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邀约
那天晚上，我像往常一样去咖啡馆值夜班。七点多的时候，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喂？”谁会给我打电话。
“顾一念，我是沈慕远。”
他说，我有事找你。
我说，我在咖啡馆。
然后他说，我过来。
他过来的时候，我坐在窗前发呆。我一直觉得，当老师在非上课时间找学生的时候，一定是这个学生犯了严重的错误，起码，我在回忆起之前学校里那些调皮捣蛋的同学时是这样的。
“你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在上班时间开小差。”他站在我坐的位置旁边跟我开玩笑。
“沈老师，你来了。”
“你可真难找，老在外面混。”他在我对面坐下，笑着说。
“老师我很好找，每天学校、寝室、咖啡馆三点一线。”
“身体好了吗？”过去将近半个月了，难为他还记得。
“已经没事了，谢谢老师关心。”
“别谢了，你能出去么？我还没吃饭，我们边吃边说。”他摆摆手，笑着说。
“那老师你等一下。”又间接导致他没吃饭。
我请了假，跟他一起走出咖啡馆。
他选了一家离咖啡馆不远的私房菜馆，不大的地方透着暗黄的灯光，人不多，并不是很热闹，只有偶尔吃饭时夹杂的交谈声。
“你看看想吃什么？”在靠墙的位置上坐下后，他把菜单递到我的面前。
“老师，我已经吃过了，你自己点吧。”再吃一顿多不好意思。
“哦，吃过了啊！”他似是自言自语道。
很久以后的后来，我似乎明白他那时说那句话的心情，是怎样的寂寥。
“我抽根烟，可以吗？”不知道什么时间，他的手上拿了一根烟，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靠在椅子背上，有一种慵懒的感觉。
我点头。
“老师你还抽烟？”印象中，从来没见过他抽烟的样子。
“嗯，学校里不抽。”淡淡的烟雾散开，盖过他浓密的眉。
不知道是不是暗黄的灯光的照耀，看不清是哪一圈缭绕的烟雾，听不明是哪一处秒针走过的响声，有那么一刻，忽然就觉得心头一颤，就恍如某个不知情滋味的少女听到那个心中魂牵梦萦的声音，久久地，在我的世界徘徊，不愿离去。
就在我神游的间隙，菜上来了，清淡的菜色，只能看到食物本来的颜色，好像与这个城市不太符。
“如果肚子饿了，就再吃一点。”我大概是盯着他的菜太过入神，一台头，是他戏谑的笑容，和带着微笑的双眸。
“我不饿老师。”我尴尬地直摇手，真丢人！
“吃吧，你看着我吃我也怪不好意思的。”他递给我一双筷子，我无奈接下。
“顾一念。”就在我默默地跟碗里的肉做斗争的时候，头顶响起了他的声音，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他是故意的。
“嗯。”嘴里有一大块肉，只能含糊地应着。
“我上次给你那张名片，你还留着吗？”
“名片？应该还在，怎么了？”大概是进入今晚的正题了。
“我下学期开始不教你们了。”
“为什么？”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我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沮丧。
“我怎么觉得你有点高兴。”他开起玩笑来的时候总会让我觉得无话可说。
“老师，名片跟你下学期不教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有啊！那名片上写的是我的名字。”
好吧，我的错！
“我新接手公司的工作，很多事情忙不过来，需要一个人来帮我，愿意去吗？”
“可是，我现在才大一，只会英语，别的什么都不懂，我应该做不好。”我有自知之明，我从来不属于聪明那一类人，我需要付出努力，才能得到别人眼中的理所应当。
“没关系，我去外面招个人进来，也是什么都不懂的，近水楼台先得月。”
“那我要上课，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样不好吧？”
“如果你是在担心这些问题，那我放心地告诉你，有我在，这些都不是问题。”
“你职位很高吗？”跟冉盈盈混久了，八卦心也来了。
“还行！”
“那我去做些什么？”
“以辅助我的工作为主，主要是翻译。”仿佛角色对换般，我问，他答。
“你自己英语这么好，还需要翻译？”
“我不会经常在公司。”
“哦，这样啊。”
“怎么样，还有什么要问的吗？顾一念同学！”像是故意加重的语气，他最后以玩笑的口吻问我。
“老师，我考虑一下，过几天回复你好吧？”
“行，放暑假前告诉我就行。”
“好！”我看着桌上的餐盘，吃的差不多了，“老师，饭也吃了，正事也讲完了，时间也不早了，回去了吧。”
“顾一念，你不问问我报酬？免费吗？”他笑了，深邃的眼眸中带着光。
我忽然觉得很挫败，在他面前，我屡屡犯错。
“您打算给我多少钱？未来可能的领导！”
“平常上课的时候一个月一千块钱，放假你能每天到的，一个月三千，怎么样？”
好像比咖啡馆要多！
“好的。”
“走吧，回去了，我送你回学校。”他起身，拿出车钥匙。
“老师，我自己回去吧，这里离学校不远，时间也不是很晚。”
“真不用？”
“嗯，油费贵！”
那一天，我自己回了学校，我需要好好梳理一下我的心情，是看在钱的份上，去？可是他是老师，难道要成为领导？但他又说他下个学期就不教我们了。
那一晚，我在去还是不去中反复纠结，还是没有做出决定。
第二天上午一二节没课，三四节有课，我一早起来后就往图书馆走，冉盈盈还在梳妆打扮，我先去占座。
刚走出宿舍楼，碰到了成洁。她向来跟我们的时间不一致，也不知道，她在忙什么大事。
“去图书馆？”她主动跟我打招呼。
“是啊，你要出去吗？”
“不了，一会有课，去辅导员那问他点事。你昨晚翻来覆去不睡觉想什么呢？”
“吵到你了。”有点愧疚，自己睡不着，还影响别人了。
“有需要帮助的可以说。”她不是那种热情的人，反而，有时候我会觉得她太过完美，给我高高在上的感觉。现在，她跟我说，需要帮助可以开口说，那种感觉，就像小时候知心姐姐的感觉。
我们就这么一路走着，我将沈慕远请我去工作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多大点事！我的建议是，首先，你去把名片找出来，然后，通过各个渠道了解一下那个公司，可靠你就去，不行就不去。不过，沈老师推荐的，估计没什么问题，放心去吧。”
成洁果然比我要成熟，这么些年一个人过来，我自认为能将生活安排得紧紧有条，可是，有时候分析事情，总缺一点成熟，大概，见识还是不够吧。
我听了成洁的话，只不过，我是直接跑到名片上的地址。
“明远集团”，我坐了公车，倒了地铁，花了一个多小时才看到了眼前的写字楼。交通方便，但路挺远，办公环境也听好，再结合报酬，我想，我心里有答案了。
周五上午有综英课，在前两节。三四节下课后，我拿着综英课本匆忙跑到他的办公室，我知道，他在那里，因为另一个班上三四节的综英课。
“有什么不懂吗？”他看我抱着课本，还以为我是问他问题的。可惜，要让他失望了。
“老师，我考虑好了，我去！”
“这么快！”他的眼底闪过一丝讶异，不知是惊讶于我不是问他问题，还是我回复地速度之快。
“不能反悔了老师，我已经同意了。”
“欢迎你！”他伸出右手，煞有其事地跟我握手。我举起右手，握住他的手，宽厚的大手透过温暖的温度。
但愿，一切如此开头，如此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