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听潮
自幼爱雪,也爱读诗,也爱写文。在雪花纷纷扬扬的时候,本打算提笔写了那么一两句,但是一读到古人那些惊才绝艳的诗句,瞬间就被折服了。此时想做的只是对诗句的赏析。
在我看来,写雪最好的莫过于这六句。
战罢玉龙三百万,败鳞残甲满天飞。
这是宋人张元的名句,想象极其浩瀚瑰丽。你不得不佩服,普普通通的一场雪,在他的笔下,就变成了在九重天上的战争,这这场战争中,他击退了来犯的三百万只玉龙,使得它们的败鳞残甲漫天飞舞。比喻之玄奇,可见一斑。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这是唐人柳宗元的名句,可以说是咏雪诗中格调最高的。诗的开头,用白描的手法,勾勒出一幅千山万径人没有鸟声,也没有人踪迹的画面,有一种死一般的沉寂感。然而,到后两句笔锋突然一转,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出现了一个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老翁,驾驶着一叶扁舟,在寒假之中独自垂钓,整个画面顿时又鲜活起来。不与世同,崖岸自高,千言万语,竟然都在不言之中。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这是唐人白居易的名句,诗很简单,几乎没有技巧,说的不过一件小事,但可以说是咏雪诗中最具温情,最富情致的一首。想想看,在某一日向晚之时,天很冷,快要下起纷扬的雪花来,这时候一友人用他平时不太舍得用的小炉子,温好了不久前酿好的米酒,问你能不能过来饮上一杯,是多么温暖动人的事。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这是唐人刘长卿的名句。诗的前两句写景,说是日暮之时莽莽苍苍的大地都被白雪覆盖,放眼望去只有零星的几户贫寒的茅舍。到后两句时,才从深远壮阔的景色,移步到人的身上。虽然写人,却也仅仅只是写他走到柴门前听到狗叫去投宿的情景,然而这样的描写,反而让你想到,此人究竟像是《神雕侠侣》中风陵夜话的郭襄呢?还是类似于《小李飞刀》中在风雪中踽踽独行的阿飞呢?作者毕竟没有说,但是其中的风尘味道和苍茫气质却很堪玩味。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这是唐人岑参的名句,可以说是咏雪诗中最深情的一句。“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古代交通不便,一别千里再难相见,所以即使雪漫天山,也还是要去送别友人。然而他送了也不只是送了,直到山回路转的人已不见的时候,还是极目远眺,寻找到故人的身影,只可惜到后来雪地山只留下了故人的远去时的马蹄印。“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此情此景,感人肺腑。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这是《诗经》里的句子,恐怕也是关于雪的最沧桑的一句。昔年,离别此地,杨柳依依;今朝,重临故地,却只见雨雪霏霏。昔时与今日的对比之下,时间和空间的跨度仿佛被糅合在了一起,但之后却是渊深海阔的间距。物是人非,大概是最令人无奈和悲哀的一种东西吧。
六句诗,六种情,在窗外正飞雪时啜茗品读,真是人生一大快意事。至于那些温情、丰富、苍茫的情愫,又同样都是人生的况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