郤克的报复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再说齐顷公在捉弄了郤克,惹得郤克当场发飙扬长而去,齐顷公大叫一声不妙,他知道自己玩的有些太过头了。事已至此,会盟他是断然不敢去了,可要真不参加会盟,得罪的可就是堂堂霸主,性质也就不同了。思来想去,齐顷公决定派高固、晏弱、蔡朝、南郭偃四人代替自己去断道参加晋国的盟会。
可大庭广众之下羞辱晋使的事情毕竟太过严重,这几个人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特别是高固,总觉得这个锅真不能背,于是在到达敛盂(河南濮阳东)的时候,偷偷地溜了回去。剩下的三个人一看领头的跑了,心里也是一个劲地骂娘,可这又能怎么办呢?他们这会再想跑,也没地方去了,只能硬着头皮去往断道。
当他们慢慢吞吞地赶到断道(山西沁县南)的时候,盟会已经结束,晋国又在卷楚召开了另一次的会议。他们紧赶慢赶到了卷楚,却被晋人挡在了门外,不允许参会。三人因无法完成使命,只好四散奔逃,结果还没跑多远,就又被晋国人全都抓了起来。
关于这三个人的命运,史书上有不同的说法,一种是来自《史记》,说三人被抓获后不久就被杀掉了。《左传》强调仁义礼智信,因此提供了另一种说法。有一个叫做苗贲皇的人,来自于楚国若敖氏,在晋国很受重用。此时他刚出使他国回晋,路过野王(沁县)的时候见到了被晋人拘捕的晏弱,详细了解了来龙去脉之后也是感到非常生气,就跑去找晋景公商量。
他说:“霸主之所以能够和诸侯,就是因为能够讲求信用,现在诸侯离心的根本原因就是我们不讲信用。齐国君主担心会受到我们的冷遇,因此不敢来参加盟会而派了四个臣子。他们出发前有人曾说,国君不参会,他的臣子就一定会被晋国人抓起来。高固深以为然,所以还没到晋国就逃走了,但其他三个人仍然甘愿冒着危险前来。我们没有好好接待人家,反而将忠臣抓了起来,这岂不是验证了齐国人的说法了吗?如果就这样发展下去,前来会盟的人受到伤害,半路逃走的人有了借口,从此诸侯畏惧,恐怕晋国的霸业就难以恢复了。”
晋景公深明其中的大义,并不想抓捕齐国使者,可是他又拗不过郤克的倔脾气,可谓是进退两难。他想把齐国使者放掉,又不敢让郤克知道,只好偷偷地派人去让看管的人放松警惕,好让齐国的使者找到机会逃跑。
齐国使臣逃跑,郤克还是不依不饶,于是就于景公八年(592BC)冬天,联合了卫国伐齐,兵至阳谷(山东阳谷)。齐顷公只好在缯地与晋国会盟,一番赔礼道歉之后,把公子强送往晋国做了人质,这才了事。经过这么一番的折腾,郤克的怒火已经消了不少,但是战争的威胁还没有完全散去,真正让晋齐之间爆发大战的,还是齐鲁之间的矛盾。
齐鲁纠纷
齐鲁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两国由于领土接壤,自打进入春秋以来矛盾冲突就接连不断,奠定晋国霸业的城濮之战,实际上就是因齐鲁冲突而起。鲁国为了能够抵御来自齐国的侵略,在尊霸主的事儿上经常首鼠两端,既与晋国结盟,又暗地里与楚国暗通款曲。齐国面对这样一个两头讨好的鲁国,就像是面对着一个刺猬一般无从下口,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鲁国的安全。
及至晋霸衰微,晋国两次伐齐都无功而返,这就让鲁国感到晋国是靠不住了,于是就开始暗中与楚国联系。到晋景公九年(591BC),鲁国更是派人到楚国去请求出兵,共同伐齐,以压制齐国的骄狂之心。然而恰恰就在这时,楚庄王去世了,楚国不能出兵协助,这让鲁国的希望再次破灭,只好再求助于晋。
这时的齐国也不安分,虽然阳谷之战其与晋国结盟,还送了人质到晋国,但毕竟与晋国的关系不甚和睦,因此就转而与楚国结盟。借着楚国的威势,齐国开始筹划伐鲁,为了应对齐国的讨伐,鲁国又与晋国在赤棘会盟,同时为了自强开始了一系列的经济改革(初亩税、作丘甲)。
晋景公十年(590BC)冬,齐国侵略鲁国北部边境,包围龙地(山东泰安)。齐顷公的宠臣卢蒲就魁攻打城门时被龙地的人俘获,齐顷公爱宠心切说你们把他放了,我就跟你们盟誓,不再攻打你们鲁国。这话鲁国人可不相信,于是就把卢蒲就魁杀了,并暴尸城头。
齐人恼羞成怒,集结重兵于三天后攻取了龙地,并长驱直入兵压巢丘。情势万分紧急,鲁国只好向卫国求救,卫国派孙良夫、石稷、宁相、向禽率兵入侵齐国,没想到齐国早就预料到了卫国的行动,卫国军队还未到齐国就和齐军相遇。卫国人担心无法抵御齐军,就由石稷虚张声势与齐国对峙,而孙良夫则在新筑(河北大名)大夫仲叔于奚的接应下撤回到新筑城。
齐军攻破了石稷的部队后,又横冲直撞抵达卫国的鞫居(河南封丘),对卫国形成围攻之势。齐国兵锋如此强劲,以至于卫国救鲁不成,反而自己也深陷齐军的包围之中。情形如此的危难,孙良夫在抵达新筑后,就马不停蹄地和鲁国的臧宣叔一起到晋国向郤克求援。
齐国连克鲁卫,大有复霸的势头,这就给晋人出了一道难题。如果不遏制齐国的发展势头,很可能就会让齐国再次称霸东方,使得晋国陷入齐楚秦三国的围攻之中,霸业就难以复兴。可是如果救援鲁卫,齐国联结了楚国,又难以保证楚国不会插手。楚国一旦介入,这样的一场局部战争就会演变成一场世界大战,这对于新败的晋国来说恐怕也是吃不消的。
但作为晋国执政的郤克性情暴躁,坚决要出兵干涉,这其中自然有其在齐国朝堂受辱的关系,但更多的恐怕还是出于对局势的分析。齐国虽然取得了楚国的支持,但是楚国新丧,最多也就是声援齐国,兴师动众与晋国直接交锋的可能性不大。只要晋国能够速战速决,尽快与齐国达成会盟,遏止齐国的目的达到了,即便是楚国千里迢迢赶来了也无济于事。
从前面这些分析可以看出,鲁卫两国与齐之间的矛盾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两国联合晋国伐齐也都是出于国家利益使然,并非是因为他们和郤克一同被齐国羞辱才联合出兵的。《史记》还是《东周列国志》中对于这件事情的描述,都有不少戏剧化的成分在里面,虽然可以从一定程度上解释这次战争参战各国的怨气,但却将复杂的国际关系过于简单化了。
郤克决意起兵,晋景公拗他不过,就给了他七百乘战车。但郤克说七百乘这是当年文公城濮之战时候的战车数量,文公贤明,辅佐他的大夫整肃,因此能够战胜。而我郤克不敢与他们相比,恐怕七百乘不能战胜,所以我要求发八百乘。晋景公也没有再争执,就给了他八百乘兵车,在鲁人臧宣叔的接引下,与鲁卫曹联军会合,其时已经是晋景公十一年(589BC)的四月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