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24小时,相隔分钟在世界某个角落就会有一场离别,我并不知道那算是什么,那种痛我也无法分担与理解,我从未体会过。
我的记忆最早停留3岁,那时奶奶背着我,总说:“我们家千金啊,得多吃点,你看这瘦的,好轻!”1997年一家人迁移外地,到达c省时,我还是一个婴儿,那是交通还不发达,很多公路还未开发,不像现在从家乡到c省只用几个小时时间,还有大巴,听母亲说,那时我们做的是火车,到达目的地,已是傍晚,天公不做美,下起了暴雨,母亲将我背在背篼里,用小棉被盖住我,没有雨伞,母亲跑到能遮蔽雨水的地方,背篼取下放在台阶上看我,每次一提到这里母亲总是话未说完就自己笑了起来,那时我睁大眼睛,也是如母亲所说,我是被吓到了…生了一场大病,自那以后,我总是多病,总是打点滴,吃药,中药,西药。打点滴次数多了就不怕疼了,药吃再多还是难以下咽,中药太苦,西药难吞。每次一到吃药,奶奶总是抱着我在怀里,奶奶的怀抱真的很舒服。她总是轻声轻说“小鹿真啊,药吃了,就不难受了,乖,水快凉了,快把药吃了!”那时我是个小财迷,奶奶当然了解这点,总说:“你把这药喝了,我就给你1块钱。”这时我就会在心里小小的计算“泡泡糖1角一块,1块就有10块泡泡糖”这么想心里美的冒泡,中药捏着鼻子喝完,奶奶知道我怕苦,在中药里加了糖。西药实在不敢恭维…咽不下去就会呕吐,难受要命,没有吃下去,奶奶就会佯装很生气,可是过一会,奶奶还是会给我1块钱。吃饭挑食的我,奶奶还是用样的办法让我将两块肥肉吃下…
晚上,我总喜欢跟奶奶一起睡觉,夏天,奶奶会用扇子为我解热赶走小吸血鬼…会给我挠痒痒。冬天,奶奶会抱紧我,小心翼翼生怕我冻着生病。
2006年,一家人回到家乡,那时我已经9岁了,父亲母亲偏爱我,哥哥保护我,爷爷奶奶也爱我,直到现在我庆幸我有一个这样的家庭。长辈们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一直将我视为掌上明珠,什么重活,复杂的事情都不要我做,生怕我出了什么事情。看到这里也许有人会说这是溺爱,是不好的教育方式。并不是这样…至少到现在父亲母亲没少教我如何做人,如何处事。
15岁,处于叛逆期的我打架,酗酒,父亲被请过三次进班主任办公室。那是我不懂事,认为自己没有错。最后一次父亲被请到办公室,是因为打架,我跟几个狐朋狗友并列站在哪里。看到父亲来了,我将头偏过看向窗外,我不敢看父亲,因为我知道我错了,这次错的太离谱,我都不敢想象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不是我…我是复读生,因为上一次中考考的太差,至少在这之前成绩虽差但一直都是遵守本分的。父亲动用仅有的关系,将我送到这所学校做了插班生。我不知道我的叛逆心理是多久存在的,也许是一直在隐忍,我原本就是这样子。只是一触瓦解之前辛辛苦苦所维持的形象吧!最终的谈话是开除我这个不良学生,本以为父亲会大发雷霆的斥责我,我就站在哪里等父亲的斥责,然而父亲只说了一个字:“走!”我不知道父亲让我走去哪,父亲走了,我只好跟着他走。跟着父亲走出校门口,父亲是开车来的,他坐了上去,我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我不敢直视父亲,我用余光看着父亲的手转动钥匙,发动汽车。回到家中母亲奶奶问什么事,父亲笑着说:“我们家千金在学校打架,开除!”听不出有什么怒气,看着父亲似玩笑的笑容,我更难过了,我知道父亲在隐忍,他知道这时不能对我来硬的,这样只会适得其反,让我变本加厉。就这样下午去学校把书搬回家,同学知道也是一个个上来安慰。我没有哭,只是淡淡的笑,风轻云淡,仿佛没有这回事。上课一节课,我就抱着书走出教室,书太多,同学帮我抱了一点送我出了校门口,我看到了父亲的车停在那里,我走过去,打开后车门将书扔进去,再接过同学手中书,说句谢谢,同学返校…我坐上父亲的车,父亲突然笑着说:“嘿~这下你不用读书了,你这么讨厌读书。”我没说话。就这样在家呆了几天无所事事,跟我一同被开除的还有几名同学,就像给自己放的长假一般,该玩的玩,收假了就该上课了…不知道父亲是否给班主任打过电话,父亲说班主任叫我去上课,我只淡淡的回了句恩,仿佛这一切都在我的算计当中。
