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大传播和碎片化时代的到来,依靠写作实现个人欲望以及财富梦想的人越来越多。在各种欲望背后,写作这种古老的方式除了能够有助个人品牌的打造,是否还具备其他意义?
我为什么写作?人类为什么写作?我们写作的意义在何处?
拷问自己,追问自己,从记忆中提取写作的信息,有了以下的一些浅见:
构建最初的自信
年少时的才华昙花一现,但写作曾是我思考能力和道德良心的展现。一个人留下的片羽亮光,吸引到目光的相随,构建了我最初的自信。
小的时候,并无特别突出的写作才能。只因爱好写钢笔字,做事比较认真,老师便委任我负责板报事宜。直到2003年,我的一篇无心之作引起了老师的关注。
当时在新闻中看到美军攻打伊拉克,内心特别气愤。在高年级的一次语文考试中,最后一道作文题是“给某某的一封信”,不假思索我便提笔写下了《给美国总统的一封信》,依稀记得自己成了正义的化身,在信中从人道主义,战争的危害以及善恶报应等角度,对万里之外的布什总统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年少的我尚不知“共情”为何物,无心写下的文章也转眼就忘。不久后的一节语文课上,老师如沐春风地走进教室,“上次书信写作,咱们班有一位同学写了一封给美国总统的信,我们教学组的老师相互传阅,一致认为这是篇难得的佳作。”说完便点了我的名字,邀请我上讲台朗读。从那之后,每每走在路上,总有老师和我打招呼,“你就是那个写信给美国总统的XX吧”,年幼的我受宠若惊,一下子愣住不知该如何回应。
此后的学业生涯中,写过无数篇文章,但印象中能够被大加赞赏的都是自己的无心之作。随性所致,忘乎自我,无意中的文字却被最广泛地阅读,这是我从未思考过的事情。有段时间疯狂迷恋古龙,读了大量他的轶事和评论,随手写下一篇《流星·蝴蝶·剑》,文中对于瞬间和永久的辩证思考令我的老师惊喜不已。再有一篇多重视角的文字,叙事中的“我”化身为三个不同场景镜头下的讲述者,也从诸多样板行文中脱颖而出。
情绪释放的渠道
书写是抒发情绪的最佳渠道之一,它几乎不需要什么成本,一张纸,一支笔或是一个键盘。它的效果也是立竿见影,书写的完成便是情绪的完成。情绪是一种能量,书写是一种表达,行文是情绪流淌的通道,执笔而写可疏通心流,瘀积的负能量可以得到释放。书写有治愈的作用。
成年之后的写作,非常私人化。中国的学生大部分活得特别压抑,高中和大学,都是生活在黑暗逼仄的环境中,与周围的人竞争,与自己竞争,被不知名的东西驱赶,头破血流地向前奔跑。
于我而言,书写的空间是我安放自己内心情绪的地方。在每一个心情起伏的日子里,私人化的写作是我释放情绪的途径。在心情无法控制的当下,我需要书写,我必须书写,打开文档敲击键盘,一句一句去诉说,去释放。压力过大时我曾拉着窗帘写作,被任务逼得走投无路时我逃离到文本里,情窦初开时用文字表达着内心的冲动,绝望失意时用书写祭奠内心的落寞。
很多人没有意识到,当你的情绪,尤其是负面的情绪来临时,比如愤怒,伤痛,抑郁,狂喜等,最好的方法是延迟一段时间,晾一下这份情绪,不让它立刻释放出来,于自己于他人都是功德无量。写作便是延迟释放,以及在非现实中消解情绪最好的途径。
曾经有一次,我的一位故友给我发来一封致歉信,虽说道歉,但他信中却无悔改的痕迹,他否认自己曾经脱口而出的恶言,甚至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我非常愤怒,如果当时我立马回复,肯定会和这位故友陷入无边的争论中,矛盾和冲突也会层层升级。我选择把当时的愤怒的情绪书写到便签上,写完后却没了发送出去的欲望,就像是一个人费劲千辛万苦爬到山顶,却累得走不动了。感谢这次书写,让我没有陷入情绪的陷阱,也由于我在书写的过程中抒发了愤怒,整个人便获得了身心灵的解放,就像是治愈的人重生一样。
对抗时间和遗忘
爱大有一门选修课是文学理论,我们的老师带着我们一个专题一个专题去研究The Norton Anthology of Theory and Criticism中的理论和评论。我们在学习德里达的时候,要求把德里达的From Of Grammatology和柏拉图的From Phaedrus的放在一起比较研究。令我惊讶的是,在From Phaedrus记录的苏格拉底和斐德罗的对话中,竟然大力反对Writing,他认为写作是一场骗局,写作是不可信的,只是娱乐,并且会让人失去本身记忆的能力,变得只能依靠外在的文字符号而非自身的通道去记忆。
《斐德罗篇》的内容与我们今天对于写作的认知相去甚远。但当时的阅读让我产生了思考,写作是否能够帮助我们对抗时间和遗忘?
