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学会儿再走啊，我下午还有课先回去睡个午觉。”说话的是一个带着金丝边框眼镜的女青年。
女青年留着一头披肩发，金丝眼镜下藏着一双任谁看过都会喜欢的大眼睛，匀称的身材再配上一套浅色的牛仔衣，坐在楠樨大学的图书馆里就是吸睛的存在。
“嗯，好，你先走吧。”男生头也没抬，继续演算着面前的课题，“拜拜。”直到眼角余光里面的身影渐渐消失，男生才长舒一口气，好像刑前特赦一般伸着懒腰仰靠在椅子靠背上。
韩学书根本不想学习，要不是他女朋友李新立的狂轰滥炸，他才不会来。
女孩子啊，就是要时常哄，要顺她们的心意。韩学书一边想着一边开始收拾桌子上的东西。
韩学书和李新立是从大二开始谈的男女朋友，到现在大四也是快满两年了。李新立出众的相貌，优异的成绩，在旁人看来韩学书简直捡了个大便宜。
背着书包晃悠在路上的韩学书想着先去吃饭，然后约几个朋友一起打个游戏。从图书馆出来后，他的心就已经坐在了电脑前。
这个时候，背后的轻拍打断了他的思绪。
看到来人是黄莹莹后，韩学书礼貌地向她问了声好。
“刚从图书馆学习回来？”黄莹莹手里抱着一摞书，显然也是刚从图书馆出来。
“是啊。”
“现在时间也不早，你这会儿要去吃饭吗？要不咱们一起吧。”
黄莹莹点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顺便将快要从手臂滑落的书本重新抱紧。
韩学书虽然已经有了李新立，但是他并不觉得和别的女孩子单独吃顿饭有什么，当即就爽朗地答应下来。
“拿这么重的书，我来帮你拿吧。”
不由分说，韩学书就把黄莹莹手中的书接了过来，黄莹莹也就没有再拒绝。两人就一路闲聊就到了食堂。
黄莹莹颇有兴致讲述着学校哪个食堂好吃哪个食堂不好吃，时不时还要问韩学书有没有去吃过。
韩学书就一直机械地重复回复着是或不是，心思根本不在两个人的聊天上。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黄莹莹脸上那颗黑痣，就好像黄莹莹脸上只有那么一颗黑痣，让人不得不看。
在大一的时候，黄莹莹曾经追求过韩学书，不过韩学书拒绝了。黄莹莹微胖的身材和平平的相貌让韩学书根本提不起任何兴趣，再后来韩学书就和李新立在一起了。
韩学书拒绝黄莹莹之后，按道理说两个人应该老死不相往来，可两个人似乎都没有放在心上，见面该打招呼还是打招呼，该联系还是联系。
期间黄莹莹时常给韩学书发消息嘘寒问暖，可韩学书忙着和李新立聊天，常常顾不得回她的消息，两人聊天永远都是东一句西一句潦草结尾。
大四基本已经没有考试，只要专心写好毕业论文就可以。韩学书是个例外，他在之前挂掉了好几门，在大四必须重修，不然他断然拿不到毕业证。
李新立也是大四，这学期一开学她就一边准备考研，一边监督韩学书学习。
她现在每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叫韩学书起床学习，可韩学书经常打游戏到深夜，每天早上韩学书都要祈求老婆大人再让他多睡一会儿。
起初可能韩学书还能坚持起来，可不到一个月，李新立早上就再也打不通韩学书的电话了。
韩学书每每睡到日上三竿，打开手机都能看到李新立给他发的消息，他基本会赶紧回个消息，然后起床洗漱，在狂奔向图书馆的路上，买点小零食给李新立作为补偿。
考研的日子越来越近，李新立也和众多考研党一样越来越焦虑，对于韩学书她渐渐失去了耐性，也再懒得和他较劲。
备考的过程中难免有着这样那样负面的情绪，李新立给韩学书发的消息也难免沾染些许。
又是日上三竿，韩学书一醒来就看到李新立给他发来的满屏牢骚和抱怨，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
