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监狱见到他时,他眼窝深陷,头发凌乱。他颓废的脸上满是沟壑,填满了我记忆中的他曾经的辉煌。
他说,舅舅,你是了解我对红的感情的,你知道我有多么在乎她。我无意间瞟见他的双手,在他左手骨节分明的中指手背上刻了一颗心形的虹字样。我知道那是我侄女儿的名字。他说,她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爱得刻骨铭心,却也伤得最痛最深。
他是我的侄女婿,叫刚。刚是山东人,浓眉大眼,身高一米八以上,极瘦。如同我们印象中的黑社会大哥一样,刚看似凶神恶煞,可冷酷中又不失霸气,拥有江湖中人讲义气的传统,同时对感情也很专一。
十五年前,刚认识了我的侄女,当时大家都反对,但侄女不顾大家反对和他结了婚,所以他对这段感情更加笃定,将她的名字刻在了手背上。
婚后二人一直都很恩爱,2006年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随着女儿的呱呱坠地,生活压力逐渐增大。他们将女儿交给我姐姐养育,两人继续外出打拼。刚开始,刚把他一起开大卡车的兄弟伙组织成立了一个车队。有时,为了寻找货源,刚四处奔波。可是灯红酒绿,觥筹交错之后,往往颗粒无收,刚还落下了严重的胃病,可虹却也甘心陪着他处处碰壁。
俗话说,常在江湖飘,难免挨飞刀。有一次,为了争取到一个工程,刚不惜与对方火并。双方阵势一列,简直与电影中香港匪帮争斗如出一辙。但本来顺理成章的刀光剑影,血流成河,却由于对方的跪地求饶不了了之。刚身后数十位身形强壮、骁勇善战的康巴汉子气势汹汹,早已碾碎了对方所有人的斗志。
那一夜,川藏线上不起眼的小县城灯火通明。
事情传到虹耳朵里,虹十分担心,刚搂着虹说:“虹,别担心,为了你和女儿我会小心的。”虹说:“我不要车不要房只要你好好的。”刚看着为他流泪的虹暗暗下决心,一定要让自己的女人过上好日子。别人的女人拥有的他也要让自己的女人拥有而且要更多。
2007年的国庆节,刚趁虹回家看女儿时,安排了一场争夺市场的战斗,他找到上次差点砍了他一刀的同行进行谈判,谈判不成,刚就动用了武力使对方屈服。龚断了整个西蜀地区的物流。这次刚没有受伤。但上次那个同行受了伤。刚从小就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他唯一俱怕的就是虹的眼泪。
国庆节后虹回来了,刚对虹说:“虹我们这次接了一个大单,以后车也有了房也有了。”虹说:“你还是先想想怎么给女儿挣点奶粉钱吧!”刚一把搂过虹说:“虹,您怎么不相信我呢?”虹亲了刚一下说:“信,我老公说什么我都信!”刚嘴角一裂:“嘿,这才象我老婆嘛!”
就这样他们从刚开始拥有的三辆大车,慢慢发展成了几百辆大车。组成了西蜀地区最庞大的运输体系。并用虹的名字命名了新成立的物流公司——长虹物流公司。刚负责业务,虹负责财务。
2008年买了车买了房,年底团年的时候几百个兄弟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叫刚大哥,叫虹大嫂。刚和虹一起给大家敬酒,感谢大家对他们的支持和信任。酒过三巡,刚有点微熏,对着大家说:“今天我要感谢一个人,那就是你们的大嫂,没有她的支持和理解就没有我的今天!以后你们都要听大嫂的指挥!”虹没想刚会说这样的话,她只想成为大哥的女人,可不想活成大哥本人。
有了钱以后,刚给虹换了手机买了金戒指,金耳环,金项链,皮草。还办了健身卡。虹很感动。拿着健身卡在刚的耳边轻声说:“刚,你对我实在是太好了,我想把身体锻炼好后再给你生一个宝宝。”刚心里乐开了花,搂着虹亲了又亲。2009年底就传来了虹再次怀孕的消息。
怀孕后的虹将公司的财政大权交给了刚,自己一心一意养胎。看着一天天隆起的肚子,虹沉浸在又要做母亲的喜悦中。可是好景不长,渐渐地虹发现刚越来越晚归,有时整夜整夜不归宿。电话打不通,虹开始焦虑不安。争吵终于在一天深夜里暴发。虹等了大半夜还不见刚回来。就先睡了,刚入睡,门哐当一声开了,刚醉熏熏地回来踉踉跄跄地爬上床倒头就睡。虹问他这几天跑到哪里去了,他还嫌虹烦。虹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就嘤嘤地哭起来。以前只要看到虹哭,刚立刻跪地求饶,但是今天他却转身出门到客厅里去睡了。
第二天虹醒来发现客厅里已没有刚的影子。
虹伤心绝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决定到公司里面了解一下情况。来到公司,公司里的人说刚到某某会所去了,虹挺着大肚来到某某会所,发现一大群美女围着刚和另外几个水泥供应商打牌。虹控制不住怀孕期间受到的冷落将牌桌子一掀大喝一声:“滚!别缠着我老公!!”几个水泥老板连忙打着哈哈说,“刚总有事改日再聊。”那些女孩叽叽喳喳地说,“哪来的大肚婆那么凶!”“这个女人这么丑,一点都配不上刚总……”虹立刻感到天眩地转,刚讪讪地拖着她就走了出了会所。回到家又是一场大吵。刚说虹搅黄了生意,虹说刚趁着她怀孕出去找小姐。象这样的争吵在整个孕期又发生了几次。我也给他们调解了几次。当时两个人看似和好了,过了几天又开始吵。一直持续到虹怀孕七个月时。虹撞见了刚和一个妖艳的女子在一起,随手操了一把刀向刚砍去,没想到刚随手夺过刀时不小心将虹的额头划了一条口。虹当时就绝望了,捂着额头朝医院跑去,缝针时随便做了一个引产手术。
