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大不中留

燕子大了,总是要飞的。那就敞开翅膀让它学会勇敢,独立的飞翔吧!

年初一,我和老公喜气洋洋的回娘家。尤其是我,望着车窗外熟悉的景色,我就像一只出了笼的麻雀,一路上叽叽喳喳,好不欢快。

我特别的喜欢回娘家,也在娘家设有自己的一个小窝。我陶醉于乡下的生活,就像鸟儿贪恋于广阔无垠的蓝天。

还好,我的婆家不远,单程一个半小时。

还在路上,我想着接大宝去外婆家玩玩,便给大宝的姑妈发去了语音视频。接通视频,儿子朗朗的声音随着他的笑脸即刻从手里屏幕里跳了出来,“妈妈,新年快乐,祝您开开心心,身体健康……”

儿子穿着姑妈给他买的一件鲜亮的蓝色羽绒服,衣服的颜色直将他那张小脸也衬得格外欢快活泼。

大宝脸上挂着喜庆的笑容,站在他姑妈旁边对我说着一些祝福的话。我被他逗笑了,感觉自己有些干燥的脸上,颧骨上的皮肉在撑开,怕是将眼角挤了几条清晰的鱼尾纹出来。我忙接过他的话茬,“儿子,谢谢,谢谢你的祝福。这些天,你过得开心吗?”

大宝不假思索的忙说,“妈妈,我很开心啊!”

我看着他的神态也就看到了他的心情,我便说了我的想法,“儿子,妈妈现在到了回来的路上,你想妈妈去接你不?”

儿子笑了笑,声音小了点,“妈妈,我现在还不想去外婆家,我想在家里和宇哥哥玩,还有陪陪姑妈!”

从儿子突然缩了好几个分贝的声音里,以及他明显有些躲闪的眼神里,我就读懂了他的心思。

我笑了笑,便宽慰他,“哦,那没事呢,你玩得开心就好,妈妈不用你陪,你好好陪下你的姑妈。妈妈是怕你想我去接你,所以就问问你。”

儿子怕我难过,忙又大了声音说:“妈妈,没事,你带好弟弟,我以后再陪你……”

后来,我和他的姑妈也聊了几句。我感谢他的姑妈取代了我而给予了孩子更多的爱。他的姑妈宽慰我说,“我初二就回去了,没事呢,等他玩好了再让他去陪你。你也别说什么感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我们都是为了他好……”

我们便愉快的挂断了电话,车轮子还在马路上飞速奔驰,我的心也因越来越近的家更欢快起来。

虽然,大宝不在身边,初一,初二的日子里,我们一家人欢聚一堂,日子热热闹闹,我们也欢欢乐乐。

到了初三,我们都齐去给外公拜年。小舅家和大宝家同属一个村,我来到了外公家,自然又想见见大宝。吃过中饭后,我思纣着带小宝去不方便,于是派遣我的侄女馨馨和外甥女乐乐去把大宝接来。我交代她们尊重大宝的选择,如果他不想来就不要勉强。

过了一会儿,馨馨和乐乐高高兴兴的回来了,大宝没有同来。我的侄女像个大人一样,有模有样的给我讲述了一番事情的经过,“幺伯,我知道你担心罗一鸣,所以我把事情的经过给你说一下。其实,我告诉你,你的担心真是多余的,罗一鸣他玩得很开心呢!他说他想和宇哥哥玩,而且,他的家里堆满了各种吃的,什么都有。他给我们拿了吃的,又要我们给你带一包三只松鼠的零食,不过我们没有要。还有他的奶奶非要给红包我们,我和乐乐都没有要。因为你们交代了的不能收奶奶的红包,我们就没要……”

侄女像个话剧演员一样,将事情经过像剧幕一样搬到我们的面前。她说得很快,说完就连喘气。我看着她的样子笑了笑,说,“好的,馨馨和乐乐很不错,事情做得很好。”

我的侄女笑了笑,又说,“那,幺伯,你这下放心了不?”