“滴，滴。”
“起来没？”是黄莹莹的消息。
“还没有，刚醒。”
“你今天准备干些啥？”
“……”
“……”
韩学书感觉和黄莹莹聊天要比和李新立舒服得多，不用谈论学习，不用听她的抱怨，对方还主动寻找话题，不想聊了就可以随时拜拜。
黄莹莹的心思韩学书怎么可能不懂呢，可是人就是这样，即使对追求者没有怀有任何心思，可只要追求者没放弃，他就始终乐意以戏谑的目光看着追求者为他浮沉。
况且谁没有个孤独的时候呢？每天面对不能毕业的压力以及女友的埋怨，韩学书也需要一个怎么捏不坏，怎么打都回来的出气皮球。
黄莹莹也可以感受到韩学书对于她热络了许多，可这不正是她所需要的吗？见到有苗头，黄莹莹原本死寂的心又复燃了。她每天早安、午安、晚安忙个不停，两个人的消息越发越密切。
电影院里，李新立枕着韩学书的肩膀，手里拿着已经吃光的爆米花桶，考研旅途中难得的休憩让李新立心情大好。
韩学书虽然和黄莹莹互发消息十分频繁，但是接触还是和自己正牌女友接触的多。他心里也有一杆秤，每次黄莹莹各种暗示约他出来，他也只是顾左右而言他。
影毕，两人手拉手出了影院。
碰巧黄莹莹在附近的超市买东西，看到了一对走过的情侣。
在你的记忆里，你喜欢的人的眼眸总是模糊，而他的背影却总是鲜活明媚。
黄莹莹一眼就看出了那是韩学书和李新立，他们手牵着手，围着同款的针织围巾，他们的衣角时而碰撞时而分离，和天底下所有甜蜜的情侣一般无二。
黄莹莹的脸像被人狠狠抽了一个巴掌，火辣辣的。她之前不是已经习惯了他和别的女孩亲密了吗？现在怎么还会心生凉意。
漫长的痛苦会让人渐渐习惯，可在看到过一次希望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可以忍受之前相同的痛苦了。
黄莹莹不忍再看，拿着自己的的东西沿着相反的方向走了。
“今天的电影真好看。”李新立扯着韩学书的胳膊乐开了花。
“嗯，我也觉得。”
突然李新立话题一转，“给你说哦，我问一个舍友她记没记老师上课讲的那道题，我明明看见她记下来了，她却说没有，气死我了。她就是怕我比她考得好。”
韩学书缄默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女友的话，所以干脆不说话。
李新立看她不说话，赌气似的也一句不说。两个人本来还打算去吃饭，也只能作罢，沉默一路回了学校。
韩学书不认为他做错了什么，好几天都没联系李新立。不过过了几天一切又恢复如常。
转眼上半学年就结束了，韩学书很幸运，这学期重修的几门都低分飘过，只要下学期把剩下的科目搞定，他就有毕业证可拿。
乘着坐了几年的铁路，再从市里转大巴到县城，然后沿着河岸线步行四十分钟穿过整个县城，就到了韩学书家所在的村子。
拎着大包小包，韩学书敲开了家里的门。他回来的时候村长也恰好在，韩学书的名字就是这个村长给取的。村长只有个高中学历，可在他们这个村子那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村长给韩学书取这个名字的寓意就是希望韩学书多读书，用知识改变命运。韩学书也果真为这个名字争气，高考不负众望考上了。
寒暑假学生回家免不了家里人的一顿盘问，家里面要是有了外人那就更热闹了。
村长：“学书啊，在学校里面学习怎么样啊。”
“还行，还行。”韩学书给了一个学生们的标准回答。
“这也大四了，工作有没有着落啊。”
“王叔，这谁说的准啊，这不还没毕业嘛。”
“你可得留点心，别好工作都让别人抢跑了。”韩学书他妈也插了一句。
“对了，你上次给我提的对象呢？赶紧给我说说。”爸爸又接过了话茬。
