还混的人模狗样的,可孔子呢,眼下不过一只流浪狗而已。”每每想到这些,公山不狃就心情舒畅,所以现在他一看到孔子,就抱拳哈哈大笑起来:“孔相国,别来无恙,山不转水转,我们又见面了。”
刚刚还想到“堕三都”事件,现在马上就跳出来了整个事件的破坏者,孔子心里特别不舒服,他想:“如果不是这个公孙不狃,也许堕三都计划就成功了,那鲁国肯定不会像今天这样的孱弱,我孔子也许就不会这样流浪在国外了。”看着公孙不狃得意的笑脸,孔子很快就冷静下来,他想到了事情的另一方面,“本来我的堕三都计划就是有悖于三桓的利益的,那么即使没有公孙不狃,那也许会有公孙是丑,公孙小丑等等,只要是三桓执掌着鲁国国政,那么我的堕三都计划就不可能实行的下去,半途流产是必然的,可见,我还是没有考虑好铲除三桓从而加强鲁国公室最好的办法啊。”
想到这里,孔子笑了,他背着手,看了一眼身边剑拔弩张的子路,带着调侃的语气问子路:“这不是鲁国的那个谁了吗?”子路本来看到这个公孙不狃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想起那次攻打费邑时,公孙不狃的猖狂劲儿,就恨的牙根儿痒痒。此时,突然看到老师微笑看着他,他心里也有点莫名其妙,心想:“老师的计划,就是毁在了这个公孙不狃的手里,老师为什么还能这样气定神闲?难道老师真的没有认出来这个公孙不狃吗?不可能啊,凭老师的记忆力,那可是过目不忘的。可是老师怎么会这么问,还这么的乐和?究竟意为如何?”
子路的脑子迅速的转动着,一阵风起,树梢摆动,阳光突然就透过树叶射了进来,一下子就射在了子路的脸上,射的子路眼一眯缝,这一眯缝的刹那间,子路的脑中突然闪过了一个灵光:“老师是木铎,公孙不狃算什么东西,老师怎么能和这样的小人一般见识。”
想到这些,子路也笑了,他脸上的表情忽然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他看了一眼老师,然后回过头来,仔仔细细端详了公孙不狃好久,然后手捋着胡子,假装沉思着,口里却不断地喃喃絮说着:“是啊,这个是谁呢,似乎很是眼熟呢,呀,到底是谁呢?”
他们的态度明显激怒了公孙不狃,他本想着调侃孔子他们几句,没有想到孔子和子路竟然如此对待他,这让他有点恼羞成怒,他突然抬起头来厉声喊了一声,仿佛是从窒闷的胸膛里挤出的哀鸣:“熊闵,吴三,你们死了,死哪里了,还不赶快动手?”
话声未落,就听得喊声四起,两队人马从左右两边突然冲出,他们直扑那些马车,扬起手中马刀,砍断车驾缆绳,马受惊一下子冲出车辕,车辆突然前倾倒地,车上的箱奁包袱,咕噜噜滚落了一地,这些兵如苍蝇见血一般,飞冲过去,用刀砍开箱子,挑起包袱,斜挎上肩头,然后又拉起马匹,用刀背往马屁股上一拍,呼啸一声,就疾驶而去,这一切来的那么迅疾,那么突然,等子路他们反应过来,赶过去时,那些兵早已奔驰而去,只留下了尘土飞扬。
这边,公孙不狃见状,也早呼啸一声,随之飞奔而去。
就这样,孔子和子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马和财物被洗劫一空,只剩下了车辆横七竖八地倾倒在草地之上。
没有办法,孔子只好招呼大家清点东西,将六辆车子拉起来,拉到了大路之上,然后清点财物,也只剩下了大家随身携带的一点零碎金银。
残阳如血,山、树、人、草、车都被笼上了一层橘红色,惨烈异常。孔子背着手站在一辆车旁,微闭着眼睛,脸色凝重。子路在指挥着大家进行整理。
“丝溜溜”一阵马鸣长嘶,从公孙不狃逃去的方向传来,紧接着马蹄声碎,踏踏踏由远而来,大家的目光一起投向了过去。很快,一匹白马如一道闪电,飞驰而来,后面腾起一阵飞扬的尘土。
