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公子,有位官爷找您,我把他请到正厅了。”清晨吃过早饭后,唐晚正在进行例行功课,一个小厮前来禀报。
“知道了,多谢。”
唐晚心念着应该是韩沐冉的引荐起了作用,没想到明镜司反应如此迅速。
到了前院正厅,唐晚定睛一看,正是韩沐冉手下的小吏。
“唐公子,韩先生请你到悬赏厅一叙。”
“好,我们走吧。”
清晨的悬赏厅中,人影寥寥,韩沐冉仍坐在西向的柜台前。
“韩叔,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就又见面了。”
韩沐冉皱着眉头道:“臭小子,看你那洋洋得意的样子。”
“还不是仰仗韩叔引荐,等我抓获恶贼,您可是要记首功的呀!”
“行了,别耍贫嘴了。”
“把你的令牌给我拿来。”
唐晚乖乖递上悬赏厅的令牌,只见韩沐冉手执刻刀,在令牌上笔走龙蛇。不多时,便已完工,唐晚拿回令牌,只见姓名的右上角,有一个小圆圈,中间刻有一个全字。
“好了,你去二楼吧。上面已经有人在等你了。”
唐晚点头致意,道:“多谢。”
二楼梯口的两个侍卫,看过他的令牌,也适时让开,请他登楼。
悬赏厅的二楼结构与一楼相似,中间有几块布告栏,但是布告栏不再按照区域划分,所有二层楼的悬赏只分为征召、委托两类。
征召是官府或者明镜司邀请江湖人参与行动,任务完成则会给予丰厚的奖励。委托,则是民间人与人之间的委托悬赏任务,报酬内容与形式由双方独立商定。
二楼只有一处登记柜台,与众不同的是修建了许多静室。唐晚询问才知,这静室是悬赏厅提供的,让有意向的江湖人与委托人可以放心会面商谈的场所。
唐晚在二楼小吏的指引下,参观了一圈,对二层楼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而后他被带到了东向第一间静室的门口。
推门进去,只见两个身着官服的人端坐在桌前,一名气息绵长,举止投足礼制周到,相貌儒雅,应是儒门弟子,而另一个人虽未披戎装,却仍能感到战场杀伐之气,是一名经历过战场的军人。
见唐晚进来,两人起身迎接,那名书生模样的官员连忙拱手说道:“唐公子,久仰大名。”
“在下商正,我身旁这位叫许佑荣。”
“我们两目前是川蜀明镜司的负责人。”说罢,那军人模样的官员拱手示意。
唐晚连忙拱手还礼,道:“不敢不敢,小子唐晚,见过两位大人。”
商正是儒门出名的宿老,苏亦仁的弟子,出师后便进入明镜司历练。他性情温润如玉,尽显君子之风,江湖上素有“仁侠”之名。
许佑荣则是军人行伍出身,曾在北境戍边,一身军阵中磨练出的杀伐之术令北方蛮族吃尽苦头,他面容刚毅威严,气势凌厉,杀气外漏,不怒而自威。
一番互相礼让、寒暄之后,众人坐定。
商正首先开门见山,直说道“唐公子武功卓绝,近来在川蜀之地中声名鹊起,相信定能帮助我们擒获恶贼。”
唐晚谦虚地拱手致意,正要开口。
没成想,许佑荣则立刻道:“只是,历次我司征召江湖有志之士,俱是慎之又慎,要知道内忧往往比外患更为致命,所以相比较武功,我们更关注参与者的品性和来历。”
“毕竟以后是要一同上阵杀敌的战友,大家都希望能够把后背托付给对方,而不是被自己人在背后插刀。”
商正在一旁解释:“唐公子莫怪,许大人性子耿直,但是并无恶意。”
“此次参与的每个人品性和来历都有保障,你若是想要参与进来,那么你的来历就将会是一个疑问。”
商正、许佑荣这一唱一和,终于道出他们真正的目的。
但是,这正是唐晚的难处,毕竟唐老太爷和老太太明令禁止他以唐门之名行事,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违背这条原则的,他面露难色道:“不是我不坦诚,两位大人见谅。”
“实在是家中长辈不允许我对外透露,不过我可以性命担保,我行事光明磊落,绝非落井下石,两面三刀之人。”
屋内一时沉默下来,两人皆在思索,考虑和权衡。
唐晚也不急迫,他知道这是一个可能事关成败生死的决定,绝非儿戏。
商正像是想到了什么,犹豫片刻说道:“我记得数年前,老师曾和我们提过二十年前的正魔两道之战,他曾提及众多门派世家在这场混战中损失惨重。”
“其中有许多门派为了避免仇家上门和战祸波及,选择迁派归隐。其中有一唐门封山于川蜀。”唐晚听着听着,感觉有些不妙。
“据老师说唐门精通轻功,暗器,机关,制毒,武学涉猎颇广,唐门老太爷和老太太都曾是名动一方的宗师级人物。”唐晚心想,这商正必然是已经猜到他的师承。
“目前所知,唐公子轻功和身法奇绝,从你与董万书、司徒空的对战中,显现出你的武学根基涉猎甚广,尤其是你在对战中掷石子以制敌,这分明是高绝暗器技巧。”
唐晚略显尴尬的笑道:“没想到,明镜司竟然探查的如此细致。”
许佑荣也听出了商正的意味,补充道:“锦城突然冒出如此高手,明镜司自然会尽力搜集相关情报。”
话说至此,商正再次问道:“所以,我猜测唐公子是出身唐门,对吗?”