韩学书可不想在学习工作上纠缠太久，毕竟他心虚啊，赶紧从手机里面翻出了李新立的照片。
“爸，保准你看了你儿媳妇准满意。”
爸爸笑骂道：“你这臭小子，八字还没一撇呢，当着你王叔也不知道害臊。”
……
“待会儿见了我爸你要礼貌，我爸最讨厌没有礼貌的年轻人。”黄莹莹对着韩学书说道，“还有……”
韩学书在一旁默默地听着，不停地点头。
过年期间亲戚的各种盘问，让韩学书清楚明白他现在不得不面对现实，顺利毕业和找到工作是他现在必须解决的问题。
原本他不再打算和黄莹莹继续纠缠，只想安心把重修科目考过，然后再把毕业论文搞定。可当他知道黄莹莹她爸有一个公司，完全可以给他提供工作岗位之后，他不这么想了。
黄莹莹面对韩学书的请求果然没有拒绝，第二天就告诉韩学书可以去实习了。
可韩学书比之前更累了，实习虽好，可他还要准备考试，还要写毕业论文，实在忙不过来的韩学书找了一个写手帮他写毕业论文，写完交钱。
韩学书忙，李新立也忙，两个人已经好久没有联系。终于李新立忍不住提出了分手，韩学书似乎早就料到了，平静地回复了李新立两个字“好啊”。
李新立原本只是想要刺激一下韩学书，谁想到他没有犹豫就同意了。李新立心里憋着气，没有再回韩学书的消息。
韩学书在重修的科目上花了些功夫，有惊无险地全部通过了。恰好他找人代写的论文也完成了，读过之后他很满意，就付了钱两清。
通过了考试，交了论文，又和李新立分了手，韩学书的生活像泄了气的皮球闲了下来。
在黄莹莹爸爸公司里上班，少不了和黄莹莹接触。分了手的韩学书正大光明地和黄莹莹走在了一起，随叫随到俨然一副黄莹莹男友的样子，虽然两个人都没有说破什么。
黄莹莹很享受这种被宠溺的感觉，她想把这种感觉延续得更久。没了竞争对手，她也不急着上位。
原本按照韩学书的预想，一切都会按照好的方向发展。可是生活的变数太多了，几番横冲直撞，几番踌躇停驻之后，就再也回不到预定的轨道。
一份急用的文件被韩学书落在了宿舍，他不得不跑回去取一趟，黄莹莹闲来无事也跟着一同去了。
两人一同进了宿舍，韩学书翻箱倒柜急着找文件，黄莹莹的视线则在各个角落扫荡。
黄莹莹看到韩学书床头搭着一条围巾，她一眼就认出就是那条抽了她一巴掌的围巾，围在脸上火辣辣的围巾。
“莹莹，走吧。”韩学书要找的东西找到了，“等我今天忙完了就带你去吃火锅。”
黄莹莹看着韩学书笑盈盈的脸，竟让她感到油腻，她把视线移开后，感觉好多了。
“下次吧，我今天不太舒服。”
“怎么了莹莹?”韩学书拉了拉黄莹莹的手臂。
“别问了。”转身出了门。
韩学书还不知道为啥黄莹莹的态度会这么大转变，可现在寄人篱下，他不得不由着她的性子。
他磨了好久，黄莹莹依然不冷不热。韩学书寻思着他应该表个白，把他们的关系确定下，也好有个谱。
韩学书没想到他竟然表白失败了，眼看就要毕业了，韩学书心里火烤似的发慌。
可无论韩学书怎么纠缠，黄莹莹都没有任何表示。韩学书气不打一处来，一边说着有钱了不起一边删了黄莹莹的所有联系方式。
可想而知，韩学书的工作彻底凉了。
韩学书也有自己的依仗，他还不信他只要拿到毕业证还找不到工作了。
可是另韩学书没想的是，那个写手为了赚钱，接了不少代写论文的活，为了写得快自然参了不少水。还没到毕业，他的毕业论文就被查出涉嫌抄袭，毕业证也没了着落。
铁路，大巴，沿着河岸走，韩学书到了村头。
他突然想给李新立发个消息，在看到她朋友圈晒出的研究生录取信息后，他放弃了。
韩学书开始沿着河岸往回走，走久了他觉得很热，他放下手中的大包小包，脱下衬衫，裤子，内裤……整整齐齐叠放在河岸上，就好像之前他和父母在橱窗里看到的一样整齐。
他露着光屁股蛋跳进了河里，先是沉到了河底，而后又浮出了水面，顺着河流漂回了村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