我忙连连点头,大声说,“嗯,很放心,他开心就好!”

仅仅只要知道他过得开心,我就知足了。该放手时得放手,我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心里便不再记挂着他。下午和妹夫还有表弟们打起了家乡牌跑胡子,打的是牌,连结的是情谊。我们说说笑笑,很是快乐。

正月里的日子就像引燃的鞭炮,热热闹闹却又转瞬即逝。

年初五的大清早上,我们便回了家。初一和初四的这四天里,我和大宝等于面也没照。回到益阳市里,婆家的亲戚们聚会比较简单省事,住在附近的亲戚们一家轮一天,在酒店里弄一两桌接客吃饭闹正月。

到了初八,老公和公婆他们要去老家里的一户人家走亲戚,我不想去,便没和他们同去。我和老公还有弟媳已经打了十六号的高铁票去广东,我想回到乡下再好好玩几天,顺便陪陪大宝。

老公便先将我送到了火车站再去走亲戚,我自己带着小宝回娘家。半个小时的动车到太子庙,再加上半个小时的汽车到镇上。到达太子庙时,天空已飘起了鹅毛大雪。我抱着小宝在雪中走了一段路,又在路上等了一会儿车才坐上回我们镇上的汽车。车窗外大雪纷飞,铺天盖地而来,一会儿就盖住了车头的玻璃。雨刮器在玻璃上刮得呼呼作响,它不停的赶雪,我们则不停的赶路。我举目四望,只见稻田里,房屋顶上,山坡上到处白雪茫茫。

家乡的风景真是好,我的心情也更好。

姐夫在镇上接我,待我们回到家时,我的婶娘和妈妈在打牌,我妹和堂妹们在另一桌烤火。看到我们回来,特别是看到我的小宝,他们很是欢喜。我妈看天冷,心疼自己的女儿独自冒着风雪天回来,忙问,“你自己坐车回来干嘛?怎不叫他们送一下。”

虽然,平时我总嫌我妈叨扰太多,捡点也多,属于那种特别喜欢来事儿的人。我还是耐着性子给她作了一番解释,不然她又会觉得她的女儿受委屈了。

我这人长得像她,可性情和她是南辕北辙的。自己有手有脚,能自己解决的事为什么要老是麻烦别人?还有,设身处地去想,我三天两头回娘家,谁有那么多精力接接送送?确实有需要用车的时候,无论是公公还是老公,总是随时行我方便。东西不多的时候,我一般都强烈坚持自己坐车,能自己做的事,我是决计不会去麻烦任何一个人,即使是我最亲的人。还有一个因素就是,我喜欢自由自在,我自己回来,想呆多久就呆多久。而且自觉心里不会有负担,本来老公就想我多在益阳陪着他们,而非要回乡的我又怎么还耍那些公主脾气还要公主待遇呢?

为人处世,设身处地多想就不会有那么多怨言。年纪越大,人也就越成熟,不会轻易被旁人的一些歪理歪思想而左右。

和他们唠嗑了几句,我屁股还没落座就忙收拾一番,又给小宝把了些奶,后将他放在摇篮里睡觉,我便想骑着妹妹的摩托车去接大宝。

我妈怕我接不来大宝,提议我带上馨馨一起去接,我妈说我要把馨馨这根钓鱼竿带去才有可能把大宝这条鱼引诱来。我和侄女便兴冲冲的冒着大风雪,骑着摩托呜啦啦地去接大宝。

一路上,白雪洋洋洒洒地飘染这片大地,到处白茫茫一片。路上少见行人,只有稀稀疏疏来往的车辆。不一会儿,摩托车前的透明挡板被大雪模糊了视线,我只得降低车速,猫着腰把眼睛凑近挡板前看着前方的路。当前面的挡板被厚实的大雪盖住时,我只得停下车,我的侄女下车去擦雪。不到二十分钟的车程,我的侄女便是如此一上一下的跟着我行进。她的小手和小脸冻得通红,不过,她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下来,她比我还渴望见到大宝。一路上,她担心着大宝不来,就和我商量着以什么借口或者什么诱惑把他骗来。

