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岁的那年秋天,我升入四年级,这算是我们学校的最高年级了。新学期入学后,我们迎来一位新面孔,我们的新老师,孟斌老师。当时的他,不过二十多岁,清癯俊秀的脸庞,灵气十足的浓眉,遒劲有神的双眸,一头乌黑油亮的发型,一身挺拔整洁的工作装,这便是他留给我的初次印象。他身上特有的朝气是完全别于学校的另外三位老师的,看惯了那三位老师古板敷衍的教学模式,我们更加期待新老师带来的新的教学方法。
像学校的其他老师一样,孟老师也是一个人带着我们整个四年级,其实也就十几个学生。但他并非只纯粹地教语文与数学两门课,他独辟新径,所教授的课程涉及体育,绘画,音乐,算术,以及写作。他提倡我们这个年龄的学生应该学会劳逸结合,多多与大自然接触,他也确实是这样做的。学校的东门前是一片广阔的场地,场地的另外三面被郁郁葱葱的杨树环抱着,参差斑驳的树影摇曳在场地边缘,那便是我们嬉戏娱乐的场所了。在一个静暖温润的午后,孟老师会带上他的那台别致神秘的相机,拉着我们一同走进阳光直射的杨树林里。在婆娑影移的林荫间,我们沐浴和煦微风的轻抚,我们享受柔暖光线的懒照,我们领略神秘相机的光彩,即使什么都不做,我们一样会是心情澎湃的,这种快意不同于平日里的游戏,它没有玩弹珠时的急躁等候,没有捉迷藏时的猜测算计,更没有挥纸宝时的大汗淋漓,它只是一时间的静静享受,是我们幼小的人生的另一种活法。每次这样的“郊游”后,我们都会留下一张张的照片,若干年后,在我再次浏览这些已经泛黄的照片时,我依旧可以从那些稚嫩的笑容里感受我们当时的快乐与不舍,唯一的遗憾便是我没能留下一张与老师的合影。
课堂上,孟老师会抓住时机,让我们就这次亲近自然的经历作一篇自主命题的习作。写作完成后,他会认真地修改,并在班上朗诵那些感受奇特、语言优美的习作。另外,关于数学教学,他不是一味地照本宣科,而是实际地注重我们的计算能力,他让我们记忆一些基础的数字计算,然后在课后给我们出一些复杂的题目,留做练习,这样的经历给我后来的数学学习留下深刻的影响。孟老师虽然不懂音乐,但他不会扼杀我们向往音乐的童心,他会在闲暇的时候,用他的随身听给我们循环播放一曲曲音乐,让我们跟着唱。“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这便是我们跟着朗唱的李叔同作的<送别>。如今,我依然清晰记得那一张张歪斜着的笑脸,若待哺的幼鸟一般摇晃在孟老师周围,然后叽叽喳喳地在孟老师面前放声演唱。那个时候,我们是无拘无束的,是快乐无限的,我们未曾想过学习会是这般轻松愉快的。
如此教学方式,这在当时是不被理解的,质疑者们会带着有色眼镜去透析你的目的。当传统教学遇到弹性教学时,弹性教学者是会被排挤的,我们的孟老师就曾被否定过。有人怀疑他的教学水平,有人揣测他的教学目的,如此种种,我们都紧捏着一把汗,不仅是为着他,也是为着我们自己。好在学校的师资力量比较薄弱,当时正是教师短缺时期,老师们虽嘴里有意见,却也没怎么做出过格的事来。灰色时期很快就消去了,我们又继续在孟老师身边活跃着,这一次却是倍加珍惜的愉快。
这样短暂愉快的光阴只持续了一年,2003年六月里,我们红着眼睛相互告别,幼小的我们根本不懂得"匆匆过客"的意思,但那之后我们都做了彼此间的"匆匆过客"。以后的岁月里,我没能再见到我的孟老师,只是隐约听说他离职了,结了婚,在家务农。这其中的缘由,我是无从知晓的,但我认定他是我的启蒙老师,他教给我的东西,让我获益匪浅,我会永远牢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