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这一辈子都没见着一面,但是我一直想象她就在我们的身边,在某个繁星与萤火虫共舞的夜晚,她在远处看着我们微笑。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遥远但又很真实的梦,梦里她还在,眉目慈祥,齐肩的短发,四十岁的她两鬓已经斑白,她轻声哼着摇篮曲,目光柔和的看着怀里熟睡的婴儿。
很奇怪,她的模样对我来说好像是陌生的,我的记忆里分明是没有这个人的。但是我又分明知道这个人和我有着某种渊源,是的,她是我的奶奶,怀里的那个婴儿是他的第七个孩子,我的父亲。
对奶奶的记忆为零,记事以后,我也只能偶尔听伯伯们说起我的奶奶。伯伯说,虽然奶奶大字不识,但是很有素养,知晓事理,聪慧能干。
奶奶是普普通通的良家妇女,个儿不高,模样俊秀。在那个年代,女人就是在家里带孩子下地干农活,日出而耕日落而息,日子艰苦朴实。那时爷爷是村里的书记,每周都会送报纸到各家各户,奶奶偶尔落的个空闲的时候就会跟着爷爷一起去串下门,默默地哼着小调走在他后面为他拿些报纸。奶奶的人缘儿是极好的,乡亲们远远的望见爷爷奶奶就会吆喝着:三姐,三姐,你又出来跟着书记送报纸啊,像个小姑娘一样的。奶奶听着了,便是像小姑娘一样浅浅一笑。
大伯母说奶奶的针线活很是了得,划了几道口子的衣服在奶奶手上三下五除二就能搞定,而且你根本找不出刚刚破的是哪个地方,简直太神奇了。奶奶每天晚上都会坐在煤油灯下一针一线给家人做鞋子做衣服,一大家子的衣服都是奶奶亲手做的,有时还会把旧衣旧裤旧棉絮缝成棉袄、棉裤、棉背心。
奶奶怀父亲的时候刚好四十岁,照现在的说法,已是高龄产妇,加上之前已生育了六个孩子,本就虚弱的身子大不如从前。都说以前的女人是生孩子的机器,有了就得生下来,都是大着肚子干着农活就把孩子生下来了的,虽然那时医疗条件差,但孩子生下来倒也都皮实的很,可就是苦了做母亲的啊。
奶奶生父亲那晚,秋凉如水,月牙弯弯挂在深邃的夜空中,蟋蟀歇在桂花树上叫个没停。奶奶因为难产大出血没来得及看她的老七一眼含泪而去,放在箩筐里的婴儿嗷嗷大哭,他会不会知道他的母亲已经离他而去了,他会不会知道从此世间少了一份最温柔的爱。
父亲后来的日子过得很苦,我从来不敢在他面前提起奶奶,怕他伤心。每年过年去奶奶的坟前拜祭,我都会在心里悄悄的对她说:请保佑你的第七个孩子平安健康,一切都好。
我从未叫出口的称呼,我从未见过的人,奶奶,如果您在天有灵,您一定会知道我有多惦记您。
我想回到梦里,梦里他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