我们直接将摩托车开到了和大宝同村的宇哥哥家,果然他一听到我的声音,忙从里面跑了出来,头埋着,低声说,“妈妈,我就才玩一局呢!” 儿子怕我训他玩手机,一见我就强调这个问题。我没有去琢磨他说的这句话的真假,也没有向他的宇哥哥去证实他这句话的真假。我觉得天高皇帝远,他自己不自觉自律的话,我说再多都是废话,我便省了这无用的心思。

儿子解释完了就往家里走,我跟在他的身后,我拉住他,小心的试探着说出我的来意,他便忙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回到他的家里,我和前公公婆婆问了好,稍坐了两分钟后就开始哄他跟着我去外婆家。

大宝一听我要带他去外婆家,他的情绪明显低落下来。他始终坚持他的选择,尽管他的奶奶和爷爷还有爸爸都在一旁哄劝,他还是不松口。

馨馨眼见形势不妙,忙以各种好话来哄他,也都不见效。我便只好放弃了我的打算,虽然有些无奈,但是我尊重他的选择。儿子怕我不高兴,就忙从房间里拿吃的给我和侄女。我当时有些生气,便推开他塞给我的东西,他又凑过来将一盒牛奶,一包鸡翅硬塞进了我的衣服袋子里,试图这样抚慰一下我。

我走出大门时,还故意说了一些气话激他,可也不起效,我和侄女只好垂头丧气地又冒着风雪天往家赶。

在路上,我和侄女说了说这臭小子的犟性子,说着说着又笑了。唉!儿大不中留啊!儿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思想,又有了自己的主见。在他不再依赖我的时候,他也就不知不觉就这么长大了。

我知道这是一个必然的过程,只是来得早了点而已,我接受自己不再被他需要的事实。他开心就好,我也就了无牵挂,我该干嘛干嘛,日子照样活得自在。

今天一大早,我想出去拿个快递,也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又去接大宝试试。如果他再不来,我打定主意再呆两三天回益阳去,接着十六号去广东。这一去,我计划呆两三个月再回来断奶。怕大宝心里会不高兴我就这么出去了,便争取再陪他两三天。这时,姐姐和乐乐就来了。我妈高兴不已,忙给我出谋划策怎么把大宝先引诱来。我妈说,“这丫子就是个邪神,一回克了就轻易接不来,只要一接来了就又呆得不想回。” 我又准备把馨馨带去,她乐颠颠地换上了鞋子,背起了包。临出门时,我妈忙说,“妹儿,要不得,还是让乐乐这根钓鱼竿去钓,他和乐乐一直玩得好!”

今天的天气不错,无风无雨的阴天,我和乐乐骑着摩托一路畅通无阻。一到大宝的家,他在玩游戏,不过,精神头却很不错。不像之前一连玩得天昏地暗,一副瓮声瓮气的样子。这一次,他倒让我们少费了心。我和乐乐在车上讨论的方案都没有实施,他爸在边上哄了一下,他就同意跟着我去外婆家。

大宝和他的爸很亲,非要他爸陪他去,还向他爸吐外婆的苦水,“爸爸,嘎嘎他们老是说我……”,儿子这话不假,我妈话是特别多。又常不注意场合也不顾及他的感受。我和她为此常常拌嘴,可她就是不改这个性子,让人无可奈何。大宝的情商高,我妈还没有他的情商。他爸爸哄了几句后,我也向他承诺了他说的这个事,他便去换上了鞋子和我出发。

在路上,我故意逗大宝说,“儿子,你还是和你爸爸亲,妈妈接都接不来,你不要妈妈了?”

