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玖月授衣
(一)
沉沉的天幕,高高翘起的屋檐,花纹横生的门牌,我不声不响。
我长久的驻足在七枫巷的巷口,为没有见到七棵枫树暗暗失落。我一直标榜着自己始终追求自由的灵魂,却以自由之名,做束缚之事。我固执的以为“七枫”便是有七棵枫树,而现在却要为这束缚的思想而暗暗发怔。天闷热极了,长长的头发捆在脑后,火热的摇摆,希冀着能够散去一些燥热,好让自己奇思妙想自在出入于七枫巷中。
发完怔之后,突然发现挤在巷口的人早已散去,我成了一个人。想着,一个人就一个人吧,人何尝不是一个人来一个人去呢?
(二)
七枫巷里许多户人家都是大门幽闭,嵌在门框上的门牌简洁的花纹涓涓在木门牌上自然地流淌着,木门上呈现出几种程度的黑色,树木的年轮还隐约可见,不过是迷蒙上一层岁月的黯淡。回过头来看到我失散的那个人群乌压压从一家开着门的住户家出来,门前有人侧身谦让着让其他人先出来,想来是已经“参观”完了。在巷口的时候,我耳朵灵敏的捕捉到老师和我们说,如果我们看到哪家门开了,便可以进去参观,所以出现了我面前乌压压的一片人从并不宽广的门中“逃窜而出”。最后随行的老师也从门里走出来,我偷偷地换气,打算一个人溜进那个我张望已久院子里。
我离那个院子越来越近,近到我这么一个近视眼都能看清门两边的对联,火红的颜色,尚带着年的气息。与门上贴着的热闹不同,院子里只能用凄清幽静来形容,我站在门槛上迟疑着,似是害怕打破这一刚刚得来的宁静,又像是害怕进入如此幽静的地方找到那份冷寂而不愿归去。脚总比脑先行,一秒的思考还未结束脚已踏入,可能是体重过百连带着脚步声幢幢,我看到那刚刚进入内室的老妪转背朝外面走来。我为自己如此扰民的行为道了句“不好意思”,又甜甜的喊了一声“奶奶好”,让我惊讶的是,而后从内室里又走出一老妪,我同样的抱歉问好。
“奶奶,我是过来观赏您这个院子的事先没有打招呼,不好意思啊!”
“没事,每天都有人来看,也挺热闹的,你慢慢看没事的!”其中一位老奶奶回答我,另一位老奶奶也很和善的对我笑。
我欢喜至极,拿出手机,解锁,调出手机里的相机功能,似模似样的调整角度,在我那些尚不成熟的摄影眼的指引下拍下一张又一张照片,被那满园的绿意炫得找不准镜头。
小小的院里有一口小小的井,井的外面架着浑圆的用铁焊接的“井盖”,可以叫做井盖吧,虽然与我们现在的实心井盖有所不同,至少功能是一样的,灵活度也比现在的井盖要好。好一处连时光都眷恋的为他点缀脖颈,不忍其衰衰老矣的老井。井的里侧生着一圈嫩绿色的草,油油的在井里招摇,我被它撩得心痒痒,颤颤巍巍的将手机伸到井的上方拍了几张照片,生怕手机掉进去,我默默然为它办一场葬礼。
我在院里待了许久,两位奶奶不胜其烦的站在檐下笑着看我拍照片,还时不时的为我介绍那院里的花草。
“小姑娘,来来来,拍这里,这里绿得很好看的,都是我和那位奶奶一起种的。”在屋檐下站着的老奶奶走到我身旁,指着我左侧的一面墙,墙上爬满了我叫不上名字的藤蔓。我连连点头,并拿起手机去拍,找各种角度去拍,因为这一份老人的心意我要用照片留下来,而今,我要用文字记下来。
两位老奶奶生着褶皱的眼皮斜斜的耷拉在眼角,瞳仁弥散着一层我看不分明的苍凉,我不知晓两位老奶奶经历过何等沧桑,也理不清那两双眼睛里透着的是对谁的思念,过客太多,我不是归人。
(三)
这是七枫巷里一条狗的故事。