当刚从朋友那里得知此事时,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了。刚后悔自己鲁莽的行为。他自知理亏,不敢找虹理论于是找到给虹做引产手术的医院大闹一场。医院报了警,刚被拘留了两个月。
孩子没有了,虹出院后就天天到健身房健身,认识了一些富婆。这些富婆给虹洗脑,说什么宁愿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要相信男人的嘴。还说什么,男人可以找小三,我们女人也可以……虹听到只是笑笑,不参加她们的讨论。虹的健身教练是个帅哥,1.78米。一身强健的肌肉,是个型男。看到虹与众不同清冷的气质,对她十分有好感。
两个月以后,刚回到家。对虹感到十分愧疚,看到他不在的这段时间,虹把公司业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十分佩服,打算和虹重修旧好。虹却因为刚的出轨对婚姻失去了信心。对刚不冷不热。健身房里健身教练对虹体贴入微,反而使虹越来越喜欢健身。刚也不甘心,虹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有一天虹正在健身,发现刚悄悄跟来了。忽然心生一计,想让刚也尝尝她曾经尝过的滋味。恰巧教练给她递毛巾来,于是就对教练嫣然一笑,教练怦然心动,递毛巾的手停在虹的额头想为虹抹去额头上的汗珠……刚看见,立刻冲出来拦住教练,两个人打了一架,脸上都挂了彩。虹好不容易才把他们拆开。
回到家两个不理智的人又持续冷战。刚的愤怒无处发泄,经常在酒吧买醉。虹继续热衷于健身以及和富婆聚会。刚经常光顾的酒吧是个贩毒的窝点什么摇头丸,K粉都有。一来二去,他也开始体会到吸毒就可以忘记婚姻的不愉快,可以忘记虹和健身教练的事情。渐渐上了瘾。虹一边沉迷于健身一边和那些富婆出入高档场所被那些帅哥迷得晕头转向。当刚给他打电话问他在哪里时,她只回答:“不要你管,不关你事,与你无关。”这些字眼。把刚气得咬牙切齿。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变了,变得面目全非。他常常看到自己手上的纹身心疼不已。这样的事情他不好向任何人诉说,他还是放不下她,只要她回心转意,他还想和她重新开始。他知道是他先犯下的错,他想求得她原谅,但是他是大哥,他放不下面子,也咽不下这口气。于是除了借酒浇愁外,就是用毒品麻醉自己。直到缉毒的警察把他带走。
当虹得知刚被带走时,虹正在和几个富婆在足浴城调戏年轻的服务生。虹借口说有事马上就开车回到了家。晚上她想了一夜,觉得刚吸毒自己也有错,第二天就收拾了刚的衣物到戒毒所看他。当虹把刚的衣物递给刚时,刚翻着白眼仍然一副桀骜不训的样子。
虹回到家后,立刻着手打理起公司业务。她要用忙碌治愈不幸的婚姻给她带来的伤痛。
刚说:“舅舅我很怀念我和虹刚出来打拼的时候,无论多穷虹都会给我做一份我爱吃的饺子,等着我回来下锅。可是她不知道,无论我在外面怎样逢场作戏,我最爱的还是她。我们有共同的女儿,有一段虽苦,但现在回忆起来却很美的经历,我忘不了她,就像戒不了的毒一样。我想让我的女人过上更好的生活,谁知,一不小心就让她操成了大哥。舅舅求你想办法快点将我弄出去......”
我知道刚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做错了事也愿意承担责任。但目前最主要的任务是戒毒。只有把毒戒了他的人生才可能重新开始。
我说:“婚姻不是江湖,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你们两个人做生意都太聪明,处理婚姻的方式都太愚蠢,缺少沟通,以牙还牙,不考虑对方的感受。所以造成两败俱伤的局面。明明相爱,却把时间用在争吵和冷战上。如果爱,就应该去温暧对方,不要让爱成为一种亏欠和遗憾。虹给我说过,多希望自己做一个小女人,依偎在爱人的身旁,累了有人疼,哭了有人哄......”
聊着聊着,探视的时间就到了,狱警带着垂头丧气的刚走了。
还有两年刚才能出监狱,虹一边照顾女儿一边打理生意。带领三百多名康巴汉子奔驰在川藏线上。成了名副其实的“大哥”,后来她才发现引诱刚吸毒的就是当年和刚伙拼的竞争对手。虹才知刚当初创业的不容易,为了等刚出狱后有一个安全的娱乐环境,虹将物流公司赚来的钱又开了一个咖啡馆取名叫————刚果。
虹一有空就带着女儿去看望刚,她说她当“大哥”只是临时的,等刚出来她就变回大哥的女人,陪刚喝最烈的酒,磨最香的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