现在我18岁了,已是一个成年人,自开除事件过后,我的生活平静许多。复读那年的中考,考的比第一次还差,因为我没想过自己会读高中,我只想离开父亲母亲,想离他们远一点,我不想听他们的唠叨,让我觉得烦躁。我想去读职业学院,护理、航空…都无所谓,只要能离开,然后折腾了一个暑假。太远,奶奶舍不得;太近,学校太差。最终还是留了下来,找了一个民办高中。重复两点一线的生活,只是不愿再交新的朋友,不愿与陌生人多说一句话。就这样,现在我已是一名高三学生,距离高考还有两百多天,我会在空闲时间幻想我的寝室生活。我没有住过寝室,从幼儿园到高中,我一直是走读生,就算再远,我也坐车,小时候是父亲接送。听朋友说,住寝室洗衣服、洗床单…没有独立空间,我懵了!在家里,洗衣服、床单。有洗衣机,2015年洗衣机早已是家家户户必备的生活器具。奶奶也总是说我:“明年出去读书了看你怎么办。”或者再说远点就是:“以后嫁出去怎么办,还不学做饭。”这时我总是不以为然的说:“奶奶,以后我在那里我就带着你,我去外面读书,我带你,我们租个房子,你给我做饭吃。”奶奶总是开心的笑说:“好啊!我就跟你去给你做饭,不管其他人。”想想,我都18岁了,觉得时间过得真快,我还想奶奶背着我,想奶奶抱着我哄我吃药时的语气,我看着奶奶,奶奶头发越来越白了。小时候,奶奶头发上有几根银丝,让奶奶做在小板凳上,我才能摸的着奶奶的头发,帮奶奶扯下白头发,奶奶却说:“别扯了,越扯越多。”那时我不懂,说:“没有了,只有几根,看都有白头发了。”甚至再小点,我会扯下奶奶的白发用胶带粘起来黏在自己鼻子的下方装白胡子老爷爷。后来,懵懵懂懂的我再去扯奶奶的头发,奶奶就说:“人老了!”我不知道那算是什么,总觉得心里毛糟糟的,我不喜欢这句话。笑笑的说:“没有,奶奶这么年轻,是世界上最年轻的奶奶,奶奶长命百岁。”然后和奶奶相拥而笑。
家里的房子买了,准备买新房,一家人暂时居住在十几平米的小阁楼里。我和爷爷奶奶的房间只有衣橱相隔,能清晰听见爷爷奶奶的谈话,那天晚上,我还没有入睡。听奶奶说什么…都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这句话异常的清晰,是对爷爷说的。我已经感觉到我在流泪,对啊,爷爷奶奶已经活了大半辈子了,大半辈子包括陪伴我的青春岁月。这时我早已面对了现实,我知道人从一出生就在开始死亡倒计时,每一个明天都是未知数,我应该庆幸每天早晨起来能看到他们。我只是怕,非常怕,甚至想想十几年后的几场离别,我都心痛的无法呼吸,真正来临时我是忍不住痛苦随他们而去,还是同样为我的丈夫和子女坚强的活下去,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怕措手不及,又怕提早的幻想…人世间最可怕的莫过于此!听到奶奶因难受而发出的声音,没有声音后,我总觉得内心慌乱,叫奶奶,直到她应一声,我不知道我在确认什么,我只知道我非常害怕。
爷爷奶奶老了,真的老了,看着那些药物。我真的害怕了,我早已接受生离死别的现实,我只希望每个明天都是美好的,奶奶能看到我穿上婚纱的那天,能让我的子女与她相处很久的日子,我不敢给这段日子加上期限,甚至不敢用“直到”这个词汇…我爱他们,无法接受任何噩耗的来临。
我爱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