“雪龙,我的雪龙!”子路精神大振,兴奋地叫起来,紧接着他就迎着马儿跑了过去。不错,来的正是子路的白马雪龙,人马相逢,雪龙兴奋地用嘴去拱子路的胳膊,用脸去贴子路的身子,子路更是激动地去抱马头,去亲吻马鬃。
这雪龙马是当年在卫国的时候,弥子瑕送给子路的,据说是从北方游牧民族鬼方买来的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千里马,刚一见到这马,子路就喜欢上了它,子路对它照顾有加,相处一久,人和马的感情逐渐升温,以伙伴儿相称。刚才子路强忍着失去雪儿小伙伴儿的痛苦,没有将这些表露出来,他要替老师收拾烂摊子,如果他颓唐下去,那这个团队恐怕就要散了。
现在,雪龙突然回来了,他激动的心情再也无法压抑,他抱着马脖子泪流满面。
其他人都默默地看着,泪水也都在脸上无声的滑落……
他们将几辆大车套在了一起,让雪龙拉着前进,大家在后面帮着推,雪龙通人性,不仅子路喜欢它,所有的人都很喜欢它,所以大家也不愿意雪龙太费力气。
队伍慢慢地往前,走到了天黑,不仅没有遇到一个大点的集镇,就连一个小村子也没有遇到,无奈他们仍旧将车子停靠在了一个树林中。大家将剩余的小米和黍面做熟了,将就吃了点,大家都没有了一点心情,草草整理一下就睡去了。
第二天起来,他们依旧无精打采地再次上路,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每个人都没有心思说话,也没有心思去管应该走向哪里。大家就那么蔫头耷脑地一味往前,往前,天黑了就休息,天亮了就再走,就这样过了三天。三天来,没有人注意他们已经偏离了原来的方向,他们本来是从宋国出境,然后向西南而行。后来,由于遭到了公孙不狃的洗劫,大家心里很是郁闷,在这种压抑的心情之下,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偏离了西南,本来就是沿着楚蔡的边境走,现在一偏,偏向西边去了,一直走到陈蔡的边境去了。
这陈国位于宋国的西南方向,蔡国在陈国的西边,它们都与楚国北方边境接壤,打个比方,楚国假若是一个冰淇淋,那陈国和蔡国就是镶嵌在冰淇淋奶油上的两颗玉米豆。
由于战争频仍,这几个国家的边境线就像是潮水线,不停地变化,所以说,这些边境地方谁也说不清是谁的,所以各国军队在这里走马灯似的跑。
有一天,他们正往前走,又有一队骑兵飞奔而来,很快就将孔子一行人围了起来,领头的军官是一个面色白皙身材高大微胖的中年男人,他叫齐衡,是蔡国龙虎军的一名於士,三级军官,他勒马来到了孔子面前,厉声说道:“请问你们来自哪里?”子路不卑不亢地反问道:“请问阁下是哪里来的?”微胖的军官愣了一下,他抬眼看了看子路,子路身材高大,腰中悬挂着宝剑,威风凛凛地,他心中也不由得称赞一句:“好一个威武的勇士。”想到这里,一股敬佩之情从心底陡然升起,他脸上的表情也发生了一点点变化,但也只是昙花一现而已,长期的军旅生涯养成了他坚毅果敢的性格,也让他学会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冷酷。
军官又看了一眼孔子,孔子的大个子很是显眼,他想起了前几天自己被派出来时,左庶长郑凯说的话:“现在有一个叫孔子的鲁国人,正在往楚国赶,可能会经过我们的国土。这个孔子是个危险的人物,他如果去了楚国,和楚国勾结起来,将会对我们宋蔡不利,你们必须要找到这个人。”郑凯说这些的时候,他面前站着五个於士,他顿了一下,环顾了一眼他面前的这几个於士,他们将分别带领一队骑兵,到边境上去逡巡,找到孔子,然后将孔子控制起来,“你们不是孤军奋战,我们还有宋国军队并肩作战,共同搜索孔子,现在出发!”
