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记事以来,好像每年的春节都十分冷清,我家本是一个人丁兴旺的大家庭,可每年过年时就只有我和爸爸妈妈,哥哥们每年都会因为工作忙而回不了家。
后来,我也长大了,也能出去挣钱了,家里便变的更加冷清了,过年时只剩下两个老人,守着一大桌子饭菜,等着那不知何时才会响起的电话声。
小时候,我们家的孩子都没有做过留守儿童,一直都生活在父母身边,被爸妈悉心呵护照料着,可等我们长大了,却让父母做了留守老人。明明有儿女,却都远在他乡,不能团聚。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爸爸的白发越来越多,妈妈的皱纹也只增不减,我们总以为爸妈还年轻,可一晃,爸爸就六十岁了。
爸爸的生日刚好是过小年的那天,早在年初的时候,大哥就曾说过,今年过年都必须回家,给老爸过六十岁的生日。本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可随着年关的临近,一个两个都没有要回家的消息,所有的期望渐渐变成了失望。
每一个孩子对父母来说都很重要,少了哪个都仿佛缺了左膀右臂,爸爸生日的前一天,确定回家的只有我和大哥,二哥三哥甚至连个电话都没有,全家团圆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工作忙在父母面前似乎是一个万能的借口,仿佛只要说工作忙没时间,父母就能谅解所有不回家过年的子女。其中的失落与孤寂,只能自己默默承受,独自消化。可积攒到一定程度,再怎么掩饰,也还是会流露出来。
小年的前一天,接到二哥的电话,说晚上的飞机到武汉,让我去接他。我惊讶地问他:“不是说不回来吗?”他说:“再不回来爸都生气了。”
原来,所有的工作忙都是因为没把回家这件事放在计划之内,所有的没时间都是因为回家不重要。
我再打电话给爸爸,他果然很失望,这多年冷清的春节他并不是不在意,年复一年的不能全家团聚他并不是不失落,他对我们有很多的希望,也有很多的话想说,可总是隔着电话,希望之光也总是那么的微弱。他并没有把自己的生日放在很重要的位置,只是想借这个日子把家人都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过个新年。可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总也无法实现。
和二哥一起回家的路上,他说他有十八年没有在家过过年,听到这个数字,我不禁吓一跳,表示太夸张,可仔细算算还真是这样,在我六岁的时候,他就出去打工,见过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别提回家过年。
大哥和三哥也基本没有回家过过年,三哥今年到最后也还是因为工作忙无法脱身而没有回家。我提出拍全家福,也被爸爸拒绝了,因为人不齐。
虽然三哥没有回来,这个新年过得也算热闹,吃饭时八个人一坐就是一大桌子,两个小侄子活泼可爱,一家人其乐融融,好不热闹。
小时候爸妈带着我们去集市上买新衣,现在我们带着爸妈去给他们置办过年的衣裳,提在手上的并不单单是衣服,还有久违的喜悦,和迟到的孝心。
本来临近过年时,我也不想回家,因为觉得自己没有挣到钱,可想到“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就还是回去了,也很庆幸自己回去了。
这个新年,过得很开心,也很知足,我也能感受到爸妈的开心,虽然他们的儿女没有给他们很多的钱,也没能让他们住上大房子,坐上豪车,可就算是三间平房,一辆旧摩托车,只要儿女子孙每年都回家过年,常回去看看他们,他们就很知足。
大年初一看到那个标题为“老人独自打电话一小时,问子女何时归”的新闻时,我对老人有深深的同情,同时也庆幸今年没有让父母成为那样的老人,希望今后的每一年都不会。
其实父母需要的不是有很多钱,也不是很大的房子,而是热闹和陪伴。“没有人喜欢孤独,只是不喜欢失望罢了”,“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这些适用于爱情和友情的句子,同样适用于亲情。
过年回家,不论身在何方,不论从事什么工作,不论有没有钱,哪怕回去的时间很短,也一定要回去。
汪曾祺曾这样描述过家人团聚的画面:家人闲坐,灯火可亲。这也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回家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