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出地铁,我知道叫住我的那个是你。
一上地铁我就看见你了。
你坐在我斜对面的位置,还是喜欢穿空军一号的鞋子,鞋带是网上很流行的那种网红式双蝴蝶结系法。你肩上背的书包我也很熟悉,前两天搜你微博进主页的时候看见了。你不用假装玩手机了,你用那个姿势举起手机,我就知道你在偷拍我。
因为我也用同样的姿势,举着手机从摄像机里看你。
你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说老也不恰当,毕竟你今年才大学毕业。但我真的发现你泪沟变明显了,眼神也没有光了。我当初跟朋友描绘你,用的形容词是“那个眼里有光的男孩”。
我急匆匆往前跑不是因为下雨了没带伞。
我怕碰见你,我不知道停下来该说什么。
是像偶像剧一样,潇洒回头,左右开弓给你两耳光,再用两百分贝的女高音在熙熙攘攘的晚高峰骂你混蛋?
还是装作完全不认识你,回头露出八颗牙的仪式化微笑,一本正经地说:请问你是在叫我吗?我们好像不认识哦。
哪种方式会让你更心碎?我比较倾向是后一种,因为遗忘就是最大的报复。
分手的时候,你们男的总爱说忘了我吧。
好吧,如你所愿,从此不管悲伤还是高兴,都没有人陪你一起怀念了,所有的情绪都像一拳打在空气里。
你说最近的影视剧是不是就照着我们的故事改编的啊?
我看《北京女子图鉴》,陈可刚到北京那晚窘迫地买根玉米都要思虑再三。想起我去北京找你那次,坐了二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我们在五环外的立交桥下分吃一个六块钱的烤红薯。甚至我想过,假如我们没分手,一起在北京,或许就是陈见清和方小晓那样。
幸亏不是,我现在一个人过得挺好。
听说北京地铁每天的客流量是一千万人次,这是我本月在北京坐的第一次地铁,就遇见你了。该不会是缘分未尽吧?可千万别,我们的故事也该断更了。
停下来也不知道说什么,其实没有什么好说的。
打听你的近况吗?我又不是不知道。
你最近离职了,换了一家大公司,就是离你家更远了;我们分开真的很久了,微博相册里,你穿的每一件衣服我都没见过;我可能还是不了解你吧,原来你喜欢看蠢萌蠢萌的迪士尼动画;还有,你头像里的那个长发女孩,还是她吧?
你说我做女朋友的时候表现得不咋地,做前女友我觉得自己还是很合格的。
我知道你关注了我所有社交账号,我在粉丝列表里看见你了。
看见你的第一反应就是拉黑,但我又觉得你不配,拉黑你我需要一个一个往下拉,找到你的头像,拖进黑名单。最少要二十秒吧,你不值得我浪费这二十秒。
我其实早就不恨你了,但我不能忘记恨你,我的肌肉记住了恨你的感觉。我不能停止恨你,因为那样是对我自己的不尊重。原谅你就是对不起当年撕心裂肺的我自己,对不起当年站在街灯下哭到断气的、无计可施的我。
有的时候也会觉得很遗憾,因为我们总是错过。
高中偷偷摸摸进行地下恋情,挤出晚自习课间的二十分钟,绕着学校散步。熬过高考,到了大学可以自由恋爱了,却是相隔一千五百公里的异地,通话时间一分钟一块钱的那种。现在我们都在北京,在同一座城市,哪怕只隔了一条窄窄的地铁过道也再没说过话了。
“就算呼吸着同一天空的气息,却不能拥抱到你”。
当初是真的为你付出过很多,就好像我们永远不会分开那样。你记不记得都好,我真的不想细数了。
在每一次见面之前,都给你写过很长很长的信,旅行结束在机场告别的时候再把它塞进你的背包里。我们的聊天记录,我每一张都截下来,保存在仅有我和你可见的相册里。最重要的是,我自动屏蔽掉关于你很花心、关于你和她和她们的绯闻。
再晚半年遇见你,我都不会这么傻了。
我每次在你微博翻到她的照片,都很想点播一首陈慧琳的《她比我丑》送给你:她比我丑,但竟可偷你走,内心松口气,不用再忍受。”
你说她只是来问问题的小学妹,但你明明是每年都挂科的学渣;你说你们也没聊什么,你看聊天记录是空白的;我在公交车上假装睡着了,眯着眼看你的手机,没有在跟她聊天,可你也没有伸手把我的头搂在你肩上了。
我开始很想弄明白你是先爱上了她,还是先不爱我的。
现在觉得这个问题毫无意义,因为最终的结果是一样的。
我后来遇见的每一个男孩都挺好的,比你对我好。没有人会三天不回我消息,没有人会让我坐二十几个小时的硬座,没有人会在除夕夜收到我说“想去死一死”的微信都不作回应。
新感情是有了,更好的爱人也有了,我也用当初爱你的方式爱他了。但我再也没有像小猫一样,躺在地上,露出肚皮冲着他了。
新的男孩有新的男孩的好,但你也有过你的好。尽管我非常不想承认,但当初相爱的时候你的确是对我非常好的,你的好是新的男孩没有的。
我最近发现你离我越来越远的一个征兆是,我们曾经在一起的某个片段突然闯进脑子里的时候,我恍然中觉得这是上辈子的事了。
就像夏日的午后,从一场冗长的梦境中醒来,坐在地板上怔怔发呆,很久才能确认,是梦。
我早就想明白了,你其实一点都不值得被爱。我不是赌气说说的,是真的觉得你也不过如此。不过是一个非常普通的男孩,我从你眼里看到的光别人从来没有见到过,是我的爱给你镀了金身而已。
我也早就放弃去爱你了,就像我现在可以平静的写下这些文字一样。你不再是不可以被提起的了,你可以被我消费,我把你从神坛上拉下来了。
虽然还是觉得很可惜,这段感情你努力了没有我不知道,但是我真的尽力了。
该为你爬的山我都上去了,该为你行的路我也走过了,该守的道义我也守住了。此后有没有爱情的冠冕为我存留我不知道,但你别为我停下了。
别来看我了。
别给我发私信了。
也别再想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