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 暖
徐佳敏
怀念真是一个过分苛责的陈词滥调,就连与它相悖的过去,也被定义成某个不可原谅的做作残骸。它在旧时光里被磨合得通体发亮,在冰冷刺骨深不可测的潮水中再也经不起一丝涟漪。
岑寂犹如坟冢。
“我说,那时候的你们真是好到让人嫉妒。”女友夸张地比划道。
而在一旁翻阅着那些难懂又枯燥乏味的词汇的我,早就被这些令人头疼的毫无技术性含量文章折磨得太阳穴隐隐作痛。但她突如其来的话让我在倏忽间有些不可逆转过来的死机,手神经质地顿了下来,颇有些颓唐地耷拉在书上。我错愕地用力想了很久之后,最终还是无奈地以一种缄默而徒劳的方式让话滞留在半空中。
“哦——”
就这样结束了别人眼中浓郁的艳羡。
是啊,那么好的我们怎么会就反目成仇的呢,我怎么也不会明白。
“可以滚了。”他说这话的时候是那样的轻松,没有任何思考就脱口而出的果断,他把一切黑色泥沼都看做无限美好花团锦簇的康庄大道。认为一切都像小孩子过家家的戏码,可以重新来过,可以毁约,可以删繁就简地以自己为中心,随时随地制造属于自己信奉的教条。似乎一旦给自己一个做决定的果敢就唯我独尊了,就不屑一顾了。他似乎一旦把某种事物贴上标签或它下了某种定义,他就像是唯物主义那样打了一针鸡血似的缓了过来,把所有还在沸腾的细胞幻化做狠劲儿,从头到尾一丝不落的将自己所偏执认为的假想敌给予屠戮般的杀气,他就是这样固执己见,没声好气的数落着除他以外的人的种种不是,这是他擅长做且做得完美的事情。
“心的罅隙里实则是填不满的悲伤温暖。”
总是哼哧哼哧地批判着世界的边角线所抖落出一切不和谐的人际,被同化的格局,大独裁者的霸气,总是被不遗余力地翻找出来,就着打倒的雄赳赳的气焰,横眉冷对着世态炎凉,趋炎附势的丑陋境遇,实在是大快人心啊。可是你内心真是这样的么?把所有的错误全都归咎于人性的弱点,让那些沉默的力量爆发出宇宙洪荒,尽管如此,你我还是不可避免地要借助人性来相互指责要挟。
正值傍晚时分,天的边际漫卷着大片的绯红,毛茸茸懒懒散散晕染开在天空。街上的人零零散散的,缺少了中午时的活力与热闹。似乎全部精力都殆尽了,只剩下空寥寥的闲愁。绿的失真的树叶此刻也软趴趴的耷拉着,也不闹腾了。手里是雪糕。已经站在秋天尾巴上,手里居然还拿着雪糕,与街上行人早已穿上的秋衣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不知是否是自己脑袋突然短路了,还是神经大条了,就跑到冰饮店要了一份大号冰饮,但在街上被冷锐的风吹过后,才陡然发现自己的这项充其量的一时兴起时是多么仓惶短促的,手上的毛细血管都蜷缩在一起,微微散发着冻伤的前兆,自己孩子气的执拗依旧不允许随便浪费食物,尽管这个突兀的决定显得有些过分的不合时宜,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古怪的眼神,我报之以微笑。
难免的,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拿着一杯如此娇小美型的雪糕,任谁都会大吃一惊的,连我自己都是。
就像是身陷囹圄的当代怪物。
“我和你是如此相像啊。”
都被寂寞提携这到处乱闯,就像是没来由的希望,全都没了,反而落得一身轻松。
“我说的对么?”
仔细想想真是好可怕啊。
什么时候我们的怪癖都被复制得一模一样了,记得当初你无比挑衅却一副高高在上的王者之气,什么都不看在眼里,只是细枝末节活在自己修建的城堡里,纤毫毕现的怨,已经陈腐到了极点了。
在和你不痛不痒的告别后,我总是在重复着做着同样的梦,里面的你一脸温良无害的模样,穿着你喜欢的针织毛线衣,白色休闲裤,还是当初那见面时候的场景,就着微亮的冷蓝色晨光。我还是没能够知道你身上的牌子,还是很没骨气的心里怨恨你微小而超脱的气场,这是我怎样也学不会,也学不来的。
梦总是不遗余力的暴露出一个人内心最柔软的部分,我想我是念着你对我的好才会如此的吧,你认为的世界观,价值观,我总会把它们赋予上矫情的措辞结构,你只是淡淡微笑着,不再说话,我想大概是不苟同我的看法吧,就像我否认你一样,只是你不屑于像我那样直接又狭隘的表达出看法吧。
你的理性刻板建立在对蹩脚而挫败的世界认知之上。
这些我都知道呢。
“你为什么不辩驳呢”我说。
“人太过卑微了。”不咸不淡的脱口而出且荒唐且没来由的回答。
他总是能让人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能湮没了所有的气焰,像只灰溜溜斗败的狼,只是不用战斗,我就知道我早就在无形之中输得体无完肤。
就只是用暖暖糯糯的声音,就只是这样而已
所以就连我这样的人,都没有资格揶揄半分。
但那些驳斥你的人呢,那些张扬跋扈的人又该以如何面目存在呢,你的存在就是为了对抗他们畸形的腐朽,那他们呢,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你退学的事情都不声不响地进行着,直至打包好所有物品之后才姗姗向我道别,是看到人与人之间的苛刻的假面才会决绝做出这个看似武断却深思熟虑的决定么。
在那个凝滞的空气里,你呼吐出的温热气流散落在轻快地语调里。
然后就一切疏松平常照旧活着寂静的岁月,只是你早已不再参与,因为那里早已没了你的身影。
我仍旧记得那天,你说:
“如果难过了就按住胸口,默默数1,2,3。”
那么。
1,2,3。
那些勉强可以回忆起来的事大抵就如此了。
不想再记起来了,一旦回忆起来总是有那么股暖流,叫嚣冲撞着突破界限涌上眼眶,然后带着物是人非的晕眩绝尘而去。
“没什么不满绝望的,以后还会再见的。”
“是啊,会再见的。”
再也不见。
(推荐老师:丁锋)
发表于《中国校园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