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槐树下的爱情
当我提着菜回到家的时候,突然发现门口只剩下孤零零的大椅子。而我那个八十岁并伴有轻度痴呆的奶奶却不见了。
我的心顿时揪了起来,丢下菜疯狂的搜着每一个屋子。然后在门口大喊::"奶奶"。没有人回答却吵醒了时常在下午四五点睡觉的爷爷,爷爷拄着拐杖穿着拖鞋匆匆走了出来。我心想奶奶不会走丢,或者做什么傻事吧,越想越怕几乎快要急哭了。我赶紧上前搀着爷爷说:“奶不见了,都怪我,都怪我。”爷爷并不那么慌,反而挺有自信地说着:“我知道在哪。”我满怀愧疚地扶着爷爷走上了去奶奶回娘家的路上。
我试图给爷爷说一下奶奶出走的原因,可爷爷并没有让我说下去的意思。却说你奶奶现在像个小孩子一样,你尽量都依着他。然后又加快了步伐。
就在一个多小时以前。我去买面条买青菜做晚饭。因为爷爷前两天说想吃素面条。刚推出车奶奶却拉着车子说:“我要吃火锅。”我说:“奶呀!火锅特别辣的,辣的睁不开眼睛,吃不下饭的。你是吃不了的,咱不吃了,咱吃面条吧!”奶奶就像个孩子一样生气了,转过去,背对着我。我试图安慰奶奶,奶奶终于像往常一样又坐在门口那个大椅子上,可回来就看不见人了。
终于到了槐树湾奶奶的娘家,可爷爷并没有走向奶奶幼时长大的院子。是直奔坡下的一棵大槐树。看到奶奶的一刹那,我那一颗揪着的心终于踏实了。也明白了爷爷的自信。一棵大槐树下奶奶拿着两根树枝在手里一左一右的交叉着,好像在“织毛衣”。夕阳穿过枝桠,斜斜的照在奶奶那一头白发上,这样安安静静的好像一幅画的奶奶,我还是头一次见。我忍不住打破这片宁静。不知什么时候爷爷走过去,摸着奶奶那一头如雪的发说:“云在给谁织毛衣啊。”奶奶不好意思的捂着嘴笑着却不说话。然后爷爷也坐了下来。奶奶还在织毛衣。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笑着却不说话。
我是后来才知道这其中的故事的。爷爷奶奶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棵大槐树下。那时正是槐树飘香的季节。爷爷担着柴下山。那时奶奶正坐在槐树下织着一件红色毛衣。爷爷呆呆着看了一会,不好意思说话便走远了。第二天,爷爷比之前早下山了半个小时,看见奶奶又在那里织毛衣。爷爷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云在给谁织毛衣啊!”这是爷爷前一天晚上去打听才知道奶奶叫云,而奶奶当时听了之后却不好意思的捂着嘴笑。之后两人就结婚了。那件毛衣本来是打算织好换粮食的,后来给爷爷穿了。那是奶奶给爷爷织的第一件毛衣,也是最后一件。因为爷爷说以后不用奶奶毛衣换粮食了。
这时坐在大槐树下头靠在爷爷肩上的奶奶,突然坐直了身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被揉的皱巴巴的纸说:“老刘你两点的火车,该走了吧!”说完怯怯地望着爷爷。我看见一向严肃的爷爷眼里满是愧,爷爷接过“票”说:“不走了,不走了,留在家里陪你和娃哩。”奶奶眼里的慌张褪去了变得满是歉意说:“都怪我没让你去,不然你现在和他们一样都成大老板了。”
听到这儿我才算明白,这是爷爷年轻时的事了。还是听大伯他们说的,那时爷爷的朋友在广州做雕刻生意。生意不错又买了三间房子,让爷爷也去,因为爷爷的手艺很好,去了一起把厂扩大。一切都准备好了,车票也买好了,走到前一天晚上,全家人都睡了,奶奶却在一个人偷偷的哭。爷爷看到泣不成声的奶奶又看着睡着的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就撕票决定不去了。
天越来越黑了,我说:“咱们回去吧!”爷爷拄着拐杖,然后拉着奶奶站了起来说:“别织毛衣了,对眼不好的!”奶奶说“我没织啊,可现在眼还是看不清了!”爷爷小声的说:“我不是在帮你看吗!”奶奶撅着嘴说:“幸好我的腿还能走路,当初不让你走那么远去卖柴你不听,现在还让得让我扶着你走哩!”是呀!爷爷是奶奶的眼睛,奶奶却是爷爷的腿,他们互相搀扶着在夕阳下越走越远。
时常忘记回家路的奶奶,在爷爷的指引下回家了,可他却没忘记吃火锅这件事。我开始犯愁了,奶奶有高血压、糖尿病,要是再让他吃辣的,还真不敢。几乎是在爷爷的命令下,我试图做了一种新式火锅,终于我做出了我见过最清淡的火锅。我们三个人围着火锅坐了下来,我给爷爷奶奶各加了块豆腐。奶奶却不情愿地说:“我不吃豆腐,要吃丸子!”爷爷默默地把豆腐夹在自己碗中说:“我爱吃豆腐。”爷爷让我去倒了碗开水来,夹起丸子在开水中涮了又涮,又用一根筷子扎着丸子。吹了吹放在奶奶嘴边,奶奶高兴得像个小孩儿一样咬了一口捂着嘴便笑了起来。
看着一向严肃的爷爷像哄小孩子一样宠着奶奶,而那个经常忘记回家路的奶奶。却从没忘记去爱爷爷。我仿佛又看见在那颗飘香的大槐树下,互相依偎着的爷爷奶奶。他们的爱情没有轰轰烈烈、没有惊天动地,无关金钱、无关权利,也许仅仅是长厢厮守在大槐树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