今天,我的主人,一位老太太说要去外面遛弯,顺便去菜市场买些菜回来,走的时候,她摸着我两 边从茂密的绒毛里翘起的耳朵,和我打了声招呼就把门从外面锁上了,让我留在家里看门。今天家门口那条巷子走过的人特别多,我望着那些从我面前走过的人们,她们好像都是学生,背着包,拿着一块很薄的砖在巷子里走动发出咔擦咔擦奇怪的声音,听我家主人说那是现在很流行的手机,我不太明白,歪着头傻傻的在门内望着她们。
那些人类玩得好欢快啊,拿着那叫手机的砖头咔擦个不停,我睁大眼睛瞪着关住我的铁门,不甘的吐着舌头,卖力的将自己的头从铁门的缝隙中钻出去,真是应了人类那句话: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终于将头伸了出去,看来我也是一只有见识有毅力的狗啊。好不容易将头伸出铁门,还不等高兴,就发现自己的头被卡住了,我僵直着脖子,动弹不得。
在我与铁门作着惊天地动鬼神的拉锯战时,我看到几只脚往我的方向走过来,突的,就听到一个惊喜的女声:“快看啊,这条狗好可爱啊,还调皮的把头伸出门来了!”只听得卡擦几声响,我才恍惚明白过来,我也被拍了照片。有另一个我进到了那块薄薄的砖头里,然而我知道,里面那个我并不是真正的我,我还是被困在门内的我。我吐着舌头想扯出一个类似人类的微笑,那几个女生便更加开心的笑着。
怎么了,怎么都走了?脖子卡在门缝里的我发不出声音,就那样看着人群散去,女孩子的欢声笑语也离我远去,我好想挽留住她们,想自己像她们一样在外面自由自在的蹦跳,但我做不到,老太太还需要我的陪伴,我要继续看着老太太的家。
没事,另一个我在人们的手机里,我有自由。
(四)
七枫巷古老而又平静,这些年里一直默默地讲述着老温州的故事,不急不缓,娓娓道来。七枫巷的原名是漆坊巷,早年以卖漆出名,后因为谐音演变成现在的七枫巷,倒不失为一件趣事。七枫巷一直保留着上一个时代的气息,弥散在七枫巷的上空,依恋着不愿离去。七枫巷的门牌号都是串着的,乌木色的门牌刻下一户家庭的标志,我闲闲走过。
吸引我的有七枫巷60号,我莫名联想到京城81号。
美丽的建筑,是一首首凝固的音乐,是一首首无言的诗词。慢细的去欣赏,每一次都会震撼你的心灵,勾起对逝去的美好回忆和遐想。史海钩沉,每座古老的建筑,都内涵多少酸甜苦辣,美好或凄婉的故事,让你的思绪,在历史的时空中萦回,让你想象的翅膀,在历史的时空中翱翔...
一块嵌有“古物院”的石碑,介绍了曾经的主人--胡忻,而胡宅就隐藏在七枫巷的一个小弄堂里。胡宅的建筑风格很是西方化,带着一些哥特式的风格,即使现在这座建筑已然无人居住多时,依稀间还是能够看出当年的风貌。
我很是惊奇自己竟然在如此幽深的老巷子里见到这样一种哥特式风格的建筑,而据我所知,哥特风格是一种在视觉与感觉上强化死亡的特立独行的边缘艺术。死亡,肃穆,血腥是其永恒的画面。诡异,神秘,恐怖,黑暗,压抑,是不变的旋律。死亡,诅咒,绝望是逃不开的主题。在哥特的世界里,黑暗的压抑变的理所当然,死亡也唯美的不忍心让人触碰,对死亡与恐惧,黑暗与毁灭的探寻成为了,贯彻至今的主旋律。那阴森恐怖,苍白无力,美艳血腥,忧郁腹黑的暗黑世界,极具刺激性的冲击,让人享受无与伦比的快感,其美,美的惊心动魄……
返程回学校后,我便上网查找关于胡宅的故事,关于七枫巷里的那些如烟的往事。看完之后,也只能叹一声,真是漫漫黄泉路,道不尽的声声愁,数不完的恩恩怨……
(五)
夕阳之下,幽巷更美,而你未到落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