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来了,本来欢天喜地,可是又拖地又洗衣服,又做饭又照顾花草,还要看着时间给孩子送饭,竟不比上班清闲多少。于是乎,我一任性,便给自己放了假,一溜烟跑到山野里去了。
去吹风,去采菊,去捡一把黄灿灿的银杏叶子,去琢磨一下石碑上的碑文,去拦截一个晕头晕脑的蚂蚁,去抠一抠是否有松动的鹅卵石,去想象硕大的法国梧桐叶子像蒲扇,去比较玫红色的月季比大红色的香,去剥开羊角叶里的籽粒和白絮,去避开一条死在路上的小蛇内心惊悸不已,去触碰小石榴树叶看它们哗哗落地像细眉弯弯,去拔一根小枣树的刺却不小心被扎了指头,去弯下身来对着长长的青石板路拍啊拍,去把花儿放在头顶看影子是不是漂亮……
野菊花漫山遍野都是呢,一蓬蓬,一簇簇的,小小的黄,像明媚的笑脸,眉眼舒展,点亮了深秋的萧瑟;废弃的水塘里水落石出,一片芦苇摇曳,芦花绒绒,像怀里卧了一只听话的猫,像白日做的梦里有一张云彩似的床;寺庙威武庄严,檐柱彩绘琉璃,殿内肃穆,不知多少众生曾在此叩拜诉说或者还愿;林区岔路频生,每一条都相似,每一条又各不相同,不知道它们各自分离是否在某一处汇聚,或者各走各的路永远没有交集。
观星台尚在修葺,不能登临,当年小日本扔的炮弹炸下的坑却那般醒目。纪年纪时的木刻仪盘已毁,代之铜质,手指触摸,光滑细腻,叩之清脆有声。碑刻林总,可惜大都字迹模糊,辨认不得,猜想,大概都是与观星台有关的人和事了。有一口井,记述说井水甘甜,想俯瞰一眼,无奈两块长条大理石盖了口,很坚固的样子,只得作罢,不过现在干涸了也不一定。
最喜欢的竹子成荫,依旧绿着,虽然有点干涩。也有桂树生长殿前,许是后人栽种。别的就是松柏了,多且高大,每一棵定挂了牌子,写着它的介绍,年岁、科别、属性之类。我最爱叨叨的就是它几百岁,然后感叹一番人与之比,一生短暂,还这样那样计较的活着,丝毫不洒脱,也看不明白,真是糊涂了!
地方虽小,周围却有野趣。沿小路撒欢,惊呼两旁小银杏树棵棵金黄,再有杨树在高处呼应,也都黄了叶子,真是俯仰生姿,各有千秋。我捧一把落叶扬开去,自己也犹如其中一片,自在,快乐;我寻一片筋脉分明又有虫蛀痕迹的来,凝望,想象它经历的沧桑,也许春阳,也许夏天毒日;我折一茎草在手掌,反复琢磨,不似狗尾巴,倒像在伏羲山的素心园见过的狼尾巴草。
秋风起,树上的落叶也眷了大地,都打着旋儿舞着,盛装而来。野草大都枯了,有的也还青着,像老人和孩子,暮年和青春。但几棵花椒树确是新发了芽,枝上干上新叶稚嫩,让人不禁感慨,没有永恒的死亡,唯有对这世间不绝的热爱。
杨兰春的雕像纯白色,额头上皱纹深壑,眼神专注,带一副眼镜,在书本上写着什么,也许,就是那个妇孺皆知的《朝阳沟》吧?钟爱戏曲的人,想必都熟稔拴宝和银环,可惜故事已淡人已去,这里人迹罕至。除了偌大的梧桐落叶,墓后的一排柏树,周围的白栏杆,竟连一束菊花也没有……临走,再回头看他,他依然那般投入,并没有我所感觉的孤单。也许,心中有爱,足以遍插所有荒芜。
落日的余晖,总有神奇的魔法,把枝头仅剩的几片杨树叶子,装扮得如此娇美,远看却像花儿开在树梢了。黄的土,蓝的天,长满野枸杞的崖头,还有那缠缠绕绕揪着你衣衫的蓬草。它们也许不想让我走,也许在说改天再来,也许什么都没说,只是和我握握手,也许连这个都是我自作多情,它们在快活着自己的快活罢了。
幸好,我也算快活,至少这半日吧。有半日,就且享受这半日的怡然自得,再回到尘世去,心情还带着山风野草野花的气息,怎还会疲累不堪?
偷得浮生半日闲,大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