他们在出发之前,上级虽然没有将孔子的画像展示给他们,但给他们讲了孔子的主要特征,说孔子五短身材,面色黝黑,矮胖矮胖的。现在眼前这个人身材高大健硕,面色红润白皙,其他几个人虽然精神状况不佳,看起来有点垂头丧气的,但能看的出来他们气质不凡,如果按照自己收到的信息,应该不是他要搜寻的对象。但是这样一大队人马,究竟从哪里来的,来干什么,必须要问清楚。
想到这里,齐衡向他们一拱手,很客气地问道:“诸位好,我乃蔡国龙虎卫一名於长,奉上级命令,来此巡逻。为保证国土和人民安全,请各位配合我们的工作。”子路和孔子惊诧地对望了一眼,他们明明是要往楚国走,这么就走到蔡国来了。不等老师说话,子路走上一步,对齐衡一抱拳,说道:“蔡国?敢问,这里真的是蔡国?”齐衡心中一动,对着子路微微点了点头。在子路问问题的时候,其他的人也都打起了精神,支棱起了耳朵,抬头盯着齐衡,此时,见齐衡点了头,大家也都惊异地相互对望着。
齐衡见他们如此神情,也很不理解,他想了想,问子路道:“敢问先生名讳,你们这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子路把右手指向孔子,向齐衡介绍道:“这是我们的老师孔子,我们要到楚国去,不知道为何走到了贵国。”
这次轮到齐衡吃惊了,他将身子转向孔子,拧着眉毛问:“请问,你真是孔子?鲁国来的孔子?”孔子捋着胡须,微笑着点头。齐衡不相信地嘟囔着:“这么会是这样,这么会是这样?他们说的可不是这样啊!”齐衡觉得太搞笑了,他不知道那些上级部门究竟怎么回事,得出了那样一个孔子形象,他看着身材高大的孔子,他很想发笑,如果按照上级给他们描述的有关孔子的形象,那他们怎么可能能找的到孔子,好在今天他多问了一句话,误打误撞地遇到了孔子,真是打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想着这些,齐衡就有点发愣,还有时不时地发出几声傻笑。他的这种表现,让子路和孔子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他们对望一眼,又满腹狐疑地盯着齐衡看。
齐衡身边的副官看出了不对,他低声地连叫了三声“长官”,才让齐衡回过神来,他自觉有点失态,赶紧咳了两声,稳稳了心神,再次跟孔子进行了确认,得到肯定回答后,然后他忽然就变了脸色,扭头看了一眼手下人,一挥手厉声说:“来啊,把他们给我绑起来。”他的突然变脸,让子路吃了一惊,但子路毕竟是一个闯过了大风大浪的人,他马上明白过来。他往老师面前猛地迈了一步,挺身站到了老师身前,然后扭身对大家大喊一声:“成战斗队形,拔出兵器,准备战斗。”
平时没事的时候,子路最喜欢的就是给大家讲解兵法,带领大家排兵布阵,练习攻伐守御等。今天,子路一声吆喝,他们马上按照平时的训练,排好了三角形阵法。这种阵法是子路自己创立的,三个人排列,互为犄角,全方位的视角,可攻可守,避免了前后不能兼顾的弊端。大家没有了后顾之忧,就可以以全副的精力,攻击敌人。由于平时子路的严格要求,大家行动迅速,等几个士兵蔡国士兵冲过来的时候,他们都已经拔剑在手,严阵以待了。
五个跑在前面的蔡国士兵,有三个冲向了子路、颜刻和颜回,他们三个组成一个阵型,颜回的武功较弱一点,搭配武艺较强的子路和颜刻,这样可以保证整个队伍的战斗力不下降。三个士兵冲过来,未等他们近身,子路已经敏捷地靠近他们,一个急攻打的最快的那个士兵猝不及防,戈丢了手,被子路一脚踹翻在地,痛苦地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紧接着,子路又一个鹞子翻身,一个大回旋,窜至第二个士兵前面,一剑刺去,直取对方的小腹,吓得士兵目瞪口呆,呆在了原地。子路本来就没有想过要伤害他,见他吓傻,冷笑一声,用剑一磕戈柄,士兵早已经吓傻了,条件反射似的丢了戈,戈哗啦一声掉下去,正好砸在了他的脚面上,疼的直蹦起来,吸溜着嘴,连蹦带跳地逃向了树林队伍的左边去了。第三个士兵被子路的勇猛惊呆了,所以当颜刻向他举起宝剑的时候,他干脆直接高高举起了双手,挺着戈,木呆呆地喊着饶命饶命。