答案是肯定的,虽然苏格拉底是古希腊的哲学家,某种程度上也是西方文明的奠定者,但是千百年来的文学家和评论家,尤其是中世纪之后的诸多英美作家对于诗歌和创作等进行了辩护。
人类仅靠瞬间的记忆或口头的传递是很难保存和流传文明的。著书立命是古今文人一生所求。我们现今学习的知识和文化,都是建立在前人的思想、研究和理论基础上,没有写作和成书,没有对文化的传承和传统的发扬,我们可能会长时间地停留在茹毛饮血的时代,思想上也如贫瘠的沙漠。
于个体而言,人的记忆是有限的。人类一生是交织在遗忘中的,过去、现在,很难进行严格的区分。时间会让瞬间成为历史,即便是经历者,过了时间的界点,记忆也会变得模糊。写作某种程度上是一种及时的记录,它的保存可以帮助人们记住和重温过往。
我非常重视自己在每经历一件事情之后的记录,几年后再翻看,常常会感叹道,“过去的我原来读了这么多书,做了这么多事情,走过这么多地方”。文字的记录形成独特的个人履历,也许在晚年写回忆录的时候或是千百年后为历史提供考古价值时,它还能起到关键的作用。
清晰脑中的表达
索绪尔在语言学上最大的贡献之一是提出了“能指"(signifer)与“所指"(signified)这一对概念。“能指”意为语言文字的声音、形象;“所指”则是语言的意义本身。在研读索绪尔的理论时候,我曾读到过这样的观点,人类最开始没有用文字或声音表述之前,脑中只有混沌的概念,只有当人开始用语言进行思考和表达时,脑中的概念才会变得清晰。
这也意味着我们头脑中的思考如果不进行语言上的整理,或开口阐述或文字叙述,它便不能形成完整的体系和富有深度的价值观。
每当我内心困惑或遇到抉择时,我便会选择和友人交谈或自己用文字记录下脑中的想法,当这些模糊和不成熟的想法落到纸上时,便自发清晰起来。随着书写的深入,思考也会加深,书写习惯和模式的推演也有助于文字的发酵和成熟。
书写是一种逻辑性的整理和伟大思考的孵化器。停留在脑中的火花,只有经历写的锻造,才能变成具有影响力的真知灼见。
在写的过程中,我们既在抵抗时间,也在滋养自己。清晰地了解和丰富自己的想法,在更高的时间点上,我们是在进行创作。随着书写的进一步深入,想象力、记忆和各种知识的碎片会进入这辆高速运转的列车,诗人写诗、词人写词、创作人写歌曲、小说家写小说、戏剧家写戏剧、报告者写报告。书写是创作者的生存方式,没有了创作和书写,这个世界也许就变成了文化的沙漠。
生而为写。
写而为生。
写作也许是不朽最好的注解。
END
我是Maggie,这是我在简书的第2篇文章。
希望对你有启发。
Maggie强君:自由撰稿人,小说创作者,翻译,教师,英美文学博士候选人。研究方向:19世纪后的英美文学、女性和性别、空间和叙事学、现当代文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