唐晚心里默念,老太爷老太太,这可不关我的事儿,是他自己猜出来的,自己可没有透露半点消息给别人呀。
可是,唐晚能怎么办呢,只能死鸭子嘴硬,一口咬定道:“我师父不让说。”
不过唐晚脸上的神色早已经将他出卖,商正、许佑荣也心里了然,倒也不再逼迫于他,便道:“好吧,既然如此,是否让唐公子加入此次围剿任务,我两还需再行商议一番。”
“就请唐公子先行回去歇息,我们会尽快着人给你答复。”
目送唐晚离开,商正与许佑荣又回到静室。
商正率先发问道:“许大人,你怎么看?”
许佑荣沉思片刻,道“依照其表现,我想商大人的猜测,是八九不离十了。”
“我虽然对唐门了解不深,但是我观其言行举止,不像是心思奸邪之人,而且悬赏厅文书韩沐冉也多番为他的品性担保,我觉得可用。”
商正点点头,说道:“我听老师说,昔年唐门独立于儒佛道三教之外,是为数不多的具有悠久历史传承的宗门,相传可能与墨家有极大渊源。”
“二十年前,唐门选择站在正道一边,为了灭魔护道做出极大牺牲,虽然不晓具体细节,想来也不会与魔道有所牵扯。”
“而且,如此青年才俊,我们明镜司自是多加拉拢,使其坚守正道,没有向外推的道理。”
听了商正的讲述,许佑荣才知道唐门竟有如此深厚的渊源,说道:“如此,想来你心中已有定计。”
唐晚在回去的路上,心中直呼厉害,明镜司果然名不虚传。商正外柔内刚,心思缜密,行止若谦谦君子一般,言辞却处处暗藏玄机,寥寥数语,就已经勘破唐晚的来历。
许佑荣少言寡语,但是从进门的一刻,唐晚便感觉到他锐利的目光,一刻没有放松的扫视自己,将他的每个反应,每一个表情都尽收眼底。在他目光直视下,寻常人顷刻便会冷汗涔涔,局促不安,仿佛一切心中所藏皆被暴露在阳光之下。
至于结果究竟如何,唐晚也不得而知。唐门闭派封山二十年,对于二十年前的江湖和那场牵扯甚广的大战,门中长辈都讳莫如深。是以包括唐晚在内的的小一辈,对于那段时间的历史所知甚少。
信息上的劣势让唐晚处于全面的被动之中,他不知道唐门的立场,与官府朝廷的关系如何,当年在正魔大战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所以,他只能安静地等待明镜司的决定。
他心中感慨,老太爷,老太太你们可真是给我出难题呀,唐晚知道此刻他多想无益,便径直回到了潇湘馆等候消息。
午后阳光温暖,清风和煦,一直忙碌的唐晚难得有一个休闲的下午,他躺在潇湘馆别院的屋顶上,正在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唐公子,你又随便跑上别人家屋顶了。”一道温柔、些微沙哑、仿佛声入骨髓的声音响起,正是云夕瑶。
如此动听的声音在唐晚耳中,却是如同惊雷一般,唐晚直接一翻身,跃下屋顶。
他目光闪烁,一边想着开溜的托词,一边应付道:“是夕瑶姐呀,你在干嘛呢?”
只见夕瑶一袭鹅黄拖地梅花云纹长裙,面若桃花,蒲扇在手轻轻摇曳。身旁则是她的侍女,举着一柄翠色纸伞,遮挡着并不热烈的暖阳。
“今日天气不错,正适合出来散散心。”
“那我就不打扰夕瑶姐的雅兴了。”唐晚正要准备开溜。
夕瑶叹息一声,幽幽道:“唐公子,奴家就这么不讨人喜欢吗?为什么每次见到我,你都避之不及。”
如此幽怨的语调,令唐晚觉得他像是做了无法饶恕的恶事,顿时心头一软,道:“怎么会,夕瑶姐天人之姿,犹如嫦娥临世,谁人不喜。”
“果然,那你以后可不能躲着我。”夕瑶眨眨眼,露出狡黠的笑容。
唐晚扶额叹息,又让她骗了。
“我听红袖说,唐公子要去西南剿匪?”夕瑶转而问道。
“是有这想法。”
“可是与明镜司一起行动?”
“还未可知,仍在等消息呢。”
“怎么,夕瑶姐也对这些打打杀杀感兴趣?”
夕瑶轻哼一声,道:“我还不是担心你吗?”
“听说那些盗匪皆非寻常之辈,我怕你小子一去不回。”
夕瑶这半真办玩笑的话语最难招架,恰好这时一个小厮来报,说是门外有一个官府中人来寻唐晚。
他正好借此开溜,笑着对夕瑶道:“夕瑶姐,我这边先去了。”
夕瑶白了他一眼,由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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