齐衡那个气啊,他大喊一声:“把他给我拖回来,饭桶!”趁对方发愣的时刻,子路指挥着大家退进了树林,将车子圈成了圈子,凭借着大树,摆好了阵势。齐衡见识了子路等人的身手,为了减少无谓的牺牲,他不敢贸然发动进攻,只是在外围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天渐渐黑了下来,孔子和众弟子经过此次折腾,本就几天没有吃饱的他们已经感到了极度疲劳,吃的食物现在大多数丢到了外面,他们只能挨饿了。
一晚上无事,当天再次大亮的时候,子路一直担心蔡国士兵会发起进攻,但他们似乎一直很安生,只是在树林外面进行巡逻,并不进攻。齐衡心里很佩服孔子和子路,他不打算采取血腥手段,他只要困住孔子,不让他前往楚国就行,拼个鱼死网破,对他齐衡没有什么好处。
他边困住孔子,边派人去通知左庶长郑凯,他对派出的人说:“你告诉左庶长,我们将孔子给围困了起来,请示左庶长怎么办?让他派更多人来,这伙人都是亡命之徒。”
阳光透过树叶,洒落在孔子他们的身上。孔子坐起身来,弟子们都疲惫地半躺半卧在草地上,连日来的遭遇和食物缺乏,几乎要击垮了他们的精神。
子路见老师坐了起来,他走了过来,在老师的身边坐下来,眼睛看着外面,好久才气哼哼地说了一句话:“老师啊,难道君子也有穷苦的时候吗?”孔子知道子路心中的懊恼,他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会啊,只不过君子遭到困苦能把持自己,而小人遭到困窘,可能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子路没有说话,而是默默站起来,走到了一棵大树旁边,一拳狠狠地打在了树干上。孔子想了想,他站起来,走到子路身边,用手拍了拍子路的肩膀,小声说道:“去吧,把大家都召集过来,咱们谈谈心。”
阳光明亮,密密的树叶将之变得斑斑驳驳的。
孔子席地而坐在众人前面,虽然有气无力,但子路他们依然坐的笔直,静静地听老师说话。
“子路啊,《诗》上说‘不是犀牛也不是老虎,为什么偏偏巡行在旷野之中。’难道是我的学说不对吗?我为什么会落到如此地步呢?”子路想了想回答说:“想必是我们的仁德不够吧?所以别人不信任我们;也或许是我们的智谋不足吧?所以别人不放我们走。”孔子说:“假如有仁德便能使人信任,那伯夷叔齐怎会饿死在首阳山?假使有智谋就能通行无阻,那王子比干怎么会被纣王剖心呢?”
子路无语以对。
孔子扫视了大家一眼,发现宰予正垂头丧气地坐在那里,低着头无精打采地。他脑海中不由想起了原来批评宰予的话。那时宰予还是朝气蓬勃,但就是有个上课爱睡觉的毛病。那一次,他又一次发现宰予上课睡觉,心中着实恼怒,于是他批评宰予说:“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污也。于予与何诛?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於予与改是!”自那之后,宰予受了打击之后,改变了不少,开始发奋学习了。今天,由于食物和精神的双重打击,使得大家都有点颓唐,也不能一味地责怪宰予。想到这里,他点名到:“宰予,你说说这个原因吧!”听到老师的问话,宰予坐直了身子,回答道:“也许是老师您的学说太大了吧,以至于很多人不能接受,如果老师您降低一下自己的要求,也许会好点吧。”孔子等他说完,就问道:“一个农夫是个善于播种五谷的好手,那他是不是一定会有好收获呢?一个手工匠技艺精巧,那他是不是一个能合所有人的意?”宰予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孔子接着说道:“如果我们有好的道,却因为不能使人人都满意,或者不能得到君王的赏识,或者不能苟合人世,那我们就降低对道的追求,来苟合于世道,这合适吗?”
