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薛之谦演唱会的门票,最终还是留在了薛正文的手里。门票抢购的火热程度远超出了薛正文的预料。称之一票难求也毫不为过。可是之前,薛正文是准备将其转手出去的。
薛正文喜欢听情歌,因为里面的歌词很美,像是散发着暧昧气息的诗。
薛正文是薛之谦的粉丝,第一次听他的歌是《认真的雪》,那时候薛正文还不知道这首歌演唱者的名字。凄美的歌词搭配忧伤的曲调,对刚开始于爱情懵懂的少年而言,那样哀而不得的爱情很感人,也很酷。
等到了《演员》这首歌在大街小巷播放时,薛正文才记住了薛之谦这个歌手的名字。也知道了是他曾经演唱过《认真的雪》。那时对于一个过气的歌手,唱着唯一有些热度的歌,更多的是狼狈吧。他是否也曾把一份伤悲埋藏在这首歌里。
都说“人要是矫情起来,听什么歌都像是在唱自己”。可明明都是情歌的俘虏而已,却任由其摆布,甘之如饴。
薛正文是薛式情歌的俘虏,他想知道是否也曾有人体验过,歌词透过眼睛投射进心底,伴着曲调自在地飞舞跳跃。
两根细长的白色耳机线从薛正文水蓝色的衣领口钻出来,构成一条柔美的曲线绕到薛正文的耳后。又有黑色的眼镜腿从耳后向前延伸,在一双明亮的眼睛前画出两个长方形镜框。镜框边上的棱角似乎是因为被眼角的温柔细细打磨了一番,显得更加圆润了一些。桌子上的书本牢牢攥着这双眼睛的视线,可是越用力越是抓不住。眼睛的焦点一点点从书本上挪开了。
书上的内容并非无聊,只是耳边的音乐更能穿透层层防备,撩拨那颗安静的心。
直到有人在旁边坐下,在薛正文还没回过神来,右耳的耳机便被拿开。瞬间像是一幅画被开出一扇神奇的窗,投射而来的光线让周围的景象生动了起来,真切的感受得到被隐藏的粗糙感。薛正文被人从脑海中的音乐世界揪了出来。
一只白皙的手掌在眼前上下摇晃着,突然,画面定格,手指紧握。眼睛不自觉的跟着眨动。“抓住了吧!”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一张有些婴儿肥的笑脸,透着些许得意。
“抓住什么了?”
“抓住你的注意力了呀,就在我的手心里,求我就还给你!”女孩握着的拳头里像是藏有什么宝贝。在身前挥舞着进行炫耀。
“那你就帮我保存着好了,等需要了再还给我。”薛正文话才出口,便看到她脸上的得意就要溜走,又忍不住想要挽留。
“想的美,才不要呢。”将左手的耳机放进右手握着的手心。似乎那虚幻的注意力会沿着耳机线重新回到主人的身体。“还给你了。”指指耳机线,也不管薛正文能不能明白。
“我的注意力不是还在你身上吗?”薛正文小声说道。
女孩似乎没听到,将耳机放进小巧的耳廓里。
“还是薛之谦的歌啊。”
“嗯,是薛之谦的新歌,《暧昧》。”
或许是歌词,也许是曲调吸引了女孩的注意力。安分地听起了歌。明亮的光线勾勒出身旁女孩的轮廓,黑色的瞳孔加深着对这纤细身影的熟悉。
女孩是薛正文高中时的同桌。比薛正文大半岁,却长的一副小女孩的模样。常常会因为脸上的婴儿肥而苦恼。在和同伴出去玩的经历中,朋友们被小孩子称作阿姨,而只有她被叫做姐姐。对于年轻女孩而言,本该是值得高兴的,却被她所不喜。
“我林若可要做和别人一样的成熟女孩。”总是能听到她这般宣告着。林若可是她的名字。
歌曲的尾调在耳边散去,薛正文摘下耳机,林若可也跟着取下耳机,视线转向薛正文的眼睛。
“听说薛之谦要开演唱会了,在大连。”薛正文开口说道。
“大连啊,挺远的呢。你要去嘛?”
