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年前的今天,告别北京,告别亲人,我们奔赴北大荒,在那里度过了十年青春岁月。
50年后的今天,那里的山山水水历历在目,无垠的麦田、奔腾翻滚的黑龙江水、连绵起伏的小兴安岭山脉……
然而最难割舍的是情。
我曾经对那十年耿耿于怀,不愿回顾那些扎心的事儿,甚至连有关知青生活的电视剧都一概排斥。
2001年,当年的同伴相邀回去看看,我不情愿的同行。这一次行程,我的心受到了震撼。那些老职工如数家珍般地念叨着我们在的时候的那些事儿。老指导员见到我们老泪纵横。记得当年,在一个星期天的上午,他巡视连队的时候,可能是走累了,坐在我们宿舍前面的草垛上休息,我看到他的时候,太阳照在他身上,裹着棉衣睡着了,那个情景烙在了我的脑海里。
我的学生们,有的已经当了爷爷奶奶。他们围着我,争先恐后地和我说起他们记忆中的往事,连我那时候给他们讲的故事,都还记得那么清楚。我教过的最小的学生,当时只有四岁,他的父母是连队的职工,哥哥在我的班里,因为他没有人照看,就随着哥哥来上学了。他上完厕所提不好裤子就喊我帮他提,有的时候上着上着课,就睡着了,我把他抱到宿舍,睡在我的炕上,这一切他竟然记得清清楚楚。学生中有不少人曾担任过播音员和老师,因为他们的普通话说得好。
当我们启身回京的那一天,学生们一个个的拥抱着我,流着泪说“老师,再来啊!”
回到北京,我扪心自问,你还觉得那十年过得不值吗?这沉甸甸的情啊,何以回报!重新审视过往的岁月,我泪流满面。
亲爱的毛彩云大姐待我如亲人,多少个春节,我坐在他家的炕上,吃着她做的年夜饭。在我回城之后没几年,得知她意外触电离世,我难过的几天都神不守舍。前两年再次回去,带着稻香村的点心,到了她的墓地,给我亲爱的毛姐磕头,了了一桩心愿。
墓地坐落在一座小山上,满是轻松翠柏,那里长眠着最早的一辈垦荒人。前赴后继的屯垦戍边大业,是他们唤醒了冰封的荒原,在黑土地上撒下了第一把种子;是他们手把手的教会我们开拖拉机、割麦子、放牧牛羊……。在他们的带领下,我们在这肥沃的黑土地上收获庄稼,经受历练,品味人生,成长蜕变。他们是我们心目中最值得尊敬的人。
北大荒是我们的第二故乡。来自全国不同城市的年轻人,操着不同的口音,睡在一个大炕上,吃着一口大锅里的饭菜,一起读着社会这本大书……。在那黑土地上,收获了终身不渝的友情。
小凤是我们当中最小的一个,到学校接收学生的朱付指导员,就把我和大尊、小凤安排在当时的一队,让我们两个照顾她。大尊比我大两岁,是我们的大姐姐。在最初离开家的日子里,因为和大尊在一起,我感受到的是有亲人一样的温暖。之后,我们一起经受生活的磨砺,一起笑,一起哭。记得有一年寒假,大尊家里有事,回京休探亲假,我送她到老团部上车。然后,走了大概两三个小时吧还是更长,记不清了,回到山上的马架房。自从到东北,我和大尊形影不离,现在只有我自己了,要在这个四面透风的马架房里过一个寒假,中间还有春节,我趴在炕上大哭一场。
没有想到的是,1976年7月28日,大尊真的永远离开了我!生命定格在28岁。正在天津南开大学读书的大尊,在大地震的头一天到了唐山,参加学校组织的活动,住在唐山卫校的地下室。
当看到退回的信封上写着“此人已故”的时候,我不相信这是真的,怎么说没就没啦!一直到现在,总觉得大尊还在。记得当时我曾和她说,想喊她姐姐,她不让,我了解她,所以听她的话,没有喊过,她在我心目中是永远的姐姐,永远怀念她。
就写到这里吧。
50年啦,我们也老了,北大荒的黑土情是终生的财富,永远伴随着我们。
注:
文章中提到的“马架房”是一种临时性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