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在我家过年,我公婆,父母,我哥一家都到我家吃年夜饭。年夜饭很丰盛,冷盘热菜足有二十多个。鸡鸭鱼肉,海鲜蔬菜,沙拉甜点,水果点心,应有尽有。我妈说:“没想到,我不用动手,就能吃到这么多好菜了。”
看着妈妈满头花白的头发,回忆起了自己是怎么蜕变成年夜饭的主厨。
小时候,我的父母都是镇上的裁缝,平时都很忙。特别是过年前那段时间,每天要到附近村里人家为顾客赶做新年的衣服。只有大年三十前一天晚上,才开始为年夜饭做准备。
妈妈是年夜饭当仁不让的大厨,而我就是妈妈的助手。
除夕那天,上午妈妈忙着给杀掉的鸡鸭褪毛,开膛剖肚,把肚里的东西清理干净,剖鱼洗菜。
下午,煤炉和柴火灶就齐上阵了。猪肘子照例是前一天晚上炖好。两个煤炉,一个炖鸡,一个炖红烧肉,各种炒菜的配料,青椒、红椒、香干、冬笋丝等,都事先一碗碗配好,只等时间一到,就一碗碗地倒到锅里去炒。
我在这过程中就一直按我妈的吩咐,择菜、洗菜、烧火,剥点蒜头,理点小葱,这些都是我的活。
小时候有些菜平时是吃不到的,只用过年才做,比如一些油炸的食物:油炸果,炸藕夹,炸肉丸子,葱花肉,羊尾巴(面粉裹上肥肉放到锅里炸,炸好后滚上糖)。这时我哥会参与进来。我们家男孩子一般是不干厨房里的活的,但油炸东西的时候是例外。
我哥会乐滋滋地和我两个人守着油锅炸各种好东西吃。油炸果是用一个铁勺一样的模子,先装满面糊糊,把勺子放到油锅的表面几分钟,但不没入油中,待外壳成型后,把面糊倒回盆里,往勺子里装上拌好的馅料,再打一勺面糊把馅料盖住,然后把整个铁勺子浸入油中,大约十分钟后,油炸果熟了,从模子里倒出来,金黄酥脆,萝卜丝肉馅香辣软热,现在想来都口水直流。藕夹是夹好肉馅的藕片裹上面粉放油里炸……。两个小助手一边炸,一边吃,帮忙帮得心满意足。
参加工作以后,父母早已不再走家串户到顾客家里做衣服,妈妈有更多的 时间准备年夜饭了。通常提前好几天就采购,配菜,将要油炸的菜做好。只等大年三十吃过饭就把一个个菜炒起来,下午三四点钟就可以吃年夜饭了。而我放假回家之后,虽然也给妈妈打打下手,但一不用烧柴火灶了,二是所有的菜都差不多准备好了,没我多少事,甚至连葱姜蒜妈妈都提前洗干净了。我就拿拿碗筷,端端菜盘的份了。
待到结婚以后孩子还小时,每年轮流到公婆和父母家过年。除夕夜我的任务就是带孩子,烧年夜饭的事不用我再插手。
孩子渐渐长大,不用我看管了。过年时,我又恢复了主厨助手的地位,帮着弄点菜。期间有三次我搬房子,按本地风俗习惯,要在自己房子里过年,公婆父母到我家来过。虽然是在我家烧年夜饭,但仍以婆婆和我妈为主在做,我还是给她们打打下手而已。
岁月流逝,四老们渐渐年长,身体也日渐衰弱。婆婆三年前得了乳腺癌,手术后虽然恢复不错,但究竟不如得病前那么精力旺盛了。妈妈虽然没什么大病,但一直体弱,今年过年前又犯了老胃病,吃得很少,体力不济。
今年四老们到我家过年,主厨的重担责无旁贷地落在了我的头上。
不当家不知过年累。虽然是一顿年夜饭,但需要好几天的安排和准备。从采购年货,到安排年夜饭菜谱,到一样样准备食材,再到年夜饭热腾出炉,需要费多大的心思呀。
所幸婆婆妈妈都是闲不住的人,也疼惜我要上班到除夕前一天。老早就打电话给我说准备了好多东西带过来,让我过年不用买菜了。
大年三十这天到我家来时,妈妈带来了炸好了的葱花肉、花生米,炖好的红烧肉,炒好的八宝菜,洗好的青椒、红椒、冬笋、葱姜蒜,婆婆带来了杀好洗好切好的鸡鸭,炸好的带鱼、油豆腐,卤好的羊肉,还有菜地里现摘的青菜,我的嫂嫂也带来了烧好卤好的牛肉,自家做的豆腐,剖好的鱼,我这个名义上的主厨只需要蒸点海鲜,拌点凉菜,再炒几个热菜就好了。
烧年夜饭时,婆婆和妈妈几番想到厨房来搭把手,都被我请出去了,只留了嫂子和我一起烧菜。女儿和侄儿做蔬菜沙拉和水果拼盘。
年夜饭很快就准备好了。大家都夸丰盛美味。而我,终于完成了从一个助手到年夜饭主厨的华丽转身。但我知道,这是在婆婆妈妈还有嫂子的工作成果上我才能如此轻易地完成任务。
年年岁岁,父母不再年轻,青丝已成白发,步履渐渐蹒跚,我从父母的荫蔽下走出来,渐渐成为父母的依靠。
我很高兴能照顾父母,希望他们老去的脚步慢些,再慢些。
愿岁月再多予我些厚爱,我愿意为他们做许多许多年的年夜饭主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