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打人风波
叶小凡一溜烟跑出去，跛脚爷爷怎么能追上呢!
她抱着那棵老榆树就开始爬，爬到半腰，坐在树叉上向下看，爷爷一瘸一拐的追到树下，开始气急败坏地张开嗓子骂:“小王八犊子，我咋养你这个败家玩意儿，一天天也没个正行，你看谁家丫头和你是似的，比那秃小蛋子还淘，长大了谁敢要你……”
叶小凡听着他在下面骂，看他嘴唇上下翻飞，口水四溅，没有感到一丝难过，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直到爷爷啰嗦够了，走掉了，她还在树上愣楞地发呆。
这样的情景隔段时间就要上演一次，那棵树的树叉子都被她爬的有些光滑了，忽然就对这棵树产生了不可名状的感情。
平时她也爱爬到树上，开心的时候，这颗老榆树是她的倾诉对象，不开心的时候，老榆树是她的庇护伞，它虽然不说话，但是却包容着自己的喜怒哀乐，没有怨言。不像人，那么善变，说话要小心，做事要懂分寸，甚至会遭到打骂。
她倚着树叉，耷拉着腿，仰面朝上，看着上面茂密的叶子，里面光影斑驳，有阳光的照射，隐隐绰绰，却不能直射下来，就这样眯着眼看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她听到呼唤的声音，“小凡，下来吧，没事了，你爷爷下地干活了。”是奶奶在叫她。
她坐起来，胳膊因为垫在脑袋下面，有些麻木，无力地揉揉，树下奶奶仰着头，看着她，又爱又怜的说:“可苦了我小凡了。”
她一听奶奶这话，心底就有触碰，感觉像被什么击中了一样，眼里也生出许多的感伤，但是却没有留下眼泪。
她下来了，奶奶拉着她的手说:“你告诉奶奶，因为啥打人家齐顺，他本来就瘦的和杆似的，打坏了，咱可赔不起啊!”
“他人瘦，也没挡着心眼儿坏，再说我也没怎么揍他，顶多他脸被我挠了，胡乱踢他几脚，也没敢使多大劲啊！”
“你还说，人家齐顺妈妈来找了，说的很严重，非得要去看大夫，这要是出点什么幺蛾子，你爷爷不会轻饶了你。”奶奶厉声喊到。
“谁叫他骂我是有爹生，没娘养的野孩子了，我就是气不过，才动手的。”小凡有点委屈，哭丧着口气说到。
“胡闹，多大点事儿，你犯得着和他计较，说了他又不多长一块肉，你就装听不见得了。”
“凭啥？我就是不爱听，下次再说我就还撕他嘴巴。”
奶奶叹口气道:“你都十岁了，也该懂事了，奶奶再活还能活几年，就叫我省点心吧！你爷爷本来就瘸腿，咱们一家都是老实巴交的人，啥事都不惹，你少惹事生非吧!”
听出来，奶奶语气里有无奈，可是她心里就是不服气。
“小凡，你和奶奶去齐顺家，低头给他认个错……”
“不去，我没有错，凭啥给他低头，再说他要是讹我，大不了把我抓起来，就是不去。”
“啪”一声脆响，小凡的脸被奶奶打了一耳光，半天都没回过神来，这可是奶奶打她，平时奶奶都不动她一根手指头的。她觉得奶奶爱她，疼她，比起爷爷那张生硬的脸，奶奶是慈祥的，也是她心里最大的温暖和依靠。
现在奶奶打了她，她似乎听到自己心里咔嚓一声，有什么断裂一般，捂着火辣辣的脸，半天都疼的没知觉，脸上的疼痛还是次要，感觉脑袋里忽然间就空白一片了。
奶奶看着她的样子，好像感觉下手重了，脸上的表情显出一丝不安，但是却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小凡在那刻无比失落，好似掉进了一个黑色的深渊，又像在一个谷底艰难的向上爬，她觉得自己很无力，对眼前的情形，她觉得只能顺从，没人能够理解她，帮助她，可是又觉得不能这么屈服，她要抗争，要一个公平的待遇。
她盯着奶奶的背影，几秒钟下定了决心，转身就跑掉了，自己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当奶奶回头时，她早都跑出好远了，任凭奶奶在后面喊，她也没理会。
她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觉得自己心底很孤单，而且很气愤。
她沿着进城的路走，有大人经常走，路上沿途都有村庄，应该不会饿死。
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她回头望望，后面没有人跟来，看来奶奶会觉得她能自己回去，也就没有来找她，她忽然心底就涌出悲哀，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自己真的像个多余的人，家里谁也不再乎，这世界没有一个人真正关心她。
天越来越黑，两旁的玉米地在微风中沙沙作响，她感觉有些头皮发麻，脊背冒冷汗，可是回头看看也没有人，于是就加快了脚步，甚至快速跑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看到前面有星星点点亮光，她觉得那应该是有人家，于是就朝亮光处走去。
走到近处，看到一座两间小土屋，屋里昏黄的灯光透出来，心里急切地想要一点安全安，便快速走到那户人家门前，在门口壮着胆子问:“有人吗？”连问了两声，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对于寂静的夜里，还是能够使屋里人听到的。
门吱嘎一生开了，里面探出一个男人，光着头，他看看小凡，打量着问:“啥事？”声音感觉冷冰冰的，似乎有点疑惑，小凡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咬着下嘴唇，结结巴巴地说:“我饿了，有吃的吗？”
那人显然是愣了一下，然后把门拉开，说到:“先进来吧！”
小凡就跨步走进屋子里，一进屋，就闻到一股酸腐的气味，可能是天气热身体发出来的，也或者说是食物放置时间长了，总之有点分辨不清楚。
屋里陈设也很简单，家具也都是破败不堪，甚至有的地方是用纸壳箱子垫起来的，极其简陋。
她再回身看一眼这个男人，一下子就差点吓出声，刚才逆着光，根本没看清长相，这人脸上全是疤痕，一只眼睛完全凹陷到眼眶里，而且裸露的上身也有一块块的疤痕。
小凡眼神里透出惊恐，似乎被他看到，他冷冷地说:“你别怕，我不是坏人，等着，我给你找吃的去。”
小凡看他转身，立刻冲到门口，夺门而逃，任凭那个男人在后面喊，她风一样的速度朝大马路上跑去。
等她跑累了，才发现自己满头大汗，甚至有些虚脱，脚底像是踩着海绵一样，又累又饿，实在是没有力气了，也不想再去找什么人家了，看到路边有一堆柴禾，就倚靠再那里歇歇脚。
仰头看着满天的点点星空，眼皮竟有些不听使唤，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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