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近几年都在武汉工作,相比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艰苦农活,她所从事的室内保洁就轻省多了,而且每个月都有可以买很多农产品的固定工资。因此她对生活了几十年的乡下是没有多少留恋的。
去年的一场疫情让母亲无法在过完春节后如期返岗,家里其他人也不赞同她再去危险的医院工作,于是她只能留在老家。干了一辈子活的她到哪都停不下来,年还没过完她就到处寻找木柴,一担一担地挑回来塞满地下室。父亲嘲讽她想不开,她却认为儿子、女儿的婚宴都还没办,到时候不知道要烧多少柴火,还是早做准备好。
武汉解封前春天就已经到了,母亲不愿浪费时间,要把家里一块早已荒掉的大田开辟出来种上玉米。没有牛耕地,父亲也整日躺着玩手机,我和弟弟有各自的线上工作。母亲就独自扛着一把铁锹、一把锄头早出晚归。每天只能翻一小方土,翻完后还要用锄头敲碎,极是辛苦。村里种地的人很少,母亲常常是一个人在广袤的田野上劳作。
5月国内疫情基本控制,母亲颇想回到武汉工作,怕奶奶非但不同意还批评她一顿,母亲便悄悄出了门。可是这消息不知怎的被远在广西的弟弟知道了。自三个姐姐都找到姐夫,弟弟要独自承担父母养老任务(村里习俗,养儿防老)的压力就特别大。他不希望妈妈出一点事,便“以妈妈若执意留武汉,他将不带女友回家”为条件威胁母亲。这一下子戳中了母亲的软肋,第2天她就回家了。
虽被迫回去了,母亲的心里依然想脱离无聊的农村生活——除了种菜种点粮食,养几只鸡鸭,她感觉不到任何的价值,而且这种扎实的体力劳动让她的腰疼变本加厉。在移动营业厅的忽悠下,母亲给家里安装了无线网;在同村阿姨的指导下,她学会了玩抖音,且常在凌晨3点给我分享健康小常识。我知道她仍旧在惦念着原来的工作,但也不想让儿女担心。
有时候想:如果自己工资再高点,能力再强点,父母亲是不是可以不用这么累了?这时候会无比自责:他们辛苦一场帮助我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但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受苦受累。因为我自己也是在生活的泥潭中苦苦挣扎,能够给予他们的关怀实在太少了。更不敢想象几年后他们干不动活了,疾病缠身,而我还要养儿育女,到时候又该怎样无能为力和痛恨自己?
2020年7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