“嗯,我想去看看,你呢?”
“当然了,薛之谦的歌那么好听,有机会当然要去现场体验下。”
她的回答让薛正文感觉暖暖的,虽然早就预料到了。但有她的陪伴,是件很舒服的事情。安静的画面,被阳光渲染的很惬意。手中的耳机里又传来微弱的歌声,断断续续的传进耳朵里。应该是《刚刚好》吧。
为了尽可能争取到演唱会的门票,薛正文拜托了舍友一起帮忙抢票。很幸运的,两张门票落入了薛正文的手里。舍友调侃,一定是因为薛正文的姓氏起了作用。
薛正文去外地的经历少得可怜,为了尽可能不出差错,从出门准备到回程安排都有认真考虑。直到心里觉得踏实了一些。却接到了若可来的消息,因为演讲比赛时间的调整,没办法和他一起去演唱会了。薛正文用尽可能不介意的语气回复了短信,并嘱咐她认真比赛,并为她加油。
放下手机,薛正文有些不知所措。熟悉了的陪伴,突然之间失约了。倒不是不能接受,最坏的结果无非是一个人去。但是那种让心底有莫名缺失感的东西,来自于哪里?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所有想做的事情都有了她的陪伴?陪他一起跑步,一起看书,一起尝遍学校周围所有口味的奶茶?一幅幅画面在脑海中交错重叠 ,沉淀出的是她越发清晰的身影。
问题终究是要面对的,认真考虑了一遍认识的人。却发现竟然没有一个能够与自己去看演唱会的人。想想从那时开始沉默的自己,不再有新的朋友。除了舍友,只有几个可以打个招呼的同学。也许这真的不是适合一个人的旅途。
在学校的贴吧上发布了转让演唱会门票的帖子。想来应该很快就会有人打电话来询问吧。内心却有股声音不断拒绝着。如果自己告诉若可因为她的失陪,而选择不去的话。是会开心,还是自责呢。容不得更多的考虑,已经有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
“喂,你好,那个,请问是你发的帖子嘛?那个关于薛之谦演唱会门票的转让。”女孩的声音显得有些紧张,是怕门票已经卖给别人了嘛?
“是我发的。”
“那请问可以卖给我嘛?”
要卖出去嘛?明明已经做过的决定,在此刻却不堪一击。
“抱歉,我只出售一张。我想把另一张留给自己,实在对不起。”说完,薛正文顿时感觉轻松了不少。终究还是想要去的呀。
随着这句话的结束,电话那边变得安静。也许是没想到会出现这种状况吧。出于愧疚,薛正文耐心的等候着,这短暂的时间却像是被重新放在了烧烤架上。“一张我也要。请一定卖给我!”声音里有股坚决。
终于结束了对话,像是得到了解脱。这样做是对的吧?有种安宁,冲散了之前莫名的紧张。
还在思考的薛正文被手里的铃声拉回了注意。屏幕上显示的是刚才的号码。是那个女孩反悔了吗?按下接听键,女孩的声音传出。“抱歉打扰你了,请问你是一个人去演唱会嘛?”
“嗯,我一个人去。”明显听到女孩松了一个口气,又问道,“那个,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嘛?我也是一个人,没有去过外地的经历,能不能和你组队啊。”没有马上得到回复,女孩又不死心的加了一句。“我们都是薛之谦的粉丝,对吧?”
