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下午，我把校对完的稿子和自己改写的论文一起交到张老师那里。他非常惊讶我的工作效率，要知道无论是写一篇论文还是校对那些稿子，工作量都不小，我竟然在三天时间内全部完成。张老师连声说好，露出钦佩的目光。

周琳当时也在场，看到我交出答卷，也露出惊讶的目光，“你是怎么做到的？”

“除了废寝忘食、夜以继日，我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

“可是我也废寝忘食夜以继日，也没完成啊，看来你还是聪明，脑袋好使。”

“哪里哪里，我的论文以前有点基础，改改就可以了。”

“以后你多帮帮我。”周琳认真地说。

我和周琳一起从教科院出来，边走边聊，都谈兴正浓。突然“滴滴”一声，她看了一眼手机，便站住了，“孙汗青，我得出去一下，你先自己回去吧。”

“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用不用我和你一起去？”我问。

“不用，没什么事。拜拜，回头联系。”周琳冲我一摆手。

告别之后，我继续朝宿舍走。走了几十米，我回头看了一眼，周琳正快步向校外走去，我随即折了回来，在周琳后面慢慢跟着。她走出校门后，在门口四下张望，有几辆出租车按喇叭，她都没什么表示。大约三四分钟以后，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她面前，她一开门钻了进去。轿车在我的视线中渐渐远去。

我回到宿舍，换上球衣便到了球场，我熟悉的朋友有好几个都已经在那了。和我一伙的都是研究生或老师，也包括赵爽的爱人张涛。我们这几个年龄都比较大，但都是踢球多年的老油条，技术很好。对方则都是大一大二的学生，能跑善抢，但技术显得粗糙，动作有点大。这场球踢的很是激烈，我们充分发挥了技术优势，以传球为主，尽量少带球，把对方踢得团团转，有时我们甚至能传上十多脚，这就很不容易了。

球到了张涛脚下，他是我们这里技术最好的，正因为这样，他也是最喜欢带球过人的。这次，他没有选择传球，而是很轻松地过了两个学生，对方第三个人上前逼抢，他一个加速又过掉了对方，直接面对守门员，准备起脚打门。也许之前输了几个球后情绪受到影响，也许被张涛连续过人挑衅，对方守门员没有犹豫，对着球，其实也对着人抡起一脚，正踢在张涛脚踝上。张涛痛苦倒地，摸着脚踝在地上翻滚。大家纷纷凑上来，把他扶到场边，几分钟后，他的脚肿起了一个大包，不仅不能踢球，看样子走路都困难了。

我说，“给赵爽打电话吧。”

张涛忍着剧痛：“没事，不用打。”

“这都啥样了还不用打。”我没有听从他，还是打了电话。过了十多分钟，赵爽飞跑着到了球场。她一看见张涛痛苦地坐在场边，泪水就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我和赵爽一左一右架着张涛，到校医院做检查。医生看着片子说，虽然骨头没事，但是脚筋受到损伤，需要休养三个月，踢球则需要看情况，至少半年以后。张涛长吁短叹，为自己半年不能踢球感到遗憾。此时赵爽却没那么痛苦，看着张涛深情地说：“老公，从今以后我来照顾你，把你喂地肥肥的。”

这段时间，赵爽一改过去经常加班、主动加班的作风，每天到下班时间就准时回家，变着花样给张涛做好吃的，买各种营养品，家里跟保健品商店似的。又给张涛买来一副拐杖和一个轮椅，让张涛哭笑不得。轮椅一直闲置没用，不过拐杖派上了用场。张涛给我发来拄着拐杖的照片，在房间里站着，颇有柯镇恶的风采。

腿脚不便，出去已不可能，只能呆在家里看书、写论文。他早晨睡到自然醒，然后吃赵爽做好的饭，中午赵爽如果有时间，就回来给他做饭，如果没时间，就让楼下的小吃部送餐。那时外卖还没有流行起来，但是他们夫妇是小吃部的常客，大家都很熟悉，送餐不成问题。

晚饭后，赵爽会扶着张涛到小区里走一走，透透气。这个小区以本校教师居多，相互大多都认识，见面都打招呼，聊聊伤恢复的怎么样。人是社会动物，需要交流，即便如张涛这样不善言辞、不喜社交的也是如此。在外人看来，他们是一对幸福恩爱的小夫妻。据赵爽讲，那段时间是她结婚以来最幸福的一段时光。她甚至希望张涛的伤不要好的太快，自己就可以天天伺候他，再忙再累她也愿意。

张涛让我帮他借几本书。我拎着一兜子书到他家，他拄着拐杖站在客厅中间，模仿郑智化唱《水手》，惟妙惟肖。我来过他们家几次，但都是在门口。这次进去坐了，才发现他们家其实挺大的，足有150平方米。这是张涛父母给他们买的。客厅墙上摆放他们的结婚照，照片中张涛拿着一束花，深情款款献给赵爽。赵爽一袭婚纱，脸上充满了幸福的笑容。

在家的这段时间，他连续写了两篇论文，其中一篇被北京师范大学选中，邀请他元旦后参加一场学术交流会。张涛算了算时间，那时他的脚走路应该没问题了，到时候正好可以出去放放风，真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一次，我在系里碰到赵爽，我们闲聊了一会儿。赵爽总是喜欢激励我好好学习，硕士毕业了再考博士，将来努力留在本校工作。

“人总是要追求进步的，”她拿她自己做例子，“你看我，高中时就想考东方大学，但是没考上，只上了一个小小的师院，哎就是咱大师姐那个师院，我大二时就决心考咱们学校的研究生，准备了三年啊，怎么样？我考上了，现在还在社科处工作。你这么年轻，也得积极上进，你还是男生，将来的前途比我们都强多了。”

“我没想过将来的事。我觉得师姐你很优秀、很上进，我比不上你。”

“我再优秀我也是女生，女生在这个世界上天生就是弱势动物，这个世界是你们男人的。我当然会努力工作，争取一个最好的结果，但是我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也不如你们男生付出百分之七十。”

“这话严重了。你看咱大师姐不是也挺好吗？”

赵爽一听我提起大师姐，声调就上来了，“你老提她干什么？是不是对她有意思？女人是老虎，你可要小心哦。”

“那你岂不是也是老虎？”

“我是无害的老虎，是纸老虎。她可是会吃人的。”

“没发现啊。她平时文文静静的，人畜无害的样子。”

“这你就不懂女人了，越是那样，往往越危险。”

“你凭什么那么说呢？”我心里多少有些不悦。

“女人的直觉。哈哈，我是瞎说的，你就瞎听就得了，什么都不要记着。哎，对了，张涛元旦以后要到北京参加一个学术交流会。”赵爽脸上露出骄傲的笑容。“到时候我想陪他一起去，顺便在北京逛逛。”

“北京你都去多少次了，有什么可逛的。”

“那不一样啊，以前都是和同事去，这次是和老公去，天伦之乐懂吗？小光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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