宰予吐吐了舌头,不说话了。
孔子把目光投向了颜回,颜回清清了嗓子,站了起来,环视了一下众人,说:“老师的学说大到了极点,所以天下人不能接受。老师按照自己的学说推广开去,不被世人接纳那有什么关系?如果不修治自己,反而去苟合世人,那是个人的耻辱;精妙的学说不能被人所用,那是君主和执政大臣的耻辱,所以,不能被人接受又有什么关系?正是由于老师坚守了自己的道,不苟合,才看的出老师是一个道德高尚的君子。”
孔子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
一缕阳光透过树叶猛地跳到了孔子的右眼上,使孔子不得不眯缝起了眼睛,迷离的阳光中,孔子心中突然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他想起了家乡曲阜自己的杏坛……
春山苍苍,春水漾漾,整饬一新的屋子,白灰新挂的墙面,筑的平整的讲坛,都令年轻力壮的孔子感到惬意。他抬头远望,阳光正好,村边一片杏花开的正艳正烈,令人怦然心动。
他急急地走出门去,不一会儿就扛着几棵杏花树苗走了回来,挖坑、浇水、培土,一阵忙碌,树植立在了房前屋后。联想着未来杏花开放,杏坛中满园添彩的绚丽画面,他扶着树干,抹把汗,笑了。“这教书育人的地方,就应该是赏心悦目的,环境对于人可是有着重要的影响的。”想到这里,孔子突然有了一个灵感,他拿起笔来,在竹简上写下来这样一句话:“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知?”是啊,居住的环境和对朋友的选择都是很重要的,对于个人的修养也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千万不可马虎。看着自己修饰的富有诗意的杏坛,他欣慰地笑了。
杏坛是孔子教书育人的地方,放到现代那杏坛就相当于学校的教室,对于教室的美化,孔子可谓是用心至极。
第一次上课时,大家都很好奇,听说孔子办起了学堂,要知道那个时候能进入学堂学习可是贵族们的特权,常言说“学在官府”,学校就是为贵族们设的,普通老百姓根本没有学习的权力和精力。
如今孔子办起了学堂,他们没有不想来看看来听听的。因此,他的学堂里来了几十个人,除了左邻右舍之外,还有鲁国的贵族如执政者孟僖子把他的两个孩子孟懿子和南宫敬叔也送来了,更有陈国的司马牛都赶来了。当然更多的是出身贫贱的孩子,颜路、曾点、子路、伯牛、冉有、子贡等。
人挤满了整整一屋子,他们认真听孔子讲课。孔子说:“欢迎大家的到来,今天我要为大家讲讲有关为学的道理。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有朋之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今天我们就先理解这三句话。”
通过讲解之后,那些左邻右舍都回家去了,他们就是来看热闹的,年纪毕竟已经大了,还要从事农业生产活动,只剩下了真心来学习的人。听罢老师的讲解之后,他们进行了热烈的讨论。子贡说:“学而实习之,不亦乐乎,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子路很兴奋地说:“当然是每天坚持读书复习功课,高兴啊?”子贡很不客气地说:“每天捧着书本,这到底有什么可高兴的?”颜路毕竟年纪大点,他说:“我觉得老师说的学习,恐怕不能只局限于课本知识吧……”子贡一听,很是兴奋地说:“对对对,我觉得不管学什么,只要对我们有所帮助,让我们有所进步,都应该是让人高兴的,不能只局限于课本。”听的子路不住地点头。
子路也提出了自己的问题:“老师啊,为什么说远方来的朋友,能让人更高兴,本地的朋友,为什么就不能呢?”孔子很高兴表扬子路,说他善于动脑子了,他循循善诱地说:“本地的人只能局限一地,而外地来的朋友,带给我们另外一国一地的新知识,开阔了我们的眼界,拓宽了我们的知识,难道我们不应该高兴吗?”孔子的讲解赢得了一片掌声。
孔子也思考了子贡提出的问题——每天只捧着书本,有什么可高兴的——所以他教授知识,注重自然和书本的结合,他的教学可不只局限在一室之内,“窗外声音”都是他育人的手段,这样的育人资源取之不尽。春暖花开,夏风徐来,风霜高洁,雪花飘飘,他都会带着学生,走进自然,或赏景,或写生,或骑射,或育人。山水花草,无一不是他育人的工具。临水,他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勉励弟子惜时;山前,他说“苛政猛于虎也”,警醒弟子爱民;树下,他说“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教导学生节操……他更是一个多面手,《诗》《书》《礼》《易》《乐》《春秋》无一不被他运用的得心应手,以《诗》育言,以《礼》教立,以《书》行道,以《乐》冶情……礼乐射御书数等六艺他操练的更是炉火纯青,门下德、言、政、文四科,人才济济贤才辈出……所以说研发卓越课程的能力,自古以来,无人敢与他比肩。
如果说暗现在的标准来看,孔子的课堂一定是理想课堂。他言传身教,天地万物信手拈来,自然万物皆成教育,他走到哪里,哪里就是他教书育人的课堂。带着冉有前往卫国,见到卫国人口众多,在车上教导冉有治理百姓的方法。在庭院里,见到玩耍的孔鲤,告诉他不学《诗》就不懂得怎么说话,孔鲤退回去后赶紧学《诗》去了;宰予白天睡觉,他都批评成了经典: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朽也,激励的宰予从此奋发努力。这样的课堂怎么不让学生心向往之?