“可以。”一起做个伴,听起来也是很不错的选择。也许自己该尝试认识新的朋友。而且对方一个人,有部分原因是自己造成的吧。薛正文这样告诉自己。
日子很快就过去了,期间林若可打来电话,叮嘱他去演唱会的路上要照顾好自己。在得知有个女孩一同为伴时,惊讶之后匆匆挂断了电话,明显不怎么高兴。明明之前还一直表示愧疚的。想不出结果,薛正文再次望向四周,终于远处有个符合印象的身影从远处走来。是一个女孩,面容清秀,梳着马尾。似乎是看到了正在等待的薛正文,脚下的步伐也加快了一些。
她就是之前买走那张演唱会门票的女孩,叫做陈佳柔。走到跟前,主动向薛正文打起招呼。“来这么早啊,等了很久了吧,抱歉。”灵动的大眼睛闭合之间让人生不出责怪之心。
薛正文很纳闷。明明在电话里说话谨慎小心的女孩 。等到见了面却变了个模样,之前将演唱会门票交给她时,陈佳柔滔滔不绝的话语,将木讷的薛正文淹的晕头转向。一番交流,各种信息都暴露了出来。等回到宿舍,才发觉自己连一个女孩子都对付不了,羞愧的想钻进床底。
出于上次的教训,薛正文觉得还是不计较为好。催促着陈佳柔跟上他,走进车站。直到坐上火车,两人之间也没有太多交流。安放好行李,陈佳柔才出声,“是不是好奇为什么我和你印象中的样子不一样?和不熟悉的人说话,肯定会紧张啊。”又自顾自的解释着。
“现在不也不熟悉嘛。”
“可是我对你熟悉呀”,说着盯着薛正文的眼睛。让想反驳的他无话可说。“不过你也会很快熟悉我了,我们是薛之谦的粉丝团,我是队长,任命你为副队长。”
对于女孩这幅自来熟的样子,薛正文感觉有点后悔了。一个人也许更好。也许是看出了薛正文的无奈。陈佳柔也安静了下来。观察起火车上的环境,像个没有出过门的孩子。薛正文也从书包里拿出耳机,开始听歌。这样车上的时间会过的很快吧。过了一会,感觉有人拉扯自己的袖口。摘下耳机,听到陈佳柔问道“我忘了带耳机,能分我一个嘛?”
“那你能安静一会嘛?”陈佳柔迫不及待的点点头。接过耳机听起歌来。
会不会有点像情侣?突然有瞬间的念头闪过,才发觉这样共用一副耳机可能不太合适。侧过头看看她,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安心听歌吧,也没什么的。这样想着。又一首歌结束,便听到她的声音“果然都是薛之谦的歌啊。”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薛之谦的歌的?话刚说出口,又似乎想起了刚才答应过的事。用手掌捂住嘴巴,用眼神表达着自己的无辜。
很久之前了。从《认真的雪》开始。薛正文回答道
面对这样的回应,陈佳柔自然不会放过。“那么久了啊。我是从去年开始的。那时候可真不是一个好的开头呢。”说着,脑袋微微低下,让人看不到她的眼睛。“不过也很好,那时候能听到那么认真的歌。歌词写得很不错呢。”
“失恋了么?”不知为何,问出这样一句话。自知失言。又急忙道歉,想要说些什么跳过这个话题,却只得干看着。还是陈佳柔主动出声,你为什么想去薛之谦的演唱会啊?是因为喜欢他的歌嘛。
恩。薛正文点点头回应道。
我还有另外的目的呢。为了做一个告别。
是一个怎样的告别?陈佳柔不再出声。两人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荒芜的列车,被不断滋生的枯燥填满。守着耳边的音乐,期盼着快些抵达终点。
薛正文跟着歌曲,默默合唱着歌词。耳边却夹杂着一缕别样的声音。是旁边的她小声的唱着。是不是和你听到的一样?薛正文点点头,她便得意的笑了。
还未等薛正文出声询问。陈佳柔便主动出声回答到,看到你嘴里念念有词,又听着歌。根据口型,就猜出来了。我对歌词也是很熟的呢。又补充到,这也是我很喜欢的一段歌词呢。
我可以为我们的散承担一半,可我偏要摧毁所有的好感。看上去能孤独得很圆满。是《一半》里面的歌词。
“曾经分手的时候,这首歌可是收割了我不少眼泪呢。你也很喜欢吧?”
