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动迁后,我爷爷奶奶租住在我小学旁边的小平房里。毕竟二老从民国时期在农村到解放后来到本市,住的都是平房。
由于与我学校近在咫尺,是以每天中午都是我奶奶接我回到她家,吃了饭又送回学校。这种规律性极强的日子终于在一天中午被打破了——我没有找到我奶奶标志性的白帽子,便自行回去了。自那日起,我家人觉得那么短的路,我自己走完全没问题。
我奶奶总喜欢在我回来以后现做饭,而不是提前做好。不过虽然她老人家做饭的速度慢,但是质量也差呀,不是油得泛黄便是焦得发黑。
等她做饭的时间着实无聊,我便坐在房门口看着来往的人和自行车。
我发现了自行车轮转起来和电扇有异曲同工之妙。家人曾无数次告诫我手指伸入电扇之后会如何惨绝人寰,想来伸入旋转的车轮结果应该相差无几。我自然不会蠢到用自己的手指做这种缺心眼的实验,于是低头寻找替代品——身旁有一根竹签子,就是它了!
这之后,只要有自行车路过,我便将竹签飞过去。我无数次幻想着竹签扎入车条将车逼停的场面,果不其然,小手飞签,例全虚发,没有一次能插中车轮。
这时候,我奶奶可能发现了我的所作所为,便用她那浓郁的口音以及浑厚尖厉的大嗓门吼道:“你揍儿啥呢?回来!快溜的!”
回到屋里,瞬间感到硝烟弥漫——我奶奶煎带鱼永远教人窒息,油锅里的鱼被煎得周身乌黑。黑色的油热浪翻滚,鱼身上一层乌黑的表皮粘在锅上,白净的鱼肉再一次经历黑油的洗礼。
纸遇到火是可以燃烧的,这是我当时脑中唯一的念头。于是我偷偷撕了一点旧日历,揉成团,向油锅下燃烧的煤气灶扔去。岂料这弹指神通的功力尚未入门,径直弹入了油锅中。
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我奶奶完全不顾锅里的鱼糊不糊,用煎鱼的筷子夹起纸团,端详了许久,向我喝道:“这是啥呀?!”
正在里屋躺床上看电视的爷爷问道:“你这又啥勾当啊?”
再之后发生了什么记不清了,我只记得那天的鱼我并未吃上几口。
吃完饭后,我爷爷奶奶开始了每天都有无数次的午睡,徒留我坐在床边看着那信号不稳定的电视里演一个叫《还我今生》的电视剧,以至于顺理成章地错过了一点钟的下午第一堂课。
我飞奔回学校,操场上果然没了往日中午的喧嚣,体育孙老师正在踹几个二年级的男生。
教学楼里也没了站岗的值周生,走廊里时不时地传来一些老师的嚎叫。我蹑手蹑脚地来到了教室,前门大敞四开。我看见自然课老师大个张正背对着着学生写板书。
我预料到她还有很长的一句话要写,一时不及回头,我便悄声快步跑到了我的座位。从教室前门到最后一桌,短短的几步路走得我惊心动魄、如履薄冰。
当我成功逃脱老师视线坐到椅子上时,如释重负。而我却发现同桌小蒋并不在。
小蒋原来一直在桌下寻找他的橡皮,待他拿着一块残损的脏橡皮从桌下钻出来时,被我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来的?”
惊魂未定的我仍然喘着粗气:“不知道啊!”
小蒋眉头一皱,指着我的鼻子开始威胁我:“你迟到了,我得给你告老师!”
我对他这一套早已了如指掌:“你告,现在就去。”
小蒋愈加愤怒:“你等着……我明天肯定告。”说罢,脸上多云转晴,周身软了下来,瘫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