当然,他的课堂讲解也同样生动有趣,他特别善用比喻,将事物、道理讲解的通俗易懂。他用水和山为喻,“智者乐水,仁者乐山,智者动,仁者静”,智和仁的内在特征解释的贴切生动,不由人不击节叫好;仲弓因为出身卑微闷闷不乐,他就用牛做喻,如果牛的颜色是红色,角又直又漂亮,那即便是耕牛老天怎么舍弃它呢?开导仲弓只要具备君子的道德和出色的才干,就会受到重用,一语点破梦中人;生活琐事竟然也可以用来讲解深奥的道理,比如有学生说微生高这个人很正直,他举例说有人去微家借醋,家里刚好没有了,微生高就从邻居家借来了醋交给来讨醋的人,把微生高不正直讲虚名甚至有点做作的性格揭示的准确通俗……试想,这样的课堂哪个学生不爱哪个学生不神采奕奕?
孔子不会想到,2400多年后,有个鲁迅先生首次到北京师范女子学校讲课的情景,和他何等相似,鲁迅一上讲台,他不修边幅、不高大不威猛的形象让那些现代新女性们心顿时凉了半截,可绣口一张,那幽默的谈吐,形象的论述,准确的讲解,一下就俘获了包括许广平在内所有女生们的芳心,这远隔千年的相似,不禁使人莞尔。
看着子路,他也想起了自己和弟子们很多有趣的事儿,特别是子路会直言不讳地指出他的过错,有一次甚至逼得他脸红耳赤指天发誓悔过自新,才善罢甘休。不管怎么样,他对子路还是出自内心的喜欢,他对子路的评价是“由也,千乘之国,可使其治其赋也”,“当仁不让谓之道也”,他心如明镜,子路正是自己仁者之道最好的践行者。
……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透下来,洒在了众弟子的脸上、身上,他们在光和影中变幻,一下子让孔子的思绪纷乱起来,“离开故乡的时间也太长了,我应该回去了,家里还有很多小子需要指点,这些跟着出来的人也应该结束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了。”
“踏踏踏”,就在这时,树林外突然传来了杂乱的马蹄声,紧接着就是齐衡的怒喝声:“你们是哪里的,竟敢闯我们的军营?”有一个尖利的声音笑道:“你也张开狗眼瞧瞧,我们可是楚国的军队,赶紧给我滚蛋,要不然,我将送你们一个个去见阎王!”孔子闻言,连忙叫子路:“子路啊,你去看看,是不是楚昭王派来的部队。”
未等子路答应,外面已经响起了刀剑相撞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几声惨叫,然后,是马蹄声碎,人喊马嘶,显然是混战在了一起。但没有多久,喊杀声就小了下来。等子路来到树林边上时,就看到了地上已经躺了十几具尸体,他看到齐衡的军旗被踩踏在地上,一支军队已经落荒而逃。留下的是楚国的军队,大大的“熊”字旗帜趾高气扬地飘扬在子路眼前。
“那两个探头探脑的家伙,你出来!”外面的人显然已经瞅见了子路和宰予,一个军官模样的高声呵斥着,十来个士兵一起奔过来,把子路和宰予给围了起来。
他们两个被带到了那个军官面前。
“你们是干什么的?”那个军官凶相毕露,恶狠狠地盯着子路和宰予。子路看了看他,从容不迫地反问道:“请问你可是楚国军队?”军官拧起了眉头,再次质问道:“少废话,问你们呢,你们是哪里的,干什么的?”
子路不卑不亢,没有等他说话,宰予就再次重复了他刚才的话:“你们是不是楚国的军队?”军官很不乐意地点了点头,接着依然很执拗地问:“你们究竟是干什么的,别给我耍滑头。”子路见他点了头,便向他一抱拳:“你们可是来寻什么人的?”
军官很是狐疑地看看子路,又看了看宰予,最终还是说了实话:“不错,我奉我们君王的命令,来寻找孔丘孔老先生的。”
子路听说,笑了,他向那个军官抱了抱拳说:“我就是孔先生的弟子,子路。”
宰予看了看子路,也笑了:“我是宰予,也是先生的弟子。”
军官闻言,上下打量了几遍子路,又转头打量宰予,然后他翻身下马,朝着他们躬身施了一大礼:“恕小子我有眼无珠,我叫任不齐,奉了我们楚王的命令,来寻找先生的。鄙人也久仰两位先生的大名,今日幸会,受我一拜。”说着又是一躬到地。可这些文人就是如此的,也不知道是有骨气还是没骨气,前一分钟还咬牙切齿发狠赌咒地要佛系遁世,转眼大王刚表现出一点点风吹草动的想要纳谏的态势,他们就又开始心潮澎湃地准备谏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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