“我也是,分手之后开始听的。”
“那能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吗?作为交换,我也给你讲我的故事。”
这一刻,面对这个还不那么熟悉的女孩。薛正文有了倾诉的念头与冲动。
薛正文和女友是高三的同班同学,起初并不熟悉,后来调换座位成了前后桌也并无多少话语。笼罩在周围的压力让初入高三的学生大都各自画地为牢,像是害怕触犯无形的规则。薛正文在心烦时喜欢抄写歌词,一字一句在笔下流动,脑海中自动荡漾起悠扬的曲调,感觉自己能够在现实与音乐世界的缝隙间得到片刻的喘息。有次他发现在餐巾纸上写的字,会有种别样的美感,这个习惯也就保留了下来。而一张这样被写满了歌词的餐巾纸在巧合之下被前桌的女孩借了去。也许是娟秀的字迹引起了女孩的兴趣,又或者从感人的歌词里同样获得了共鸣。在之后女孩特地归还的餐巾纸上续写了后面完整的歌词。
《夜空中最亮的星》是薛正文很喜欢的歌曲之一,后来也不曾厌烦。和女友一起听的时候会感到内心更加柔软,一根短短的耳机线,在彼此之间架起了一条弯弯的桥。在他觉得迷茫心酸的时候,耳边总是会响起她的歌声,“我祈祷有一颗透明的心灵和会流泪的眼睛,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越过谎言去拥抱你。”相依相伴,在那个寒冷的冬天,他们用这首歌依偎取暖。林若可是看着他们一步步走来的见证人。
也许是巧合,三人一起进入了同一所大学。在更自由的环境里野蛮而执着的向上生长。争取更多的空间和养分。可是他们的感情却停止了前进。埋怨与隔阂像一颗种子,也在宽松的环境里悄然生长,终于打破了表面的和谐。只留下两人之间破损的伤口。在青春的土地上,有些狰狞。从此,在校园里的每一次相遇,都不再有接触的眼神。只有耳边的情歌告诉自己,曾经的感情,被镶嵌在精致歌词里。只可观赏,无法触碰。
从此,薛正文成了情歌的俘虏。可有人却总是蛮横的拿走耳边的一只耳机。这个人是薛正文拒绝不了的。林若可曾经是他的同桌,是帮助他策划恋爱攻略的助手,也是见证他初恋的朋友。
陪伴让被情歌刁难的时间,增添了温柔。
走进会场之前,陈佳柔对薛正文认真的说,让我们对过去的感情和眼泪做个告别吧。认真的眼神,像是去赶赴一场初恋的约会。
演唱会按时开始,亲耳听到的歌声,在这时显得到却不那么真切。不像CD那么完美,可是演唱者的感情让歌词充满了活力。曲调带动着回忆在脑海里旋转,播放。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不自觉地合唱着,直到陈佳柔,向他大声呐喊,才发现身边的她早已泪流满面却仍高声歌唱。是告别的开始嘛?
记忆的齿轮不断啮合。那些不愿想起的回忆,重新明晰起来。又被无情的碾碎。只剩下点点晶莹在飘落。伴着大荧屏上的歌词在不断隐现,嘶哑的喉咙让歌曲失去了原有的音调,显露着告别时最难忘的深情。眼泪冲刷着不舍。直到露出笑容。
掏出手机,尽管手指颤抖,却用力按下。接通了电话。
我不想看到你最难过的样子。我怕失去继续陪伴你的勇气。被情歌刁难的太久,都快要没了曾经的模样。是她的声音。
也许是命中注定。
演唱会现场开始了合唱。
唱一首爱的歌曲,献给我最最深爱的你。告诉自己,千万不可以对不起你。
林若可,我喜欢你。不知道是否听得清楚。直到,声嘶力竭。泪水在脸庞上滑过,却笑得开怀。从未如此迫不及待想要回到她的身边。
被情歌刁难,任岁月释然。一别两宽,各自欢喜,不负前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