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想自己的命运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发生改变的,是从懵懂少年读到书的那一刻,还是从参加高考的那一年?
对农村孩子而言,想脱离“农门”可供选择的途径并不多,考上大学是最具可操作性的一项。
我家有读书的习惯,在从书中领略到外面的精彩世界后,我知道在家务农不是我想过的生活。要想从繁重琐碎的农活中“逃离”,我所能依仗的只能是学习成绩,所以很小的时候我和弟弟(双胞胎)就有学习的自觉性。要想改变命运,值得放手一搏。小学、初中成绩沉沉浮浮,但一直还算是优秀。
上小学时父亲的病将一家拖入贫困泥潭,成绩还算是可以的姐姐因此辍学。所以,当昌邑六中教导主任到我家承诺为我减免高中学费的时候,我虽有不甘也只能接受。以我当时的成绩是可以上市里的重点高中的,不过我和弟弟能上高中已是幸运。有亲戚一直反对我们上学,在周围大造舆论“上学花钱、上班赚钱,这一反一正差多少钱?再说上了大学也不一定找到工作”。可能城市里的人无法理解自家的事为什么别人会指手画脚,农村是人情社会,孩子上学、打工皆为大事,亲戚出主意、帮着拿主意也不算是多管闲事。我充耳不闻,住在六中附近的三叔、三婶一直支持我们继续读下去,“既然能考上高中,为什么不读?”
高中的日子是苦的,也是甜的,因为目标明确。与别的同学相比,我和弟弟承受的压力要大一些。很多家庭困难的学生包括家长都把高考看做改变全家命运的“背水一战”,比如我的张姓同桌,一心想考入名牌大学的他经常晚上打着手电筒学到凌晨两点,重压之下,他的精神状况出了问题,只得休学回家。当然,也有家里花了大笔“培养费”送去读书的学生,熄灯后从上铺爬下,翻墙出去上网,彻夜不归,白天哈欠连连。
高一时,病了多年的父亲在满是挂念中去世,母亲独立支撑,靠种棉花为我们筹集上学费用。父亲治疗无望从医院回来后,在床上躺了四个多月,很难想象母亲是以什么样的毅力一边照料父亲、一边忙地里农活。我的成绩还算争气,分到文科班后一直前三名。
在高考之前,母亲对我和弟弟说:只有过了一本线的才能去上大学,普通本科咱家是不考虑的。对于过一本线,我还是有一定把握的,特别是在一模之后,老师都说一模成绩最接近高考成绩,我当时考得不错。弟弟高中成绩起伏不定,最差时考到班级35名(全班60人左右),三模却考了全班第一。
考场设在文山中学,我们借住在他们学校。第一次来到那所学校,我马上意识到重点高中和我们高中的区别,文山中学的校园真大、楼真多。越临近高考,紧张的气氛反而淡了不少,每个同学脸上都精神饱满,只待考场上一决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