儿子坐在我的身后,忙大声回说,“呀!妈妈,你不是回益阳前告诉我说要自己独立吗?你说叫我不要想你,学会独立呀!”

这一句话一出来,我可高兴啊!不错,这是一个好现象,儿子是独立了!我笑得不由得加快了一些车速,忙大声回说,“嗯,不错,是要独立,不依赖妈妈最好,要自己独立,那八个字你还记得不,可都做到了?”

儿子倒背如流,那八个字看来已经刻进了他的脑海里,他顿了会儿又说,“还有勇敢没做到,还是怕狗……”

我和侄女都大笑了起来,他也跟着笑。摩托车一到家门前,他直冲进屋子,还没看到外婆,就到烤火房门外大喊,“嘎嘎,新年快乐,祝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平平安安……”

我在门外停稳摩托车,看着他那滑头样都觉好笑,他逗得我妈和大姐也咧开嘴笑。如此一来,她的嘎嘎要责怪他接不来的话也就被他堵住了。大宝情商特别高,很讨人喜欢,他不光哄得家里的人都喜欢他,我们家的人也被他哄得乐呵呵。他一来,家里又格外热闹了,乐乐和馨馨屁颠颠的跟着他跑,上家的浩浩立马也和他玩成了一团。

看着这四个身高差不多的孩子玩得这么开心,我确实为大宝感到幸福。只要这么陪伴他几天,这种幸福也就足够了。

我从来不信奉养儿防老,也从来不指望儿女们为我养老。我的生活,都会自己做好安排。孩子们过得好就好,我们没必要非要得到什么回报。我觉得,在陪伴他们成长的路上,我们收获的幸福就是一份回报了。

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自己来的,也还是要自己去的,不需要相互去依赖,只需要相互给予一些关怀。作为父母,我们生了他们,有责任和义务将他们养大成人,再教给他们一些正确的人生价值观。往后的路就让他们自己走,怎么走,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成与败,盛与衰,很大一部分取决于自身的心性和悟性。有一句话叫做“扶不起的阿斗”,还有一句话叫做“稀泥巴扶不上墙”,说的都是同一个意思,如果一个人是阿斗或者是一摊烂稀泥,那么就算给他一个亿也没有任何用处,这笔钱还不如去资助那些贫苦山区的好学儿童,这才将钱花出了价值。

即使他们会犯错,那也让他们自己承担后果。不摔跤的孩子长不大,而被过度保护和干预的孩子也真正成长不了。老人有老人的生活,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活法,给各自空间,不需要相互干涉。

初五那天晚上,我妈发了视频给我,一副眼泪汪汪的样子。我还当什么事呢?原来是我们都回去了,叔叔也去了他自己的家,只有她一个人在家,她觉得寂寞就哭了。这个视频她也发给了我姐,我和姐一样,没有和她感同身受,都觉得她来事。我说她矫情,我们都陪了她四天才回去,才一天就受不了?我们有我们的事,难道都寸步不离的陪着她?我回她的话是这样的,“哎呀,就为这事哭,你的日子都这么好过了,你还自寻烦劳。生活总能事事都如你的意?社会上有多少年轻人还有中老年人常年独居的?那他们都不活了?还有那么多比你还老的人,不定现在还在外面扫大街呢……”

我说完,她就不哭了,又破涕为笑,开始逗小宝。

不管是谁,人生路上有繁华,也会有寂寞。谁也不能陪着谁走完全程,总有那么一节路是需要自己走的,为什么要害怕孤独?即使是孤独的路,完全可以用一颗不孤独的心去做一些让自己开心快乐的事,那么,孤独也就是一种享受了。

大宝,妈妈看到你这个样子很欣慰。你长大,独立了,妈妈便自觉退到幕后不再干涉你的生活。未来的路,你自己学会好好走,远离阴暗,面向朝阳,开心快乐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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